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業果?心魔?(1 / 1)

吞海 他曾是少年 2524 字 2個月前

魏來從昏昏沉沉中慢慢轉醒,入目的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徐玥背對著他坐在不遠處的木桌上,翻看著書本的背影。

魏來的腦海還有些許恍惚,他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你醒了?”徐玥的聲音響起,語調還是那般清冷,甚至連背對著他的身子也不曾轉動半點。

“嗯。”魏來點了點頭,起身下床。

他邁步走到了徐玥身側,隨意坐了下來,又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嘴裡問道:“我睡了多久?”

徐玥依然低頭翻看著自己手邊的書本,屋內的燭火映照著她的側臉,她眉頭微蹙,卻神情專注,似乎正在為書中的內容而困惑。

“半日光景吧。”她這般應道,這才合攏書本,側頭看向魏來:“餓了嗎?我讓邢玉師姐吩咐廚房給你弄些吃的?”

說著,徐玥便要起身,可魏來卻在這時伸出了手,抓住了徐玥的白淨的手背。

徐玥哪曾想到魏來會做出這般輕佻的舉動,她的臉色一變,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收回自己的手,可魏來手上的力道極大,她一時間難以掙脫。

“不用麻煩了,還沒餓。”魏來的聲音在這時響起,說罷這話,他便鬆開了徐玥的手。

徐玥回過神來,她看了魏來一眼,不悅道:“魏王殿下,徐玥雖然自幼呆著斬塵宮中,但也明白這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這般舉動還請以後不要再有,否則…”

“否則日後再有今日這般情況你就不會再出手救我了?”魏來眉頭一挑打斷了徐月的話。

徐玥一愣,沉聲道:“我就閣下是因為看出閣之前行徑並非出於本心,故而…”

“所以,不想我死是出於姑娘本心了,對嗎?”魏來笑著再次發問。

徐玥的臉色難看了些許,想要再說些什麼。

可這時魏來的目光忽的一轉,落在了徐玥手中的那本古籍上。

那本書不是旁物,便是魏來一直隨身攜帶的那本他父親留下的手劄——《斬塵浮想》

魏來的眉頭一挑,問道:“姑娘也開始對它感興趣了?”

見魏來不再方才那個話題上糾纏,徐玥不知為何反而暗暗鬆了口氣。

她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思緒,應道:“魏王令尊…”

哪知這話剛剛出口,魏來的聲音卻又響起。

“看樣子姑娘似乎已經開始相信我的話了,這倒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徐玥的眉頭在那時皺得更深了幾分,她正色道:“我之前在隔壁廂房隱約聽到了魏王殿下與趙公子的爭吵,似乎是關於一個叫呂硯兒的女孩。”

“我向孫大仁打探了一番關於呂硯兒的事情,大抵也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故而想要在這本令尊留下的手劄中看一看,魏王殿下的心魔到底是否與此事有關。”

“這般做,與男女私情無關,還請殿下不要多想。”

徐玥這番話說得極為客氣,卻又帶著一抹決絕的味道。

魏來聞言卻不以為意,笑道:“姑娘說絕無男女私情,那怎麼不見姑娘如此關心那位周公子呢?”

徐玥自然明白魏來話裡的弦外之音,她聞言沉默了一會,低頭看了看那本手劄,又看了看魏來,這才言道:“魏王殿下說得對,徐玥修行斬塵之法,理應心無旁騖,一如天道,於萬物無情,一視同仁。但自從與魏王殿下相識以來…”

說道這處,徐玥忽的一頓,又深深的看了魏來一眼,言道:“徐玥多多少少確實會忍不住在殿下身上多花出些心思。”

“嗯?”本意隻是想調侃一番徐玥的魏來聽到徐玥如此坦然的回應倒是不由得一愣,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看向徐玥問道:“所以姑娘是終於相信在下之前所說的話了?”

魏來問出這樣的問題,看向徐玥的眸中不免有些期待的味道。

這趟大楚之行,對於魏來而言終究不夠愉快,他見到了夢裡的女孩,也來到了本應有呂硯兒存在的無涯學院。

但前者根本不記得他的存在,而後者……更是消失的毫無蹤跡。甚至就連她曾經存在的某些痕跡,也被一股冥冥之中強大的力量所更改。

她分明是呂觀山的女兒,分明與魏來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轉眼在彆人的記憶裡這些東西都變作了趙天偃的經曆。他成了呂觀山的養子,與魏來朝夕相處,而所謂的呂硯兒,則被所有人遺忘。

