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鋪好紅色被褥,又點燃紅燭的房門中的魏來,神情古怪。
平心而論,對於這一路行來可能遭遇到的諸多變故,魏來的心底都早已做好了準備。唯獨這被人搶來做了壓寨郎君的遭遇魏來卻是聞所未聞,也斷然不會去想。
但擺在眼前的事實是,他不僅遇見了這樣古怪的事情,而且此刻他正如一個姑娘一般坐在婚房中,等著被那誰誰“臨幸”。
想起名為龍蘊藏的絡腮胡一臉凶惡的威脅:“今天這事,你從也得從,不從還是得從,把我女兒伺候好了,咱們就是一家人,這黃龍寨就是嫁妝,要是伺候得不好,惹我女兒掉了半滴眼淚,我就把你小子扔進豬圈裡,給母豬們配種!”
魏來不禁打了個冷顫,他暗暗思忖著,那位龍蘊藏的女兒到底是生得如何驚世駭俗,方才能讓這土匪頭子乾出這般搶人做女婿的勾當。
穿著一身大紅袍的魏來念及此處,恨不得立馬站起身子,試一試能不能闖出這賊穴。
但遺憾的是,此刻他的修為依然沒有完全恢複,而屋外又有數位二境以上的修士氣息在遊離,顯然是被絡腮胡派來把守此地的,想要硬闖出去,並無可能。
難不成自己的清白就要交代到這裡了?
想到這裡,魏來便覺腦仁發疼,不過他也並不打算坐以待斃,心底暗暗做著自己的打算。
忽的房門外響起了一陣哄鬨與喧嘩,魏來的心頭一緊,不免有些緊張的看向房門外,隻聽在一陣鬨騰之後,房門忽的被推開,一道身影被屋外的眾人推入了房中,那人似乎有所不滿,轉身敲打著房門,試圖衝出,但房門卻被屋外之人死死抵住,任她費儘力氣也無法破開。
“繡兒!你先看一看,爹保證你喜歡!你要明白爹的良苦用心啊!”與此同時,房門外也響起了龍蘊藏那粗獷聲音。
“喜歡你個大頭鬼!姓龍的!你有種放我出去!”那身影卻大聲的朝著屋外吼道。
聲音雖然帶著滔滔怒氣,可卻又出奇的好聽,與魏來想象中沙啞語調大相徑庭。
“我沒種哪來的你!你給我好好的過日子,過了今晚什麼事咱們都明天再說!”龍蘊藏又在屋外大聲喝道。
“龍蘊藏!我爺爺知道你這麼對我,一定會晚上托夢找你的!”
“正好,我挺想他的!”
這父女倆隔著一層房門對罵,反倒將魏來晾在了一邊。
“龍蘊藏,我要跟你斷絕父女關係!”
“想得美!”
“你放我出去!”
“不可能!”
……
雙方爭執漸漸落入俗套,似乎都有些詞窮,一方能夠威脅的辭藻都已經用儘,而另一方卻是打定了主意不願開門。
“那啥……”坐在床榻上的魏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般坐下去也不是辦法,索性便趁著雙方罵戰暫歇的空檔,小聲在那身影背後言道。
“沒你事!一邊去!”可是背對著他的身影顯然有些意猶未儘,在那時頭也不回的擺手言道。
魏來沉默著收了聲,但那人似乎在這時回過了味來,身子一頓,隨即猛地轉過頭看向魏來瞪大了眼珠子言道:“你是誰!?”
於此,魏來也總算看清了黃龍寨寨主想儘辦法也要倒貼送出的女兒的模樣。同樣與魏來想象中的凶神惡煞又或者滿臉刀疤不同,那女子生得麵若桃花,一對劍眉勾勒出幾分英氣,丹鳳眼中如有秋水,又唇紅齒白,端是讓人難以生出半分惡感。
這般現實與想象中巨大的反差讓魏來也不免一愣,而不待他回過神來,屋外那龍蘊藏的聲音卻率先響起:“魏來!就是你每天神神叨叨念個不停的那個魏來,你爹幫你把他抓來了!”
