女媧百思不得其解。
咋回事呢?
事情怎麼就突然變成這幅模樣了呢?
她竟然這麼厲害?!
她自己都不知道!
萬千羊駝馳騁心頭,女娃的心情是很崩潰的。
——太離譜了!
‘飛廉是我的人不錯。’
‘這是我親手拉起來的。’
‘但鯀……這貨從我的媧皇宮裡摸出來個息壤,還能湊活著解釋,說不定是我糊塗了……’
‘可偷一贈一?開山神斧?!’
‘我呸!’
女娃心中已經快要罵翻天了。
彆人不知道,可她還能不明白?
開山神斧……不,開天神斧!
這是她能複製出來的東西嗎?
不是!
真要能做到,她早就盤古真身加上開天神斧,直接殺上紫霄宮了!
哪還用得著到處拉讚助、跟天庭一方鬥智鬥勇?
第一次紫霄宮諸神會議,與會的大羅便將見證——女媧執斧劈道祖!
這裡麵問題大了去了!
‘還有……英招!畢方!’
‘就這麼噌的就跳出來了!’
‘小風曦也沒有知會過我啊?!’
‘這不通知我一聲……是想做什麼?’
女媧心裡莫名有些委屈……這都叫什麼事啊?
雖然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是吧!
後土坐鎮輪回深宮,你炎帝搞出了大動作,也不報備請示一聲的嗎?!
她很想衝出去質問一下。
可忽然間,女娃又發現……或許,她連質問都沒有辦法做到了。
——炎帝燃儘了一切!
他與軒轅聯手,征戰東皇於歲月儘頭、時光起源,血拚於諸世之外。
曾經,他們是吃虧的,是不敵的!
在那時,為了大局,炎帝慨然自焚獻祭,漸漸的都從眾生記憶中模糊、淡去了!
世人連他的真名都不記得了!
隻能以薑水為其姓,以“神農”述其功!
連印象都在從蒼生的記憶中虛淡,在人道那裡沉淪……這樣的犧牲太大了,可以說焚儘了種種能獻祭的事物存在。
這是無儘時空的自我獻祭,是最大的悲歌……連存在於記憶中的虛幻信息都模糊了,何況是其餘的實體之錨?
女娃遍查天下,發現……這世上,竟是已經查詢不到炎帝的小號賬號了!
全都獻祭了!
想要質問,隻能去找那一個無數次流儘鮮血,迄今為止依舊在竭力征伐東皇的偉岸帝者!
女娃的心頭有些發堵。
這怎麼問?
這沒法問。
炎帝的一生太難了。
在這個時代的戰場中,儘管有諸皇並行於世,落子天下。
天庭是四皇,是天皇,是東皇,是羲皇,是媧皇。
人族有五帝,是青帝,是炎帝,是黃帝,是白帝,是黑帝。
九位帝皇,博弈山河,看似地位平等,勢均力敵……可真的是這樣嗎?
除了尚且存疑的黑帝之外,其餘八人,就屬炎帝最慘,真正的窮困潦倒!
天皇坐擁天庭,號令群星。
東皇掌握混沌鐘,得盤古傳承。
羲皇、媧皇、青帝……這更不用說了。
剩下的,白帝與天皇不清不楚,開辟神道,橫殺龍師,吞並鳥師,也風光了。
黃帝最是年輕,可崛起的也最是神速離譜,帝江為他鋪路,又手握兩大先天至寶——太極圖、盤古幡!
炎帝呢?
什麼都沒有!
真正的一窮二白!
即使當過人皇,為人族共主……可誰不知道?
人族之中,一直有太上皇——女媧的存在,而炎帝又是最尊重女媧!
諸事都要請教,少了大權在握的風光。
炎帝太難了!
他隻能靠自己!
軒轅還能開著豪車,人道戰車橫衝直撞,太一都為之撓頭。
炎帝呢?
他想要攔阻東皇,就唯有拿命去燒!
窮困潦倒,幾乎對不起他的身份,卻從來沒有對女媧抱怨過哪怕一句。
女媧此刻俯覽炎帝的過往,發現他的一生已經全數獻給了人族……她還能說什麼?
無言以對。
她可以在背後畫圈圈,詛咒一堆人,軒轅也好,重華也罷,乃至於是不乾人事的羲皇、青帝……可炎帝這樣兩袖清風、儘忠為族的人……
“呼!”
女娃長長吐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一雙眸子中幽光閃爍,心裡為炎帝開脫,‘或許,他是有什麼苦衷……’
‘又或許,是事急從權,沒有辦法知會於我……’
她發自內心的為炎帝開脫。
‘況且,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如此一來,人族的陣營好歹又壯大了嘛!’
