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捕蟬時節(1 / 1)

青川舊史 梁語澄 1142 字 2個月前

阮雪音從來沒對任何人明確說過自己的想法,哪怕當時和顧星朗,也表達得很含蓄。此刻突然這麼明白講出來,她也始料未及,許是經曆了幾分生死,受了些不輕不重的傷,剛才又莫名其妙不知算吵了一架還是傷心了一場。

總之這會兒,她覺得可以說。

“夫人,恕奴婢愚鈍,信不信這種問題,是無解的啊。”

“所以咯。我同他的問題,也是無解的。或許哪日我離開祁宮,這件事才能蓋棺定論。但到那個時候,信與不信,又哪裡還有意義呢?”

“夫人在說什麼?您已經是大祁的夫人,怎麼可能離開祁宮?”

阮雪音笑一笑,“我隻是打個比方。”

“那夫人就這麼,委屈著自己?奴婢看得出,夫人對君上其實——”

“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委屈,”她打斷,微笑尚在,“就算沒有信不信的問題,沒有彆人反對阻撓,情形也不會有改變。”

雲璽有些呆,“為何?”

“他身邊已經有人了。還不止一個。”

雲璽更呆,“這,有什麼問題嗎?君上是天子啊。夫人難道,希望君上身邊隻有您一個?”

阮雪音看著她臉上的錯愕,也有些愕然,繼而無奈,最後釋然:

“無論我怎麼希望,都已經不重要。他這一生,起點處不是我,終點處,也不會是我。”

阮雪音認為的起點和終點是同一個人,此刻正在光照朱華偏廳裡踱步。

顧星朗也在。

“說了要靜養,你什麼時候也這麼躺不住了?”

紀晚苓一愣,轉臉頗有深意看著他:“也?還有誰躺不住?”

輪到顧星朗愣:“隨口一說。”

紀晚苓剛恢複些氣力,不想惹惱對方,也不想折騰自己,於是道:

“醒來之後覺得四肢酸乏,且越躺越酸乏,還是起來走走好。終歸也沒受什麼傷。”她猶豫一瞬,終問道:

“珮夫人傷勢如何?可醒了?待她恢複些,我也該去謝她。”

“卯時過半醒的。她那個傷恢複起來慢,精神倒還好。”

說完才意識到答得太清楚,了如指掌的清楚,他微窘,下意識乾咳一聲。

紀晚苓瞧他那副破天荒的表情,很無語。阮雪音在秋水長天,整個夕嶺無人不知,還窘什麼?

而顧星朗突然反應過來,她此刻如此平靜,因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道是茅舍著火,自己莫名其妙暈倒,被阮雪音救了。

他有些不安,踟躕片刻,決定先不提,隻泰然坐下,看向蘅兒道:

“說說吧。昨日什麼情形,你為何突然離開?”

這個環節顯然在他來之前已經發生過,蘅兒看一眼紀晚苓,紀晚苓點頭:

“再說一次,仔細想,彆漏掉任何細節。”

“應該是剛入酉時,我陪小姐,哦不,夫人,在茅舍裡寫字。忽有兵士來報,說君上安排了晚膳送過來,讓我去接應。”

顧星朗挑眉。

紀晚苓知他所想,接口道:“臣妾也覺得荒唐,君上何時有過這種安排?但我在屋內看過,傳話那名兵士,的確是這幾日守衛的人之一,其他幾名也都是熟麵孔。”

蘅兒附和:“千真萬確,奴婢也看了。”

顧星朗微微蹙眉。為穩妥計,幾日來守衛茅舍的都是同一隊人。他本以為是這個環節出了問題,竟然不是。但他當然沒有傳過什麼晚膳,所以,是禁軍內部有變?

然後他聽到了接下來那句話:

“最重要的是,他們出示了禦令。人是對的,還有禦令,奴婢和夫人想著,怎麼也不會有問題。且這麼些人守在這裡,奴婢去接應一會兒,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顧星朗閉眼一瞬。果然還是鬨出了事。

但假的禦令怎會出現在禁軍隊伍裡?沈疾當日帶去拿人的,都是親信,按理說不會走漏風聲。

“繼續。”

“奴婢跟著那名兵士一路走,直到進入山坳南側那片樟樹林好一會兒,他突然不見了。”

“不見了?”

蘅兒猛點頭:“不見了!片刻前還在,真的就是瞬息功夫。”

“你跟著他走了這麼遠,竟沒生出半分懷疑?從茅舍到樟樹林,按常規步速計,至少要走近半個時辰,進了樟樹林,還要繼續走。接應一頓晚膳,費這麼大力氣?”

蘅兒緊蹙著眉,懊惱道:“君上說得是。其實快到樟樹林時奴婢已有些覺得不對,但那兵士講話行事都極自然,無半分不妥。從行宮來茅舍,走樟樹林棧道也是大路。奴婢想著,約莫是要在棧道上與過來的宮人交接。且還是那個道理,人和令牌都穩妥,奴婢實在沒有懷疑的理由啊!”

顧星朗不言,蘅兒繼續道:

“他突然消失,奴婢初時以為,以為他是去方便。等了半晌沒人,這才生了疑,想一想決定往回走,好容易走到能望見茅舍的位置,發現那邊已經燒成了一片火海!奴婢嚇得魂兒都沒了,順著棧道沒命地跑,不知過了多久,驟然聽見馬蹄聲,遠遠似乎看到了奔宵,想著該是君上來了。”

她語速極快,呼吸不勻,似乎再次陷入昨日恐慌:“奴婢不知出了何事,心驚肉跳,隻能繼續跑,終於下到山坳裡,發現全是禁軍,正在滿山裡搜人。一位大人告知奴婢,夫人已經被送回了行宮。後來奴婢也被護送回來,到光照朱華的時候,崔醫女剛為夫人施完針。”

她說完,複看向紀晚苓,心有餘悸。

“說起來,隻是遇火暈厥,怎麼需要紮這麼些針?聽蘅兒說,”紀晚苓頓一頓,突然尷尬,勉強道:“連腳上都紮了。”

顧星朗此刻還隻知鳳凰泣,並不清楚當時茅舍內發生了什麼,不想說出來嚇著她,遂簡單道:

“崔醫女自有她的道理。”又看向蘅兒,“就是這些了?關於那名兵士,還有無其他細節?”

蘅兒認真想一想,搖頭道:“夫人也讓奴婢再想,但,實在沒有彆的了。君上,若不是他突然消失,整個過程,奴婢真沒覺著任何不妥。當然,如今想起來,送晚膳這件事本身,並不尋常。”

紀晚苓仍雲裡霧裡,沒明白自己怎麼就暈了過去,茅舍如何就著了火,阮雪音又為何會出現救了自己。那些人,是想,殺她?

不由得滿心忐忑,待要開口問,卻見顧星朗也滿臉狐疑不知正想什麼,終是忍住了,緩緩道:

“此事,嚴重嗎?”

“還不好下結論。如果是禁軍的問題,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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