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多少有些尷尬。
魏來木楞的轉過頭,看了一眼立在門口的二人,又看了看雙目燃火,殺氣騰騰的孫大仁。
“那啥……”魏來言道,心底卻打著腹稿。但思來想去,這短短時間內卻是想不出一個簡單有效的說辭,能夠陳述出此番情形的緣由。
“妖女!放開我阿來哥哥!”劉青焰跺了跺腳,雙目瞪得渾圓,指著紀歡喜便大聲嚷嚷道。
紀歡喜自然也感覺到了這房間中忽的變得劍拔弩張,她微笑著轉頭看向怒氣衝衝的劉青焰,笑道:“我可沒有抓著你的阿來哥哥。”
說著紀歡喜還朝著劉青焰揮了揮自己的雙手,以證實她所言的真實性。
劉青焰氣結,但畢竟年紀尚小,如何能是紀歡喜的對手,她的雙臉憋得通紅,本能的看向身旁的龍繡與床榻上的孫大仁。但入目的卻是讓小青焰更加“憤怒”的景象……
龍繡收起了自己手中的鏽劍,孫大仁穿著睡衣,二人一同坐到了木桌旁。
“嗯!這個好吃!”龍繡拿起一份栗子糕,吃下一口,然後由衷讚歎道。
“嗚嗚嗚嗚嗚。”孫大仁怎更加不堪,他的左右手分彆拿著兩份糕點,嘴裡塞得滿滿,發出的聲音也囫圇得很,隻是一個勁點著的腦袋讓人多少可以猜出,這位孫大少爺應當是在認同龍繡的說辭。
劉青焰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最堅實的盟友、最信任……嗯,第二信任的哥哥,就這樣輕易的“投敵叛變”。
“諸位喜歡吃,我明日再給你們帶來。”紀歡喜滿臉笑容的說道,說著還不著痕跡的挑釁似的輕輕瞟了一眼站在門口處氣鼓鼓的少女。
“才不稀罕!我們才不會吃你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劉青焰雙手環抱於胸,撇過頭低聲說道。
可惜的是,龍繡與孫大仁卻絲毫沒有這樣的自覺,兩個家夥猶如餓死鬼投胎一般連連點頭:“好好好!”
劉青焰頓時氣結,好在一旁的魏來都已經看不下去了,他看了看隨著兩位“餓死鬼”加入而被風卷殘雲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消滅殆儘的滿桌糕點。
暗覺時機成熟的魏來咳嗽一聲站起了身子,言道:“紀姑娘,東西也吃完了,姑娘是不是也該走了?”
紀歡喜聞言轉頭看向魏來,眨了眨眼睛,一臉被人始亂終棄的淒苦幽怨之色。
“公子要趕人家走了嗎?”她輕聲問道,眉眼低垂,泫然若泣。
“阿來!你怎們能這樣!?”秉承著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原則,孫大仁拍案而起,怒聲嗬斥道,說罷不忘把另一份糕點塞入嘴中。
“就是!”龍繡也連連點頭,趁機在孫大仁出手之前將最後一份鴛鴦卷一把奪走。
魏來強壓下了自己想要將這兩個沒有立場的叛徒掃地出門的衝動,沉著臉色繼續言道:“還請姑娘自重。”
“好吧。”紀歡喜神情落寞的低聲言道,她說著站起了身子,將桌上的餐盤一一收起,又蓋上食盒的蓋子,這才看向魏來,有些小心翼翼的期待問道:“那魏公子能送送人家嗎?”
“不行!”不待魏來回應,一旁的劉青焰便跺了跺腳,大聲言道。
這妖女隻是一個照麵便把孫大仁與龍繡給策反了,要是再讓她與阿來哥哥待下去,豈不是……念及此處,劉青焰的態度堅決。
魏來心底暗暗感歎,這一行人中,也隻有小青焰是個明白人了。
“這有啥嘛!阿來,聽大哥的送一送姑娘,這是禮數嘛!”孫大仁回味著滿嘴的餘香,語重心長的言道。
小青焰急得雙臉通紅,支支吾吾半晌思慮著一個有足夠說服力又體麵的理由,她終究還是想到了一個,便在那時伸手指向一旁的龍繡:“阿來哥哥是有家室的人,更彆的女子獨處,會壞了名聲!”
且不說名聲這個詞用在魏來的身上是否恰當,劉青焰的話方才說出,作為當事人的龍繡便連連搖頭,嘴裡塞著還未咽下的半截鴛鴦卷便囫圇言道:“假的假的。”
劉青焰為之氣結,魏來也暗暗心塞自己為有什麼會有這樣一群豬一樣的同伴——不僅貪吃,還蠢得發指。
紀歡喜自然樂得於此,她再次楚楚可憐的看向魏來問道:“公子真的不送送人家嗎?”
魏來怕極了這群家夥再給自己添亂,這一次他給出了一個極為肯定的答案:“姑娘還是請回吧,在下不便多送。”
“哦。”紀歡喜落寞的點了點頭,提起食盒低首就要轉頭離去。
咚咚咚!