“……”房內陷入了沉默,屋外貼著房門悉心聽著屋內聲音的龍蘊藏頓時臉色一喜,他得意的朝著周圍的眾人笑了笑,言道:“我說的吧!這麼蠢的名字怎麼會有重名,你看!就是這小子。”
一旁的眾人連連點頭,直誇男人英明神武得很。被眾人誇讚蒙蔽了“心智”的男人,滿心得意,他拍了拍手:“好啦!我女兒的事就這麼定下來了,諸位散了吧。”
“不在聽聽?”其中便有那位昨日與他一同前往黃龍城行事的男子小聲問道。
“滾!”龍蘊藏聞言便是一腳踢出,嘴裡罵道:“我女兒的牆角你們也敢聽!”
眾人見狀頓時偃旗息鼓,紛紛在男人的“淫威”夾著尾巴意興闌珊的離去。
……
屋中的燭火搖曳,魏來從龍繡與想象中出入極大的容貌的反差感中回過了神來。
但他卻沒有說話,龍繡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上,一動不動,看得魏來心底發毛。
“你就是魏來?”就在魏來快要在龍繡的目光下敗下陣來之前,龍繡卻率先反問道,不過她的目光中卻充斥著狐疑,似乎並不太相信眼前之人便是她與龍蘊藏口中所言的那個魏來。
“嗯……可能是,但我覺得大概率不是。”魏來小心的醞釀著自己的措辭,目光卻落在龍繡臉上,觀察著她的神情變化。
“肯定不是。”就在魏來想著當如何澄清這個誤會時,龍繡卻在打量了魏來一會之後,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後肯定的下了定論——那個魏來要麼有真材實料,要麼就是王孫貴胄,而眼前的魏來要修為看不出修為,而至於王孫貴胄嘛……那樣的人物怎麼可能出現在黃龍城,就是出現了,怎麼也得有幾個高手保護,哪是她爹那點功夫能夠擒來的人物?
魏來見龍繡如此果決,心頭暗暗鬆了口氣,他又言道:“既然這是個誤會,那你看要不你與你爹好生言說一番,這便放我下山?”
龍繡的眉頭一挑,反問道:“你先與我說說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魏來倒也不疑有他,以他看來,他與這女子素未謀麵,無論是仇怨,還是她爹以為的情愫都不應存在。為了能解決眼前這不必要的麻煩,魏來倒也不曾隱瞞,便將自己路過黃龍城,又被龍蘊藏劫來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而聽完這話的龍繡,卻是眉頭皺起,她在心底梳理了一番前因後果,大抵也想明白其中就裡。
念及此處,她不免扶額歎了口氣,這樣的事情雖然荒誕,但也確實是她那腦子一根筋的爹能夠乾出的事情。
“姑娘是個明事理的人,既然是個誤會,姑娘你看……”魏來見龍繡似乎沒有想象中那般難纏,便想著通過她解決掉這場無妄之災。
“這女孩的名節最為重要,這事要是拖得久了,我與姑娘雖然清白得很,可要是傳了出去,對姑娘也不好吧。況且姑娘中意的那位與在下同名的公子若是知曉了,這不平白讓姑娘與他之間生了間隙嗎?所以……”魏來循循善誘的說道,將自己腦子裡能夠想到的利害關係,都一股腦的拋了出來。
龍繡卻白了魏來一眼,她知道估摸著眼前這個傻子也跟她爹一般誤會了一些事情,不過她也確實不打算與一個不明不白的人稀裡糊塗的做了夫妻。這樣想著她便站起了身子:“我爹是想把我留在身邊,這才病急亂投醫的將我嫁出去,我這就……”
龍繡說著便站起了身子,魏來見狀也是臉色一喜,連連言道:“還是姑娘明事理。”
可就在這時,龍繡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站起的身子忽的頓住,目光再次落在了魏來身上,神色古怪又若有所思。
“姑娘?”魏來恐生變故,便小聲喚了聲。
卻見龍繡又猛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向魏來的眸中泛起了光芒。
然後,這位黃龍寨的大小姐,一拍桌麵,在魏來詫異的目光下言道。
“我改主意了。”
“這親,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