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灰燼(1 / 1)

吞海 他曾是少年 1635 字 2個月前

紅燭終於燃儘,在一陣固執的搖晃之後,燭火熄滅。

紅帳之中,少女的睫毛輕顫,雙眼緩緩睜開。

她靠伏在少男的肩膀,抬頭看著他陷入熟睡的臉龐,亦感受著從他身上傳來的溫度。

她的眸中充斥柔情,亦布滿不舍。

她就這樣看著他,出了神,發了呆。

她想要記住他的模樣,哪怕最後終究會忘記,但此時此刻,於她來說便是永恒。

但就像紅燭會燃儘,筵席會散,哪怕星辰也有歸於寂滅那一天。

少女終於還是收起了自己的不舍,從床榻上坐起身子,胡亂散落在床榻下的衣衫如得敕令一般朝著少女湧來,勿需指使,便將之那美妙絕倫的胴體籠罩在衣衫下。

柔和的白光從她的周身亮起,她裹著衣衫,赤足走下了床榻,輕輕緩緩,不發出半點聲響。

她穿過房間來到房門前,房門便自主打開,屋外一位紅衣女子等候多時。

“我不懂凡人的愛恨,但卻明白得到越多,便越難放下的道理,你這麼做可能是在害他。”紅衣女子沉著聲音言道,臉上的神色肅然又冷峻。

“都說斬塵之後,應當心無旁騖,一心向道,我怎麼覺得師姐斬塵之後,反倒比以前更關心師妹了呢?”徐玥麵無表情的反問道。

魏錦繡的臉上並未因為徐玥的諷刺而露出半點不鬱之色:“師妹既然自有分寸,我便不再多問,但現在,師妹該與我歸山了吧?”

聽聞這話的徐玥身子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並沒有半點邁步的意思。

這一次,魏錦繡的眉頭皺了起來:“師妹這是何意?留戀紅塵可是我斬塵宮大忌,師尊震怒之下,師妹可得想清楚後果。”

麵對魏錦繡的威脅,徐玥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師姐誤會了,師妹豈敢愚弄師尊,我徐家上下數千人的性命可都在師尊手中握著呢。”

“隻是在離開前,我想請師姐幫我一個小忙。”

“什麼忙?”魏錦繡問道。

“我沒記錯的話,斬塵劍應該在師姐身上吧。”徐玥笑道。

魏錦繡聞言一愣,隨即眉頭皺得更深了幾分,她頗有些意外的言道:“你要動用斬塵劍!?”

能被孟懸壺看重的弟子,沒有一人是愚笨之輩,而作為上一位未來斬塵神宮宮主的候選人,魏錦繡自然稱得上聰明絕頂,她隻是一瞬間便想明白了徐玥意欲何為——她想要用這斬塵劍割斷她與魏來之間的因果,免除那少年不必要的相思之苦。可斬塵劍雖然確實有這樣的能力,但對於斬塵宮的弟子來說,不到那份因果著實難以斬斷的地步,孟懸壺是決計不會允許門下弟子動用此法。依靠外力割斷的紅塵與靠著自己修行斬斷的紅塵比起來,多少會對修行者在日後的修行中帶來一些阻礙,況且那以外力割斷因果後,會對讓因果雙方都招來天地偉力的反噬。

斬塵宮的弟子倒是可以依仗著自己修行天道的緣故,逃脫這份天地偉力的反噬,可另一方就沒那麼幸運了。

而觀徐玥對那少年在意的態度來看,她並不像是能做出這樣事情來的人。那麼徐玥提出動用斬塵劍時,恐怕便已經做好了為魏來擋下那天地偉力反噬的準備了。

念及此處,魏錦繡果決的搖了搖頭:“不可。”

“你是我斬塵神宮未來的宮主,動用斬塵神劍會多少影響到你未來的修為,我不敢擅自做主。”

徐玥似乎對於這樣的回應早有預料,她平靜言道:“師姐不是想要弄明白關於大湮之法的一切嗎?”

“斬塵神宮的深處有一座瀚海閣,關於神宮中的辛密大都記載其中,而整個歸元宮除了師尊便隻有我能夠出入。若是真的有什麼關於大湮之法的記載,那一定被安放在那處。”

聽到這番話的魏錦繡臉上決然的神色有了些許鬆動,她眯眼盯著徐玥,沉聲問道:“這算是交易嗎?”