魏來對於這樣的變化自然是難以接受,但若是徐玥能記起些許關於他們之間的事情,這無疑會讓魏來好過些許,也會讓魏來對於這件虛無縹緲的事情多出些許信心與動力。

畢竟魏來也隻是一個凡人,在烏盤城時,他能忍辱負重叩拜那位殺父仇人那麼多年,是因為鳩蛇吞龍之法給了他些許複仇的希望,哪怕這個希望很是渺茫,但終歸是存在的東西。

而眼前他所麵對的一切卻是那般撲朔迷離,難以尋到根底,哪怕是以魏來的心性,也免不了有些氣餒。

想到這些,魏來看向徐玥的目光也就理所當然的愈發的炙熱。

徐玥自然無法清除魏來心中所想,她隻是獨自一人沉默了一會,然後應道:“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就魏王殿下之前所言種種看來,你我在此之前,或許真的曾相識過。”

魏來當然對徐玥這樣的回答很是期待,但當這樣的回答真的從徐玥的嘴裡吐出後,魏來卻不免一愣,畢竟當你期待許久的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與容易時,於任何人都會在那時不由得生出一股仿若置身夢境的不真實感來。

魏來自然難以免俗。

但還不待他回過神來,徐玥的聲音變再次響起。

“若是我推算得沒錯,魏王殿下的心魔很可能是因我而生。”

魏來皺起了眉頭,從他蘇醒開始,徐玥便反複提到了心魔二字,但之前他並未在意,此刻再次從徐玥口中聽到這個辭藻,不由得意識到了其中的古怪,不禁問道:“什麼心魔?”

“魏王殿下還沒有意識到吧?”徐玥對於魏來此問卻不感到半點意外,她沉聲言道:“之前魏王殿下險些出手殺了趙天偃,其根源便在於魏王殿下的心魔作祟。”

魏來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幾分,他沉著心神回想著當時自己的異狀,以他的心性就算知曉了此事,也不至於為此遷怒到趙天偃的身上,可那時他確實有些怒火中燒,心頭對趙天偃也是著著實實的動了殺心。

他不免心頭一震,暗道:難不成我真的生了心魔?

“我通過殿下令尊留下的手劄推算了一番,大抵有些猜想,魏王可願聽一聽。”徐玥於那時言道。

此刻的魏來心緒紊亂,他抬眸看向徐玥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徐玥得到應允,便沉聲道:“之前魏王所言種種,我是說關於我們的種種若是屬實的話,極有可能是我斬塵之法施展過程中出了紕漏,這才讓魏王殿下依然保留些些許與我稀薄的記憶,亦或者說是因果。”

“正因為這份稀薄的因果存在,讓魏王覺得惆悵若失,卻難以尋到根底。”

“於是乎日夜思量,不得要領,甚至開始疑神疑鬼,懷疑自己的記憶是否出現過偏差,也懷疑自己是否忘記了更多的人,心魔由此尋到破綻,於魏王殿下心中滋生。”

本以為徐玥會說出些什麼長篇大論亦或者驚世之言的魏來聽到這番話,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他言道:“徐玥姑娘的這番推論未免太過草率了一些,姑娘又如何證明那些記憶不是真實存在的,而是我的心魔呢?就像姑娘一開始也認為我與你說的那些話都是我胡編亂造的,可事實證明,你我之間確有相識。”

徐玥沉了沉眉頭,整理了一番思緒又才言道:“殿下與我的相識確有據可尋,譬如……譬如……”

說道這處,徐玥的臉色微微泛紅,語氣也變得有些斷斷續續,好一會之後才言道:“譬如那個夢境,便是佐證……”

魏來聽到這話眉峰一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問道:“姑娘也做了同樣的夢?”

徐玥的臉色愈發的潮紅,她頷首輕輕的點了點頭:“幾日前做過了……”

魏來當然知道那夢裡的光景旖旎,莫說徐玥一個女子,就是他也難免有些羞於啟齒。此刻的魏來倒也無心調笑徐玥,也為了緩解徐玥的尷尬,故而繼續問道:“但姑娘可有想過,若是你我未曾相遇,未曾經曆這些日子來的種種,姑娘也許永遠都不會意識到這一點,既然如此,姑娘又如何證明,現在沒有關於呂硯兒存在的證據,以後就不會出現呢?”

“這不一樣!”徐玥篤定的言道。

“我修行的是斬塵之法,斬斷因果之後,殿下也好,旁人也罷都不會再擁有半點關於我的記憶。雖然那斬塵之法出了紕漏,留下了破綻,讓殿下意識到我的存在,但殿下除了那個夢境有半點關於我的記憶嗎?旁人又有誰意識到了我的存在?”

“可那個呂硯兒呢?”

“殿下說起她來,曆往種種如數家珍,可旁人卻一概不知,殿下還沒意識到其中不同嗎?”

魏來皺了皺眉頭,看著徐玥問道:“有何不同?”

“我是由斬塵之法割裂因果而造成過得,而那位呂硯兒呢?她若是真的存在,又是如何做到隻被殿下記起,卻又同時被殿下以外的所有人遺忘的呢?”

