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七百年前之人(1 / 1)

吞海 他曾是少年 2877 字 2個月前

(PS:今天有事,這章五千字,算大章,隻一更有點恬不知恥,但確實沒時間,就這一更,明天來個萬字大章謝罪,這麼有誠意,諸君不來張月票嗎?)

胡府興伸出的手僵在了門環前。

他臉上的神色變化不定,他看向院門方向,便見那處有塵埃升騰。

一位家奴打扮的中年男子一臉驚恐的跑了過來,大聲言道:“老爺!不好了!門外來了個人,把咱們胡府的大門給拆了!”

胡府興的手一哆嗦,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倒不是因為畏懼,隻是想不到這古桐城會有人敢來胡府撒野,而且一出手便鬨出這樣的陣仗,胡府興的心頭堆積滿了怒火,此刻府中正坐著貴人,這要是衝撞了對方,壞了胡家這份天大的機緣,胡府興豈不是要被生生嘔死?

念及此處,胡府興的雙目一沉,看向那家奴言道:“你且安撫好乾坤門的諸位仙師,讓他們稍等片刻,我去看看到底是哪來的亡命徒,敢到我胡府撒野。”

那家奴顯然已經被府門口的變故嚇破了膽,臉色煞白的點了點頭。

胡府興見狀暗罵了聲廢物,心道以這家夥的模樣,想來也拖不住那些大人物們,但此時此刻,胡府興並沒有太好的選擇,他麵色一沉,也不再多做他想,快步便走向院門方向。

胡府的院門是當年胡府興花大價錢從寧霄城請來的工匠設計建造的。

院門口兩道紅木立柱,都是三百年的老樹砍伐製成,可撐起家族三百年興旺;兩側的石獅內含玉石鑲嵌,有仙師注入靈氣,可鎮壓惡靈,驅趕邪祟;整個門庭的修建更是有大講究,門簪設有八角,暗近極數,上刻春蘭夏荷秋菊冬梅,書有福祿壽德四字;鋪首以龍子螭吻以銜門環,以期魚躍龍門之意;府門頂上所蓋磚瓦,更是所刻紋路皆有不同,亦都有其寓意。

當初為了修建這府門,單是風水大師胡府興便足足請了四五位之多。

而現在,這花去他無數精力與財力的府門卻已然坍塌,塵埃四起,碎石瓦礫散落一地。

胡府興看著眼前的廢墟雙目充血,他強壓下了心底的憤怒,目光穿過塵埃看向院門外,一大群不明就裡的百姓將此處團團圍住,顯然也在好奇到底是哪路“神仙”敢來這胡府鬨事。

胡府興的目光很快便鎖定在了人群中的一位少年身上,生麵孔、年紀不大,他的背上似乎背著什麼東西,但隔著漫天揚起的塵土,他並無法將之看得真切,而他的周圍還站著一群人,大都都是生麵孔,卻有一位老者與一位男孩胡府興還算認識。

他的心頭一跳,在看清那男孩模樣時,便大抵猜到對方是為何而來了。

這時府中的下人們也圍了過來,其中那位管家顧留更是湊到了胡府興的跟前,輕聲言道:“大人,要不要請羅大人過來?”

“嗯,你去,快一些解決這麻煩。”胡府興輕聲應道,顧留倒是知趣,聞言後便快步離去。

他們口中的羅大人,名叫羅通,乃是這古桐城的捕頭,與胡家多有交好。

胡府興在顧留走後,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後,府中的五位三境的供奉也都趕到,胡府興心中稍安,但還不待他率先發問,那少年便朝前邁出一步,朗聲言道:“陸五呢!?放了他!”

他身後的供奉們深諳那人錢財與人消災的道理,在那時便要邁步而出,收拾掉眼前這個他們一眼便看出隻有一境修為的少年。

但胡府興卻伸手攔住了他們,這少年鬨出這麼大的陣仗,事情很快便會傳遍古桐城,此刻不問青紅皂白的殺了他,事情鬨得太大,於他之後的計劃不利,他得先禮後兵。

“小兄弟好大的火氣,出手便拆了我胡家的門楣,隻是胡某人可並不認識什麼陸五,小兄弟這氣撒錯地方了。”胡府興朝著站在坍塌的院門前的魏來朗聲言道,語氣不卑不亢,甚至聽不出太大的怒氣,讓那些旁觀的百姓不由得暗暗稱道,心道這胡大人倒是好脾氣。

