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夫人。
此回崟後反複出現過又似與全局毫不相乾的三個字。
阮雪音曾經靈光乍現姝夫人之姝,與四姝斬同姝。
崟宮之中最會看手相的皇室成員是東宮太子妃。盛傳她乃姝夫人遠親。
方才阮佋講述時阮雪音曾假設過第五人的存在。彼刻她認為不太可能有這麼個人。
雪夜東宮大門間,太子妃摸著她的手心道:“六妹妹不該回。大凶之象。”
第二日雪霽清晨東宮台階上,姝夫人吃了閉門羹出來,與阮雪音正碰上,說的些什麼來著?
要與太子統一戰線保命。聖君靠不住。知道阮仲多年鐘情阮雪音。
之後她將最後這條消息放了出去,如今舉世皆知。
姝夫人,阮墨兮的母親,永康一朝盛寵大半世不衰。她是哪一年入的宮,又是哪一年封的夫人?
從不曾著力於此人,以至於臨場要用,細節缺失。
“聖君獨斷慣了,倒樂得聽從姝夫人諫言。”隻好現問。
“姝夫人柔順,與你母親是有些像的,但更具見地,也更機靈。入後宮之前是太史令座下,不僅會看手相麵相,亦擅觀天象。”
擅觀天象倒是個熟詞。競庭歌看一眼阮雪音。
“奈何女子不得入仕,太史司這種地方沒有她的位置,她老師遂舉薦其入後宮為女官,日常也可做朕的幫手。”
“結果聖君見人家姑娘生得漂亮,一想反正是收進來做幫手,不如收入帷幄之中,同樣是幫,一舉兩得。”競庭歌歇夠了,重入戰局。
阮佋搖頭晃腦笑,“競先生果然口無遮攔沒羞臊,比你母親更甚。”
“聖君休要張口閉口我母親。競顏衣究竟是不是我母親,你說了不算。”
“那是哪一年?姝夫人被太史令薦給聖君。”阮雪音道。
“永康二年?”阮佋微眯眼,“永康二年夏,具體日子記不清了。炎炎長夏,她穿得一身紅覲見,朕問她熱不熱,她答,心靜自然涼。”這般說著,麵上溝壑舒展笑起來。
東宮藥園案發生於永康四年,案發前一整年怕都有易容換人進出之戲碼不斷上演。時間對得上。
“太子妃也諳觀手相,傳言她是姝夫人遠親,看來是真的。”
“朕沒細察過。”阮佋無謂答,似撐得累了,收起手臂整個人前傾佝僂著盤坐,“太子再不中用也是太子,她為自己打算安排族中女兒坐上太子妃之位,尋常後宮機巧,睜隻眼閉隻眼便算了。”
但太子妃日後是要做皇後的,此間利害不止於一個後宮嬪禦的尋常機巧。除非阮佋根本不打算讓太子即位。
“方才講到將行刑日定在蘇落錦生產後。”阮雪音被姝夫人之疑牽絆,競庭歌卻始終抓著線繩,“所以十一二十二阮雪音甫一出生,你便命人帶走了蘇落錦,將她們四人毒殺了。”
一個過分殘忍的故事,不到半柱香前他還在說,很喜歡,和她一起時能停下。
顯得千百年來的山盟海誓都像笑話。
“不錯。”阮佋不覺好笑,答得嚴沉,“麵皮扒乾淨了,確認她們四個是她們四個絕無紕漏,賜下毒去天命各安。”
早先樓下低語時的疑問再至,阮雪音複道:
“她們都是藥師,研天下奇毒,賜毒並非上選。”
“不是每種毒都有解。且一種能解,兩種能解,三種同時服用呢?”
喪心病狂。“你讓她們一口氣吞了三種毒。”
“五種。第一碗藥液賜下去已經沒了生氣,然後每隔半個時辰喂食下一種,五毒齊發,屍身運出宮往屺山時人已經死了好幾個時辰。這種賜毒法,朕不信她們還醒得來解得了。”
阮雪音問不下去,競庭歌也默,顧星朗開口:
“為何不直接斬首。”
“朕答應蘇落錦,留她們全屍,讓她們死後進山入土。朕曾允諾她三件事,還剩一件沒兌現,她這般提了,總不好失信。”
手段之殘酷決絕以至於這柔情信諾異常見虛偽。
“一道不知深淺真偽的長生丹方罷了,聖君竟為此殺了心愛之人,令聽者惡寒。”慕容峋道。
阮佋顫巍巍轉半個身看他,“十年之功,一個國君有多少個十年,要花多少時日心力去長久維係一場排布。慕容嶙也會選擇這麼做,所以你不如他。”便又顫巍巍向阮仲,
“你呢,殺還是不殺。”
阮仲略沉吟,餘光掃阮雪音,“分人。我可能會殺了其他三個,留下蘇落錦。”
阮佋再次粗嘎嘎大笑,“風傳你是為雪音逼宮,看來也是真的。”
“方才所答不因蘇落錦是雪音母親。”阮仲平聲,“哪怕為君,也該儘力護住心愛之人,決定殺與不殺甚至都不靠講大道理,唯三個字,舍不得。”
顯然蘇落錦於阮佋而言,根本不到“心愛之人”的地步,遠不及藥園十年功,也就沒什麼舍不得。
“年輕人,你們會後悔。”白發老人輕嗤,向阮雪音,“朕告訴過你吧,她們不止要逃,還要朕性命。”
為防追捕,也報十年相欺利用之仇。這些都是阮雪音猜的,以結果倒推合理性。她點頭,“聖君怎麼發現的?”
“自然是身體出了異樣。東宮藥園案發前一兩年朕便開始畏日光,沐日光而通身疼痛,須以強效鎮痛方子壓製。那鎮痛之方還是蘇落錦開的。”
此一番話過分耳熟以至於阮雪音錯覺被置換了時空。盛夏韻水城卻非殿內的幽暗香氣找回來,已故白君同樣溝壑的臉找回來,她壓著心緒,“鎖寧城常年積雲落雨不見日頭,畏日光倒是個新鮮症狀。”
“就因為日頭少,發症亦少,一開始根本不覺得是頑症,總以為是勞累風寒之故。所以明明是案發前一兩年就出現的症狀,卻被朕忽略了,直到永康四年諸事爆破方後知後覺。這些,賜毒前她們也都認了。”他複向阮仲,
“懂了麼?你不殺她,她就要殺你,國君掌天下,最犯不得錯。你自以為情深,到頭來不過是贈人以刀枉送性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聖君還記得她們的模樣麼。”阮雪音道。
阮佋怔了怔,目色始渾,仰頭望了許久藻井道:“記得。以為早忘了,多想一會兒,又能想起來。”
阮雪音低聲對顧星朗說了句什麼,須臾便有人送進來筆墨紙硯。她起身過去,跪坐下,將紙鋪好,開始研墨,
“還請聖君執筆一畫。”
阮佋看她一眼,又看地上紙筆,沒應。
競庭歌見狀也起身過來,與阮雪音並跪坐,搶了墨錠道:
“磨墨非你所長,我來。”
【姝夫人和太子妃相關線索,457岔口、459冬眠、470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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