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綺琴坐在王衝身旁,陷入了沉思。
“我們……還要再查下去嗎?”
許綺琴扭過頭來,望著王衝道。
“現在不是查不查的問題,而是這件事必須要有個答案。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感覺越來越不安了。”
王衝沉聲道。
這一刻,他再次想起高公公對他說過的話。
無論如何,趕在事態惡化之前,一定要找到答案。
這些念頭從腦海中飛掠而過,很快回過神。
“先回去吧。”
……
時間緩緩過去,就在線索斷掉,陷入一籌莫展之際,宮中傳來了消息。
“王爺,我們仔細搜查了宮中,詢問所有和典籍相關的人,結果從一個老太監那裡獲得一個意外收獲。”
“那老太監原本是保管典籍樓閣附近打更的,並且和宮中十幾年前,一個負責記錄宮中皇子皇女日常言行和舉止,已經死去的宮監交好。兩人閒暇的時候,經常在一起喝酒。”
“按照他的說法,宮中負責記錄這些典籍的人,人數眾多,而這幾十年來一直在變化。但很久以前,宮中其實是有一張輪班禦用宮監目錄。雖然時間久遠,但隻要找到那張輪班禦用宮監目錄,就能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大殿內,許科儀單膝跪俯在地,恭恭敬敬道。
“什麼?”
聽到這句話,王衝身軀一震,大為意外。
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負責宮中典籍的記錄人手,變換非常頻繁,而且涉及的又是三十多年前的典籍,幾乎很難查出什麼線索,隻是沒有想到,典籍失竊的事情已經過去許久,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查出線索。
“我們問過宮中一些負責典籍的老太監,按照他們的說法,宮中負責記錄典籍的人員一直都有脈絡可查,而且以前也沒有那麼多人,那麼瑣碎。但是大概在幾十年前,宮中好像發生了一些事,再後來,這種輪班禦用宮監目錄的製度也就隨之取消了。”
許科儀沉聲道。
“什麼事情?”
王衝神色微變,立即問道。
“暫時還沒有查到,因為時間久遠,也沒有什麼人記得。”
許科儀遺憾道。
王衝沒有多說,沉吟片刻,很快下達了命令:
“聯係老鷹、張雀、李靜忠、楊釗,還有邊令誠,無論如何,找出那張輪班禦用宮監目錄!”
“是,大人!”
……
王衝的命令剛剛傳達下去,不過短短一天多的時間,一張輪班禦用宮監目錄圖,立即從宮中落到王衝的書桌上。
這是一張薄薄的圖紙,大約兩尺長,一尺寬,因為時間久遠,已經泛黃,好像要破碎的樣子,但是宮中用紙畢竟不同,質量要好上很多,即便過去幾十年,上麵的內容依舊清晰可見。
圖紙上畫著一個個表格,上麵不但標明了負責記錄宮中皇史的宮監名單,而且還記錄負責保管的護衛、內監、巡邏更夫、負責回收廢紙的太監、負責雜事的宮女……,所有的一切都非常詳細。
而且按照上麵的記載,所有護衛、宮女,五年一小換,十年一大換,而負責記錄皇室生活的宮廷史官,則是十五年一輪換,而最長的達到了二十年!
最重要的是,這張名單涵蓋的時間範圍,就包括三十幾年前,聖皇登基前的時機。
“找到三十多年前,負責聖皇記錄的宮廷史官!”
王衝看完這張輪班禦用宮監目錄,毫不猶豫道。
到現在為止,這恐怕是唯一可能找到真相的辦法了,隻要找到那些記錄的宮廷史官,知道丟失的資料,那麼所有的一切應該都呼之欲出,至少也能夠知道,為什麼這些資料會丟失了。
很快,隨著王衝的命令,整個京師,乃至整個大唐都隨之運轉起來。
儘管想要尋找三十年前的人和事,遠不是那麼容易,但是憑借著宮內宮外龐大的網絡,經過一係列的排查,王衝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草民拜見異域王!”
深夜,左右無人,王衝的大殿裡,一名年過花甲的灰衣老者,昂首肅立,站立在下方。
張天麟!
王衝得到的那張“輪班禦用宮監目錄”上的人,絕大部分都年事已高,在此之前就已經過世,而眼前這位,是那張名單上僅存的碩果。
和想像中的不同,張天麟並不是負責記錄的宮廷史官,而是當初負責把守宮中典藉的護衛領事。
所有人進出,都必須經過他們的同意。
可以說,除了那些宮廷史官,這些人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整個大殿裡,所有人都離開了,就連許科儀都退了下去,甚至就連方圓數十丈內,都沒有其他人,隻有王衝和眼前的老者,或者說,前宮典護衛領事。
“大人在查三十年前的事情?”