“你騙人!昨日就是你兒子闖入我家殺害了我姐姐,今日陸五不見,分明就是來你家尋仇,又被你抓了去!”胡府興此言一落,還不待魏來回應,與魏來一同來此的鹿柏便紅著眼睛大聲吼道。

經曆了昨日之事,鹿柏以及徹底對陸五改觀,事實上若不是陸五昨日拚死攔住了那些賊人,他根本沒有機會逃出鹿府去尋到魏來。他姐姐以及死了,陸五便是他如今唯一的親人,此刻陸五生死不明,他如何能安然自處?

周圍的百姓聞言可謂一片嘩然,落衣巷發生的命案今日一早便在古桐城中傳揚開來,對於到底是何人行凶,官府沒有定論,市井間卻是眾說紛紜。諸多猜測諸多傳言不絕,此刻聽那鹿柏之言,眾人自然驚駭,而當有人認出鹿柏的身份時,這樣的說辭便愈發增加了可信度,本來隻是來看熱鬨的百姓們開始竊竊私語,看向胡府興的目光也變得古怪了起來。

胡府興皺起了眉頭,但很快卻又舒展開來,他語重心長的言道:“你叫鹿柏是吧?昨日的事情我聽說了,我能理解你遭逢昨日變故後的心情。你要說是我胡家的人害了你姐姐,那終歸得有個證據,否則你們又是毀我府門,又是誣陷犬子,豈非欺我胡家無人!?”

“你!”鹿柏聞言頓時雙目充血,他的心頭早就堆積滿了怒火,恨不得與那陸五一般殺了那胡敘,此刻聽聞對方竟然還在滿口胡話的狡辯,他頓時怒火攻心,一時說不出半句有條理的話來。

魏來微微皺眉,也知以鹿柏的閱曆與見識要論口舌之利決計不會是這如老狐狸般的胡府興的對手。

“呸!你這老不修的家夥,這麼大的一個人證,還要什麼證據!”一旁的孫大仁早就聽不下去,也見不得這胡府興還在狡辯,他上前一步罵罵咧咧的喝道

胡府興的眉宇間終於浮出些許怒意,但仍然極力保持著自己身為胡家家主的風度,他眯著眼睛問道:“小兄弟問得好,你且去翻一翻我大燕的律法中,是否有那麼一條,說這未滿十四歲之人孩童所言之物不能作為人證定案。”

“小兄弟麵生得很,想來不是我古桐城中之人,想要為人出頭,靠的可不是一聲橫肉,而是腦子跟道理。”胡府興慢悠悠的言道,絲毫不將孫大仁的話放在眼裡。

“散開!散開!”而就在這時,人群外忽的傳來一陣高呼,人群紛紛側頭看去,卻見赫然是那古桐城衙門中的捕頭羅通,帶著手下那一乾衙役走了過來。不得不說衙役們的那身官服對於這些平頭百姓來說還是頗具威懾力的,擠得密不透風且大有越聚越多趨勢的人群,在瞥見對方的身份時,紛紛自覺的退開。

為首的羅通眯著眼睛看了看人群前的魏來一行人,麵色不善,而當他看向坍塌院門內的胡府興時,卻頓時換了一副麵孔。身為朝廷官員,他卻頗有些卑躬屈膝的走到胡府興的麵前,問道:“胡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胡府興微微一笑,應道:“羅大人來的正好,眼前這群小兄弟拆了我胡家的院門,非說某個陸姓之人被關在我胡家府邸內,又言昨日鹿家的慘案是我胡某人的犬子所為。羅大人是知曉的,我胡家上下都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怎麼也乾不出這傷天害理的事情?這些小兄弟非一口咬定這些事情都是胡某所為,還請羅大人替在下做主。”

“好說好說。”羅通雙眼一眯,連連應是,這才轉頭看向魏來等人。

他提了提因為中年發福而有些扣不緊的腰帶,冷聲問道:“說吧!是誰拆了胡大人的府邸?”