“斬塵之法能割裂因果,但因果是雙向的,譬如你我之間的聯係被斬斷,我忘記殿下,而殿下關於我的記憶則會被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轉嫁到其他人的身上。被中和亦或者遺忘,但決計不可能出現,旁人都忘了這一切,唯獨殿下記得真切。”徐玥說著,將那本《斬塵浮想》遞到了魏來的跟前。

又言道:“殿下可以不信我的話,但魏先生所留手劄上的內容想來殿下不會懷疑吧?”

魏來神色凝重的看向徐玥,目光緩緩從她的身上落在那被手劄上,他不用去看手劄上的內容,也知道那上麵寫的是些什麼,畢竟在他意識到自己的因果可能被篡改之後,他便早已將書上的內容看了不下五遍,而魏守也確實留下過相似的理論。

因果被斬斷,除開如斬塵宮這般修行因果之法的門徒外,凡人因果會在天道之力的作用下,強行與同樣被斬斷因果之人鏈接,從何形成虛假,但對於當事人來說,卻難以察覺到的記憶,以此掩蓋有人被從這個世界上抹去的事實。

就像徐玥說的那樣呂硯兒若是也修行了斬塵之法,亦或者被人施展了類似斬塵之法的法門,那所有人都應該忘記她。即使出了些許紕漏,那魏來也應該如對待徐玥一般,隻能留存下些許模糊的念想,而無法如現在這般,將關於她的所有一切都記得如此清楚。

魏來很明白,徐玥說的話很有道理,有道理到即使以他的巧舌如簧一時間也難以找到反駁的說辭。

但人是理性與感性交織的複雜產物,魏來難以說服自己去完全相信徐玥的這一套說辭,更無法去篤定在自己記憶中那麼真真切切存在過的女孩隻是自己的臆想。

他低下了頭,皺起了眉頭,沉默不語。

而徐玥對於他這般的反應早有預料,她輕輕的在魏來身旁坐了下來,於那時輕聲言道:“我曾聽師尊說起過,斬塵之法源於太古,並非斬塵宮獨有。”

“曾有修士便精通此法,卻不思運用此番探求大道,而是為滿足私欲,為禍人間。他們所做的便是將利用因果改變人的認知,譬如,一個人若是忠心於某一人,他們便會將二人之間的這一份因果剝離,讓這二人形同陌路,同時將這份因果鏈接在某位他們需要的幫手身上,再與自己相連如此,便在不知不覺間控製了那人的心神,讓其成為自己的奴仆。”

聽到這話的魏來心頭一跳,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曾經遭遇到的那位大燕皇後金芸兒,二者的法門如出一轍,甚至極有可能出自同門。

“而若是我料想不錯,定是我在施展斬塵之法時出了紕漏,殿下與我之間的因果並未儘數斬斷,或者說斬斷之後,殿下身上殘餘的因果因為某些不可知的原因,而沒有與同樣破損的因果鏈接成為新的因果,加上殿下自己心緒不寧,故而才臆想出了呂硯兒這樣的存在。”

“……”魏來聽到這處,再次沉默,臉上的神色陰沉。

雖然他不願承認,這一切都是他的心魔作祟,可同時他也無法解釋為什麼在那時自己會突然失控,對趙天偃起了殺心。

難不成我真的滋生了心魔?

這樣的念頭不可避免的浮現在了魏來的腦海,他這樣想著眉宇間的困惑之色也就愈發的濃重。

徐玥將這番情形看在眼中,她當然明白想要讓人意識到自己得了臆想症本就是一時間很困難的事情,她並不焦急,而是在那時輕聲言道:“殿下不用急著給自己做下定論,殿下不是說過你記憶中的呂硯兒是跟隨那位趙天偃在無涯學院修行嗎?”

“接下來的日子,我會陪著殿下在無涯學院中行走一番,也會儘量幫著殿下爭取到可能的便利,若是我的推論都是錯誤的話,就如殿下的那個夢境一般,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對吧?”

本還在為此暗暗苦惱的魏來聽到這話,點了點頭,確實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若是沒有親眼去無涯學院看過,那他決計無法死心,念及此處,他轉頭感激的看了徐玥一眼言道:“如此,謝過姑娘了。”

“但殿下也得應允我一件事情。”徐玥卻又言道。

“姑娘請講。”魏來正色道。

“若是此行證明我的猜測無錯,殿下得好生配合我,讓我為殿下消除心魔。”徐玥言道。

魏來的臉色古怪,心道莫不是一場夢境過後,這徐玥便換了性子,準備跟歸元宮一刀兩斷,與他一同回到寧州?

雖然心魔之事,讓魏來很是苦惱,但徐玥的轉變對於魏來來說卻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他這樣想著,臉上終於有些許笑意漫開,心思也不再如之前那般陰沉。

但就在這時,徐玥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殿下的心魔由我而生,是徐玥的業果。”

“徐玥自會負責到底。”

“但於此之後,也請殿下放過徐玥不要再做無謂的糾纏。”

“大道在前,紅塵當斬,徐玥向道之心已生,還請殿下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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