沒等王衝開口,老者,或者說張天麟主動開口道。
他的目光盯著王衝,完全沒有一絲畏懼。
“你知道我會找你?”
王衝眉頭一挑,有些意外道。
“嗬嗬,在下一介草民,早已退出了宮中,大人又是顯貴之人,如果不是和宮中的事情相關,大人又何必大費周折,把草民叫來?何況,草民早已隱姓埋名,不叫張天麟了。”
張天麟的態度和王衝想像中的完全不同,他的神色鎮定,似乎早已料到了今天的會麵。
“不對!”
王衝皺眉,搖了搖頭:
“不是這個原因。你退隱多年,我把你叫過來,你卻一點驚訝的反應都沒有。你到底都知道了些什麼?”
“大人果然厲害!”
張天麟沉默片刻,終於開口,坦白承認:
“不錯,我確實知道大人會來找我。”
“為什麼?”
王衝皺眉道,越發的不解了。
自己偶然得到的線索,才找到了這位三十年前的護衛領事,但是對方居然早就料到了這一切,這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嗬嗬,三十多年前,沒有絲毫征兆,我和宮中兄弟相繼因為各種原因被解除官職,告老還家,而此後,宮中從太祖時期開始延續了數百年的‘輪班禦用宮監目錄’就開始撤除,各種護衛、宮女、宮廷史官的數目都數倍於之前,並且頻繁輪換,這一切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如果不夠的話,再加上一位如今名滿天下的異域王,這些夠了嗎?”
張天麟沉聲道。
王衝微微動容,這位宮中護衛領事,看起來比想象中還要敏銳。
“王爺,在此之前,我隻想問一句,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你真的要查嗎?”
張天麟道。
王衝眉心跳了一下,沒有說話,隻是重重的,緩緩點了點頭。
“即便關係重大,牽連太廣也沒有關係嗎?”
張天麟再次道。
“如果我真的在意,我早就停手了,你覺得我能查到這一步嗎?又或者,我們現在還會見麵嗎?”
王衝沉聲道,神色堅定無比。
張天麟聞言,怔了怔,良久,長長舒了一口氣,眼神也黯淡了許多,不似之前銳利:
“王爺有什麼想知道的,就直接問吧!”
“三十年前,聖皇登基前的資料全部遺失,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王衝沉聲道。
“當時不知道,但後來知道了!”
張天麟平靜道。
王衝點了點頭,沉默片刻,繼續道:
“藏書閣中沒有絲毫關於聖皇登基前的記錄,所以那些書籍是被人帶走了,對不對?你身為護衛領事,沒有道理不知道是誰帶走的,告訴我,到底是誰?”
聲音一落,王衝死死盯著張天麟。
到現在為止,他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如果知道是誰帶走這些典籍,那麼就等於知道是誰知道這一切,包括顏家那場大火,也必定和此人脫不了關係。
大殿內靜悄悄的,張天麟站在大殿中,神色掙紮,眼中變化不定。
“我沒有辦法直接告訴你。”
良久,張天麟蒼老的聲音終於在大殿內響起:
“三十年前出事的那段時間,我和把守那裡的兄弟全部被強行調走,我沒有看到那裡發生的事情,所以也沒有辦法告訴你答案。”
“不過我們這些宮籍護衛,一輩子把守那裡,守護那些典籍的安全,時間久了,那已經成為我們的使命,甚至有時候對我們來說,比生命還要重要,因為生命所有的意義都在裡麵了。”
“宮中規矩嚴格,儘管我們被調走,不知道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但我們還是讓來人留下一張‘訪客登記’。據我所知,那段時間,那恐怕也是那裡唯一的‘訪客’。”
張天麟道。
“到底是誰?”
大殿上方,王衝眼中掠過一絲懾人的精芒。
那一刹那,大殿內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
“高力士高公公!”
張天麟沉默片刻,毫不猶豫吐出了一個名字。
“轟!”
聽到這個名字,王衝渾身劇震,心中陡然掀起萬丈波瀾。
“怎麼會是他?”
這一霎那,王衝腦海中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張天麟很快就離開了,但王衝待在大殿之中,望著殿頂,心中卻久久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