魏來的心頭一眼,今日他聽鹿柏說起那些衙役們盤問他此事時的場景,便大抵猜到這胡家與那些衙役恐怕暗地裡早有勾結,而聽此人此刻不善的語氣,恐怕是不會再聽眾人說上半句對胡家不利字眼。

魏來深諳這官場烏黑,心知與這羅通說得再多也無異於對牛彈琴。

但一旁的鹿柏顯然不明白這個道理,小男孩見著了羅通,猶如見著了救星一般,他高聲言道:“羅大人就是這胡家就是他胡府興的兒子殺了我姐姐,昨日我親眼所見,你快抓了他們。”

周遭的百姓聞言也紛紛看向了羅通,等待著這位捕頭大人給出他的答案。

“哼,原來是你小子衝撞了胡大人,來人給我拿下!”

“本官早已查明,就是這小子謀財害命殺了自己的親姐姐,你不逃命也就罷了,還敢來威脅胡大人,當真是膽大妄為!”羅通高聲喝道,所言之物雖是破綻百出,但在場的百姓卻並無一人提出質疑,反倒是他身後的那乾衙役聞言之後一擁而上,就要將被這般變故嚇得臉色煞白的鹿柏擒下。

當然他們的並未有真的如願以償。

就在他們一擁而上至極,魏來猛然邁步而出,他胸前的神門亮起,血光與金光交錯,伴隨著一身轟鳴那近十位衙役的身子便如受重創一般,在那時倒飛了出去。

哐當。

然後一聲脆響,少年取出了他背後背負著的事物,立於身前。

那是一把刀。

一把雪白的長刀。

胡府興的瞳孔陡然放大,他曾在年輕時有幸見過這把刀,它有一個響亮的名字——白狼吞月。

……

“真有趣,你去而複返就是想讓我出手幫你?”

再次叩開虞府大門的魏來沉著眸子看著眼前打著哈欠的小侯爺,他點了點頭,應道:“是的。”

“可我之前不是已經拒絕過你了嗎?”虞桐眯著眼睛問道。

“這次不一樣。”魏來正襟危坐。

“哪裡不一樣?”

“這次我要救的是活人。”魏來應道。

“兩個問題。”虞桐伸出了自己的手,將食指與無名指伸出,其餘三指並攏,他將之在魏來的麵前晃了晃:“你能回答我兩個問題,我就幫你。”

魏來聞言不語,隻是盯著眼前的小侯爺,而這樣的沉默在虞桐的眼中顯然便是默認。

“第一,你為什麼要救那個人,據我所知他似乎跟你並沒有什麼交情可言。”

這個問題並沒有讓魏來遲疑多久,很快那少年便言道:“昨日我有機會救他們的,但我並沒有堅持我的意見,他們抱著僥幸,或者說他們以不該有的善意去揣測不值得這份善意之人,而我明知道這世上的惡人大抵千篇一律,但出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考量……又或者我覺得他們不信我言,我就算今天保護了他們,明日我離開了此地,那些惡人想要害他們,他們依然會死。所以,我選擇了沉默。”魏來低著頭,從他嘴裡吐出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他似乎在極力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某些情緒。

“我以為,今日他們的遭遇都是我所造成的,所以我想要彌補這份過失。”

“這樣嗎?”虞桐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隨即麵露笑意又言道:“可是就像你擔憂的那樣,今日救了他又怎麼保證日後他又能安穩呢?”

魏來沉默,顯然他並沒有想好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虞桐卻並不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他沉吟數息便再次言道:“第二個問題,我憑什麼幫你?”

“我知道你要救誰!我可以幫你!”這一次魏來的答案來的很快,幾乎是脫口而出一般。

虞桐的臉上的困意在那一瞬間似乎散去了一些,他看向魏來的目光中笑意更甚:“看樣子這是你在來之前便想到的籌碼。”

魏來並不否認,他從不認為虞桐或者說任何人能毫無理由的去為另一個人做些什麼,有時候有所交換對彼此都是好事。

“你很聰明。”虞桐點了點頭,並沒有去細問魏來猜測到的東西到底是否正確,“但很可惜,我不需要。”

魏來一愣,他想到過會被拒絕,卻沒有想到會被如此果斷的拒絕。

他有些急切的張開嘴再次言道:“我可以……”

“我知道你能做什麼,但我要麵對的人,不是你能想象的。”虞桐輕聲言道。

魏來皺起了眉頭,他卻並不確定,對方所言之物是否與他想要說的東西是同一物。

他見虞桐收起了說話的意思,不禁有些摸不清對方的心思。但此刻陸五行蹤不明,他能去的地方其實顯而易見,那麼他的性命此刻也就理所當然的命懸一線。魏來知道他不能再拖下去,所以他搶先打破了這份沉默:“所以說,你並不滿意我的答案,對嗎?”

