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此肉非彼肉(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129 字 2個月前

如果晚苓成了某些人的目標,更不是小事。

問題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需要對她做這種事?單看利弊,利是什麼,對誰有利?

偏偏,無論七月時他突然抱恙,還是此次晚苓遇險,都是阮雪音出手相救。四姝斬那次,最初連他都懷疑過是她自導自演,那麼這次,其他人又會怎麼想?紀桓會怎麼想?

他自然是信她的。因為顧星漠非常明確說了,是他和淳風去找的她。鹿嶺雖是阮雪音的主意,但上山的路是顧星漠帶的,這件事,不可能是她。

然後他發現,就算沒有顧星漠這些話,他也不認為是她。

沒有理由。

生平第一次,他完全相信了直覺。

從光照朱華出來不久,進入梧桐步道,樹葉已開始轉色,淳風一路小跑攔在了半路。

“做什麼?”

顧星朗此刻看見她就沒好氣。早知道,便直接禁了這丫頭的足,連夕嶺都不許來。這個惹事精,有她的地方,準沒好事,連自己七月突發狀況那次,都是在禦花園見過她之後。

他心下忽動。

“淳風又闖出了禍事,不敢等九哥問罪,特來聽候發落。”

思緒就此斷掉,他冷眼瞧她,

“你哪有闖禍?又犯了何罪?”

“有有有!”她一臉欲哭相,低眉斂色,“都是臣妹不好,不該去招惹珮嫂嫂,還由著小漠帶她單獨上那花穀,害嫂嫂受了傷。”

“就這一項?”

淳風一呆,抬頭瞪眼:“還有嗎?”

顧星朗神色更冷,“心頭肉,是你說的吧。”

顧淳風反應了足足三個呼吸,不確定道:“九哥,是說的哪一次?”

“哪一次?你還說了好幾次?”

怪不得,她一口一個心頭肉,昨天說,今天又說,醒來總共沒幾句話還說了兩次。

他想起來就火大,看著淳風滿眼殺氣。

“不不不不!”她連連擺手,“那個,我是說了不止一次,但,不是跟同一個人說的啊!”

顧星朗聽到這句話,連惱怒的力氣都要沒了,怔了半晌方道:“那是跟幾個人說的?聽你意思,這項論斷,你已經向整個祁宮普及了?”

所以她才言之鑿鑿成這樣。自己緊張了一天一夜,人家隻作不知道不明白,卯足了勁把他往光照朱華推。

“不不不不不。”淳風聲調更高,頭搖得如撥浪鼓,“我隻同嫂嫂和紀晚苓說過,且前後說得並不一樣。九哥你知道我那會兒糊塗,以為嫂嫂不好,又以為你還喜歡紀晚苓,就對嫂嫂說披霜殿那位是你的心頭肉。可這個說法我最近已經更正了!秋獵開始那日我便同紀晚苓說,那塊肉不是她。就這兩次,我發誓。”

她以為要被罵亂嚼舌根,滿心裡打鼓,卻聽對方幽幽道:

“你既然更正了,為何不去對她再說一遍?”

“啊?”

淳風初時沒聽懂,反應片刻方一臉恍然:

“是嫂嫂生氣了?哎這都過去多久了,她還記著呢!怪我怪我,我現在就去秋水長天解釋!九哥放心,解釋這些我最在行了!”

她才沒生氣。不僅不生氣,還笑,還覺得這個比喻新奇有趣,還自以為幫了他好大一個忙!

確也是好大一個忙,晚苓的安危自然重要,但——

不是心頭肉那種。

到底誰是,她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她以為除了她誰睡過他的床?她以為大祁史上幾個女子躺過龍榻?

念頭至此,他心知肚明自己犯了病,症狀還不輕。但他人在氣頭上,不想及時控製,總歸回去又要裝模作樣,路上發作了也好。

遂黑著臉悶聲道:“早些時候不說,現在也不用說了,她愛怎麼想怎麼想。你給朕回去思過,帶上顧星漠。今日若得空,朕還有話問你們。”

顧淳風沒聽過他這麼說話,很覺驚奇,“她愛怎麼想怎麼想”,根本是小孩子賭氣啊!九哥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

而秋水長天寢殿內,阮雪音這一覺睡得筋疲力竭。

夢裡火海一片,門窗被堵了個死。她拿了桌上那盞茶壺去澆,裡麵竟能源源不斷潑出水來。但大火越燒越旺,那些水似半點作用也無。紀晚苓幾乎快沒了呼吸,她也要撐不住,不知怎麼又將水澆到了自己身上,整個人濕漉漉的,是水還是汗,她好半晌也沒弄清。恍惚間聽到有人說話:

“傳崔醫女過來。”

崔醫女?崔醫女在行宮,此刻怎麼過得來?

又感到什麼事物輕輕觸及額頭,乾燥溫暖,舒服極了,像是一隻手?

咦,茅舍裡隻有她和紀晚苓,這是誰的手?

她一慌,轉頭四下裡看,哪有人?忙忙抬手去揉眼睛,手起不來,隻好用力睜眼——

方看到一張白皙好看的臉,眼睛亮得如永夜裡的星辰。

她突然來氣,懶待去想對方如何進的茅舍,惱意夾雜模糊不清的委屈如水霧蒸騰:

“顧星朗,你自己的心頭肉你自己救,我已經夠難受了,還要幫你救這塊肉,哪有這樣的道理?我救了你的肉,還要挨你的罵,都說你是明君,愛民如子,怎麼偏對我這樣壞?我的身份不是我能選的,我原也不想淌這趟渾水...”

她稀裡糊塗一頓亂說,漸覺不對,暗道他何時罵過自己?來夕嶺之後,他們根本沒說過話啊。

而且這些火,為何一直在四周燒,不往中間來呢?

她自然不知道這些話已經一字不漏傳進了寢殿內眾人耳朵裡。當然,“顧星朗”三個字甫一響起,滌硯趕緊屏退了除雲璽外的所有人,直呼君上名諱,傳出去還了得?

而那夢中的睜眼也確實發生了。所以她看到的就是他本人,隻因意識不清,她並沒有真的醒過來。

此刻顧星朗坐在床邊,聽著她這些胡話,尤其那句“我已經夠難受了”,不由得——

喜上心頭,幾乎要一躍而起。

什麼冷淡克製沒所謂,江山和美人,花神和韋馱,這人和自己一樣,從頭到尾都在硬撐!

他本以為她是真灑脫,一度失落,尤其晨間那番對話,簡直最後審判。誰成想這麼無懈可擊的態度,原來也是裝的!

一時滿心雀躍,且甜且澀,麵上也快要繃不住——

但他咬緊牙關,抿著嘴唇,儘全力沒讓自己露出半分笑意。

滌硯和雲璽都在,阮雪音已經胡言亂語了一大通,自己要再傻子似地笑出來,豈不被他們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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