“當然不是,這是同門之間的相互幫助。”徐玥笑著說道。

魏錦繡再次沉默了一會,然後悶悶的點了點頭,隻聽一聲脆響蕩開,一柄縈繞著紫青雙色的神劍緩緩在她的身後緩緩浮現。

……

斬塵神劍懸於頭頂,身著白色長裙的少女雙臂張開,赤足憑空立於房門之前。

她的雙眸緊閉,臉上的神情平靜淡漠,宛如陷入了熟睡中一般。周圍一道道晦暗的氣機開始湧動,從天地間,從四麵八方紛自湧來,凝聚在少女的周身。

在某一瞬間,那些晦暗的氣機抵達了眸中巔峰。

於是乎少女緊閉的雙眸猛然睜開,金色的流光在她的眸中湧動。

“陰陽天。”她的紅唇張開,輕聲語道。

那輕到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彷如一道敕令,此音一落,一股道金色的氣息以她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如漣漪一般蕩開。

陰陽天是斬塵神宮特有的法門之一,憑借此法,修士可見那天地玄之又玄的因果顯現。

隨著那氣機蕩開,少女周身一道道金色細線浮現,它們粗細不一,湧向天地各處,其中亦有一道就連接著那房門中陷入熟睡的少年。

少女臉龐映照著金光,神色肅然的看著自己周身那一道道金線。

其中一束指向遠方那徐府所在的方向,少女盯著那道金線,微微思慮,背後縈繞著紫青雙色的神劍一顫,劍鋒湧動,那一束金色細線便在那劍鋒之下,被斬為兩段。

啪。

伴隨著一聲輕響,因果割裂,穹頂之上有奔雷湧動,少女抬眸看去,雙眸一寒,一隻手朝天際伸出,周身五道神門湧現,她的那隻手朝著天際一握,那漫天奔雷便於那時豁然消散,而少女的臉色也隨即一白,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損害。

……

遠在徐府之中的徐陷陣正組織著府中的族人與家仆收拾著府中的一切,他忙得頭暈目眩,額頭上汗跡密布。

婦人氣惱著自家女兒之事,不願理會徐陷陣,但又不忍心看他如此勞苦,還是親自去廚房裡盛了一碗雞湯給他端了過來,

“喝點吧。”婦人這樣說著,將那碗雞湯低了上去。

正指揮著族人將一處財物抬出欽點的徐陷陣看見婦人,咧嘴一笑,他接過雞湯,飲下一口,正要說些什麼。可腦海卻忽然傳來一聲輕響,他的身子一滯,手中湯碗猛然墜地,啪的一聲摔得粉碎。

一旁的婦人被男人這忽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她關切的看著男人問道:“夫君,你怎麼了?”

徐陷陣臉上的神情依然有些恍惚,麵對婦人的詢問,他愣愣的看了看自己方才拿著碗的手,目光呆滯。

“沒什麼。就是……就是忽然這兒有點隱隱作痛。”徐陷陣這樣應道,一隻手緩緩伸出,放在了自己的胸膛。

他的眉頭緊皺,臉上的神色困惑無比,嘴裡頗有些神神叨叨的自語道:“好像……好像忘了些很重要的事情……”

婦人一愣,竟覺有些與男人相似的感受,但她心疼自家的夫君,嘴裡寬慰道:“可能是這些日子夫君操勞過度的緣故吧,這麼一大族人都指著夫君,夫君肩上的擔子沉著呢!”

“唉,說起來也是我將餘年那孩子溺愛慣了,咱們就他一個孩子,他也不知體諒夫君,為夫君分擔一些。”

徐陷陣擺了擺手,言道:“他才多大啊,這些日子又和魏來走得近,受了些感染,一門心思想要留在寧州,此刻還在生著悶氣。年輕人嘛,有些少年心性也不是壞事,等他大了也就明白我的苦衷了。”

聽聞這話的婦人歎了口氣,正要言說些什麼,可府門深處卻忽的傳來一聲驚呼:“起火了!快來救火!”

正說著閒言碎語的夫婦二人聞言,紛紛側頭看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卻見府門深處,確有煙火升騰,徐陷陣暗覺古怪,這寒冬臘月,天還下著小雪,屋中怎麼會無緣無故的起火呢?他這樣想著,便趕忙朝著那煙火升起的方向跑去。

待到他來到火焰升起之處時,房門外以及圍滿了提著水桶前來滅火的族人與家仆。

他排開眾人邁步走去,卻見那件房門中的火焰已經熄滅。

“怎麼回事?”他朝著身旁一位族人問道。

那族人也滿臉困惑,嘴裡應道:“我也不知,那火忽然就升了起來,火勢大得下人,我趕忙讓人提水前來滅火,可才走到半道,火又滅了,估摸著是這天氣太冷,大火也燒不起來。”

徐陷陣瞪了那人一眼,罵道:“這是什麼胡話,那樣的火勢就是再冷的天,也不可能這麼快便滅掉吧!”

族人語塞,頗有些委屈道:“一切都是我親眼所見,豈敢欺瞞家主。”

徐陷陣見他說得誠懇,也不似胡言,加上這位族人為人素來老實,也不像是會欺上瞞下之人,他暫時收起疑慮,擺手驅散了眼前的煙塵,獨自邁步走向那火焰曾燃起的廢墟中。

隨即,徐陷陣的眉頭便皺了起來,這場火確實來的古怪,那房門中的一切都被燒成了灰燼,焦黑的牆麵上一片漆黑,已經辨認不出原來的模樣,地麵上鋪滿了灰燼,再也尋不到半點曾經的痕跡。

而更讓徐陷陣困惑的是,他似乎怎麼也記不起,這間被燒得麵目全非的房門中曾經到底擺放過什麼東西,又有什麼人在這裡住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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