虞桐笑了笑:“不是我不滿意,而是你的答案你自己都無法相信。”

魏來的眉頭在那時皺得更深了,他聽不懂對方話裡的意思,或者說他覺得此刻虞桐之言有些強詞奪理。

“你才十六歲。”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活得像個六十歲的人……嗯,準確的說,你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個六十歲的人。”

但虞桐卻並沒有給魏來更多思慮的時間,他眯著眼睛繼續言道:“你想要救他們,就算你昨日沒有提醒他們,當這件事情發生,你依然會給自己找這樣或者那樣的理由,去救他們。”

“因為你的本性如此,可你經曆的事情卻讓你想要扼殺住你的本性,你認為那樣的你或許活不到為你爹娘與呂觀山報仇那一天。所以你考慮每一件事情都在假裝權衡利弊,可事實上你最後的決定卻永遠不是在利弊,而在對錯。”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活得那麼累呢?”

“做你想做之事,行你當行之義。”

“這世間繁花似錦,可不要白走一遭!”

“對了!”說道這處,虞桐眨了眨眼睛,又補充道:“這話是當年你爹和我爹喝醉之後說的。”

魏來的心頭一震,他叨念著那句:“做你想做之事,行你當行之義。”

心中某些結鬱的念頭在那一刻豁然開朗,他的雙目猛然清明,看向虞桐的目光卻愈發的古怪。

“你……為什麼與我說這些?”他隱隱感覺到,從與虞桐第一次見麵,這位小侯爺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結,而也是從那時開始,這小侯爺便在以自己的方式開導他,隻是之前他不曾察覺。

虞桐起身,一隻手朝著院內伸出,隻聽隱約間似有狼嚎之音響徹,一並藏鋒於鞘的刀在那時飛遁而來落入了虞桐的手中。

“我不喜歡你。”

“但我挺喜歡你爹的。”

“我覺得他的兒子,不該是你這樣。”

虞桐這般說道,握著那刀的手輕輕一拋,那柄長刀便落在了魏來身前:“白狼吞月,虞家祖刀。”

“見此刀,如見虞家王侯,帶著他,至少你能救你想救之人。”

魏來一愣,卻是不想對方如此輕易間便將此等重寶托付於他,他舉起那把長刀,目光依然有些遲疑。

“你再多說兩句,你那朋友就沒命了。”虞桐卻又言道。

魏來啞然,他不再多慮,將長刀負於身後,朝著虞桐鄭重的一拜:“謝過侯爺。”

說罷便要轉身,可腳步方才邁開走出不過數步,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轉頭看向虞桐,問道:“小侯爺說你要麵對的人,不是我能想象的,可否告訴在下,除了乾坤門的人,還有誰要對小侯爺出手。”

“你知道又如何?”虞桐笑問道。

“侯爺若有不測,我也得有個尋仇的對象。”魏來應道。

虞桐臉上的笑意愈發燦爛:“我們好像關係沒有好到你可以為我報仇的地步,為什麼?”

“因為侯爺值得,也因為……”魏來頓了頓,臉上在那時也莫名的蕩開一抹笑意:“我想。”

虞桐伸出手輕輕的敲打了一番眼前的案台,他的目光在那時一沉,輕聲言道:“七百年前,篡大虞國運之人,還活著。”

……

“白狼吞月!為什麼這把刀會在你手上!”胡府坍塌的院門前,胡府興的臉上終於第一次露出了驚恐之色,他看著那把刀,高聲言道,語調惶恐,頗為失態。

少年不語,隻是將那把刀的刀鋒杵在了地麵,青石板鑄成的地麵隻是輕輕一碰,便以刀劍為原點漫開蛛網般的裂紋。

磅礴的刀意勿需催動,便如潮水般蔓延開來,所過之處,塵埃四起。

手握這把曾讓整個大燕四州聞風喪膽之物的少年,眯著眼睛盯著胡府興:“見白狼吞月,如見虞候。”

“諸君,請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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