‘多了英招和畢方兩個頂尖的大手,還都是如飛廉一樣沒有被魔劫牽扯拖累的……’
女娃沉下心,覺得還能湊活著過。
對炎帝,她還是有些信心的。
多少年來的君臣相得,這點信任算是不缺的……即使風曦真出了問題,事後也未嘗不能做一做思想工作、讓他幡然悔悟不是?
這還不是大問題。
能策反就好。
而真正的關鍵……
是那所謂的“開山神斧”!
她很明確。
自己壓根就沒有製造過這樣的大殺器!
或者說,這個世界上有本事倒騰出這件大殺器的,唯有一人!
——太昊!
那問題來了。
在這一連串的事情當中……羲皇,扮演了什麼角色?
‘他在圖謀什麼?!’
這個念頭升起的瞬間,女娃如臨大敵。
她不會忘記。
這後巫妖的時代,盤古交鋒踢出局了一批人,五運魔劫又拉扯了一批人。
儘管如此,仍舊是存在盲點,有人一直存在,一直超然!
羲皇!
他神隱了!潛水了!
但決不能當做不存在了!
女娃一直猥瑣的行動,各種指揮飛廉、蚩尤在前麵衝鋒陷陣,掩護於她,正是出於防範羲皇的心理,試圖把自己藏在幕後,不讓行蹤泄露,看看能不能蹲他一手。
隻是現在,問題大不簡單。
‘鯀……文命……伏羲……’
女娃捋出了一條線。
開山神斧的交接,注定了這三個人之間大有貓膩。
而他們的所作所為,又把她女媧拖出來背鍋了!
‘真就是……把媧皇宮當成筐?什麼都能往裡裝?!’
女媧眉眼含煞。
她怒了!
這麼肆無忌憚的玩弄她、戲耍她,當她沒有脾氣的嗎?!
把她當成了羅睺的那個白手套魔道?
乾了什麼捅破天的大事,就推出來一個精神病,說——我魔門對此事負全責?!
這膽子挺肥的啊!
而且相比魔道那樣,大家就是圖一樂,背後有什麼貓膩彼此心底都清楚的情況不同。
穀/span她這是真的風評被害啊!
關鍵是,她被當了槍使!
被伏羲賣了,還要替他數錢!
這是可忍,孰不可忍!
女娃緩緩從草叢中起身。
這口鍋……
她不背!
她要在世人麵前揭穿些什麼,還自己一個清白,拉一個下水的,崩了躲在暗中的那人的算盤!
隻是,還沒等她完全跳出來呢。
藥師王佛就在一旁開口了。
他一臉的震驚,似乎無比震撼,語氣謙卑與惶恐。
“女媧殿下神威!”
“文成武德,澤被蒼生,千秋萬世,一統洪荒!”
他話音中隱隱帶著些狂熱。
“嗯?”
女娃的思路被打斷了,垂眸看他。
卻見藥師王佛臉上儘是莊重肅穆,侃侃而談,
“運籌帷幄,大破天庭於談笑之間,此謂之智;模仿造就無上神器,可覆滅諸世,橫殺諸神,此謂之勇;掌握凶兵卻不濫用,仍願和平解決人道問題,直到忍無可忍,才授意人王執斧以伐無道,此謂之德;懾服三大妖帥,儘心用命,誅殺敵將,此謂之威!”
“女媧殿下,如此智勇德威儘全……當世盤古不為您,還能是誰?!”
藥師王佛嘴很甜,很會說話。
他極力誇讚著女媧,那簡直是天命盤古!
女娃的眼神變幻,“你竟是這麼認為?”
“是的!”藥師王佛連連點頭,“不止是我,大家都是這樣認為的呢!”
“我僅是拾人牙慧,將大家的看法有條理的彙總起來罷了!”
“您如此的有手腕,有能力,所有神聖從此刻開始,都看好人族……人族的股價瘋狂上漲已是注定!”
“或許過不了太久,便是天庭的妖神,都要爭先恐後的跳槽過來!”
“因為大局已定!”
“巔峰戰力的對比,徹底失衡了!”
“天庭將失去兩位妖帥,又被斬斷了所有滲透的爪牙,龍族的支援補齊,四大支柱將回歸全盛……反觀妖族呢?連折大將,天皇帝俊又血虧一波,還如何能翻盤?”
“說起來,都是女媧殿下神機妙算啊!”