這時,房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位名為鹿柏的小廝跑到了魏來等人的房門前,房間中彌漫著的詭異氣氛,讓小男孩有些發蒙,愣在原地,將趕來時想要說的話壓在喉嚨中,未敢說出。
“怎麼了?”魏來見狀問道。
男孩得了魏來詢問鼓起了些許勇氣,但聲音依然不大:“掌櫃的讓我來……叫諸位將這幾日的帳結一下……”
按照最開始的計劃,諸人隻會在這八方客棧待上一日,故而也就隻交了一日的費用,這已經到了第三日,加上諸人的吃食都幾乎在客棧中,索要費用倒也是理所應當。
魏來聞言點了點頭,看向身旁的孫大仁:“大仁,把房錢付一下。”
從金牛鎮出發後,孫大仁便毛遂自薦,要幫諸人打理財物,加之他確實身上帶著不菲的錢財,魏來便將自己那些許銀兩一並給了他,此刻到了付錢之時,魏來尋到孫大仁也是理所應當。
“啊!?”方才還吃得起勁的孫大仁聞言臉色微變,他的聲音忽的有些結巴:“撒?”
“付錢啊!?”龍繡不滿的踢了孫大仁一腳,她爹給她二十多兩銀子,因為嫌麻煩,也被龍大小姐給了孫大仁。
“啊……多少啊?”孫大仁麵色有恙,硬著頭皮看向鹿柏。
“三兩銀子。”鹿柏未做多想,嘴裡應道。
當初魏來身子有恙,為了能讓魏來能夠好生調養,在孫大仁的要求下,陸五給他們找了一處整個古桐城最貴的客棧,三日下來三兩多銀子倒也並不奇怪。
可平日裡不把錢當數的孫大少爺聽聞此言,卻是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三兩銀子?你怎麼不去搶?黑店啊?”
鹿柏本就害怕這生得虎背熊腰的家夥,此刻見他此番架勢更是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嘴裡小聲應道:“之前不是都給你們說好了價錢的嗎……”
“什麼時候說好過?”孫大仁怒目圓睜,高聲喝問道。
“大仁!彆嚇他了,快把錢給了。”魏來皺了皺眉頭,他多少感覺到了孫大仁的異樣,但此刻卻無心細究,隻想著快些解決此事讓那紀歡喜也趕快離去。說不得如何原因,魏來是著實不願意與這少女多待。
他既看不清她的虛實,也不明白她的目的,這樣的人物最難對付。
隻是孫大仁聽聞此言,臉色卻是愈發難看。
“好……好……”他點著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懷中,掏了半晌,然後露出了極為做作的驚訝之色:“咦,我的錢呢?”
“不好,錢丟了!”
一係列操作可謂行雲流水,看得諸人目瞪口呆。
而做完這些的孫大仁一臉乾笑的看向眾人,卻見諸人目光狐疑,而狐疑之中卻藏著淩然殺氣,孫大仁一個激靈,小心翼翼的問道:“演得不好嗎?”
……
在一頓毒打之後,孫大仁終於老實交代了前日在賭坊“奮力搏殺”“鬥智鬥勇”“機關算儘”,最後輸完了諸人所有錢財的事實。
一旁的小廝鹿柏目睹了整個過程,也確認了諸人要吃白食的事實。
“那我去報官了。”男孩輕聲言道,語氣平靜,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說罷這話,便轉身就要離去。
“彆彆彆!”龍繡鬆開了被她拉扯的孫大仁的手,站起身子,趕忙想要攔下男孩。
“那你們給錢嗎?”鹿柏此刻彰顯出了一位客棧小廝最重要的素質——不見兔子不撒鷹。
諸人啞然,相互看了一眼,都確定彼此沒有足夠的錢來交付這曾經不值一提,此刻卻昂貴至極的房費。
“那我去報官了。”小廝再次言道,作勢又要離去。
咚。
這時,一聲輕響傳來,一旁提著食盒的紀歡喜慢悠悠的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元寶,放在了桌麵上。
然後那女子眨了眨眼睛,嘴角笑意盎然的盯著魏來問道:“魏公子,可以再考慮一下,送不送人家嗎?”
魏來一愣,還不待他反應過來,孫大仁與龍繡立馬站起身子,結成了陣營,將魏來推了上來。
魏來是萬萬沒想到區區幾兩銀子便讓這兩個家夥調轉了馬頭,他看向尚且還站在他身側的劉青焰,心底安慰到自己,至少劉青焰還是個值得信賴的同伴。
可那少女在看了看桌上的元寶,又盯了魏來一眼,麵有難色。在皺著眉頭很認真的衡量了一會之後,小青焰抬頭看向紀歡喜,一本正經的說道:“就隻有這一次哦。”
然後,小青焰便在魏來絕望的注視下,退到了孫大仁與龍繡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