“嘶……您是不是早就策劃好了?”
“從當初您和炎帝互換身份、坑殺三大妖帥的時候,便已經開始設局?”
“安排算計了世人……也是,誰會關注死人呢?”
“於是最終,飛廉活了,英招活了,巫支祁活了,您也活了!”
“在巫妖都是巔峰的時候,這股力量雖然強大,可離顛覆全局卻差許多。”
“但是……這已是後巫妖的時代,版本變了!”
“連都天神煞大陣和周天星鬥大陣,都不複神威……還有誰能阻擋人族的勝利?!”
“嗚呼……我藥師佛能提前下注對了,真乃一大幸事!”
藥師王佛慨歎,“從此之後,我願為女媧殿下麾下一員,聆聽聖訓!”
“嗬……嗬嗬!”女娃尷尬而又艱難的笑著。
被藥師王佛這麼一提醒,她錯愕的發現——
當有的鍋落到了身上後,就再怎麼也甩不掉了!
就像是黃泥巴……這落到了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真相是什麼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家認為的真相是怎樣的!
她一個“死人”,蹦躂出來,披露真相……誰信啊!
而即使信了……
那有什麼好處嗎?
沒有!
對人族一點好處都沒有!
因為這證明,暗中潛藏著一股力量,正在與女媧爭鋒,試圖在人族裡分庭抗禮。
從開山神斧的出現來看……
哦豁!
相比正在成功的企業家,新星盤古……
大家還是更願意支持一下已經成功的巨佬的!
“咕咚!”
女娃硬生生的咽下了一口唾沫,將到嘴邊要說出來的、對世人廣而告之的實名舉報,順帶著也咽下去了。
她頭皮發麻,嘴角抽搐。
什麼是一手大棒,一手甜棗?
這就是了!
這一回,她被人賣了,還得乖乖的給人數錢,維持著明麵上人族的和諧。
“你們啊……過譽了!”
女娃艱難的開口,勉強做鎮定的姿態,儘量裝作隨意而無所謂的樣子,“世事奇妙,萬一都是巧合呢?”
“我哪有那麼邪惡嘛!”
她竭力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如白蓮花一般。
即使在世風日下、汙水橫流的世代,她依舊如淤泥而不染!
‘呸!’
‘我本來就很正直純善……對比起那些一肚子壞水的家夥!’
女娃莫名的有些委屈。
她本來就是個好好神聖來著!
怎麼混著混著,稀裡糊塗的就成了那種當世最大黑手,蓋壓當代的幕後煮屎人?!
豈有此理!
“怎麼可能呢?”
藥師王佛低著頭,有那麼一瞬間,他肩頭抽動,仿佛是在努力按捺著某種衝動。
不過很快,他重新抬起頭,莊嚴肅穆。
“女媧殿下,從來沒有人說你邪惡啊!”
“誰敢!”
“大家都是誇讚你智勇德威兼備,有實例為證!”
“不容反駁!”
“誰反駁了……那不是在說您無智、無勇、無德、無威?!”
“這是在質疑您統領人族的資格!質疑您作為當世最強神聖的智商!”
“誰敢這麼說……”
藥師王佛圓睜雙眼,有金剛怒目之姿,“人族上下,絕不會放過她的!”
女娃徹底無言了。
她能怎麼辦?
她也很絕望啊!
“呼……”
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腎都一起給吐出來。
女娃有幾分淚目。
這回,她不同情炎帝了,反倒是同情起自己來。
她蹲在這草叢裡,再怎麼都沒法跳出去了。
仿佛是蓋世的封印,如同是冬天的被窩。
女娃愣怔的看著前線。
在那裡,文命吹響了人族反擊的號角。
……
“重華,你的時代結束了!”
文命臉上儘是鐵血殺伐,“看我斬掉你這個身份,讓東夷迎來撥亂反正的曙光!”
“轟!”
天地茫茫,歸於混沌!
文命再度揮起了神斧!
他不滿足於力壓,而是要徹底送重華上路!
“啊!”
無儘的光芒中,重華怒吼著,撼天動地的偉力爆發,與天庭、與妖族的運勢共鳴,迸發無上的威能。
為求自救,他再也無法隱藏。
如果說,之前他還能披著人王的外衣,堂而皇之的行走在人族間,接引下人族的氣數。
那這一次……
這身份被擊穿了!
屬於天皇的那份位格,天庭主宰者的力量湧現,讓人族的氣數本源看清了他的真麵目!
瞬間,東夷便不再承認他的地位!
“重華”這位人王……
被斬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