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這場風雪之後，不出兩三年的時間，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寒潮將從遙遠的北方席卷而下，開創一個史無前例的寒冬。

這是每數百年一次的可怕酷寒，它持續的時間不是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也不是五個月六個月，而是長達十個月以上。

整個塞外，大地上所有的草木全部凍死，畜牧數以百萬計的死亡，能從這場嚴寒中生存下來的寥寥無幾。

而正是這場嚴寒，才導致了後來更大的災難，以及一係列的動蕩和黑暗。

——所有這一係列的事情，在曆史上都被稱為小冰河期。

除了身處其中的人，根本沒有人知道這場嚴寒有多麼的可怕。

哢嚓嚓！

就在眾人說話的這一會兒，天地間的溫度再次下降了一大截，站在王衝的房門口，所有人耳中都聽到了一陣巨大的聲響。那是高高的呼羅珊城牆上，又結出一片厚厚寒冰的聲音，那種聲音令所有聽到的人都為之心驚。

“都護大人，氣溫下降的非常厲害，你帶領著所有的安西都護軍戰士也趕緊進去地下洞窟和地窖。”

王衝突然扭過頭來，對著身旁的高仙芝道。

“什麼！”

聽到王衝的話，所有人都呆住了。地下洞窟和地窖，王衝連這些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但是之前的時候王衝卻從來沒有提過。

“所有的一切我都已經安排妥當，如果大人沒有過來的話，孔子安他們應該已經去通知你們了。另外，我也已經讓費爾乾納、岡克之王和崔驃騎傳令下去，所有羊毛、棉花做成的衣服都已經全部發放到士兵手中，穿上之後進入地下洞窟和地窖，那裡的溫度會比地表高上許多，也要更加暖和。”

王衝望著安西眾將，淡淡道。

一番話還沒有說完，程千裡、席元慶、婁師儀等其他的安西諸將，一個個大張著嘴巴，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就連高仙芝都露出了動容的神色。

這一場可怕的嚴寒，根本沒有任何人預料的到，所以高仙芝、程千裡等人才會在事情發生以後匆匆的找到王衝。但是沒有想到，就在他們還在思考怎麼應對的時候，王衝就已經把所有的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

“……另外，沒有意外，巴赫拉姆應該也已經派出人手，通知城中的百姓了。這場嚴寒，將比我們所有人想象的以及眼前看到的還要可怕得多，持續的時間也要長得多，一切才剛剛開始！”

王衝一臉鄭重道。

高仙芝、程千裡以及其他的安西諸將滿臉震驚，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所謂的運籌帷幄，決勝千裡，古代的智者也不過如此，而王衝已經超出了智者的範疇，有那麼一刹那，眾人心中甚至產生一種無比敬畏的感覺，仿佛眼前站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高深莫測的神祗。

高仙芝帶領眾人很快離開，而王衝在之前布下的所有安排都有條不紊的迅速得到了執行。暴風雪聲越來越大，鋪天蓋地，彌漫整個世界。而喧鬨的風雪中，整個呼羅珊城卻是格外的安靜。

“侯爺！”

片刻之後，漠漠的風雪中，傳出一個的聲音，李嗣業背著那柄巨劍，和崔驃騎、孔子安、岡克之王以及蘇寒山等人從風雪中迅速走了過來，隻不過片刻的時間，天地間的氣溫就下降了一大截。

一群人頭發、胡須、肩膀、手臂上結出了一層厚厚的冰霜，溫度已經下降到了零下四十多度，就連李嗣業、蘇寒山這些人都微微感覺到了一些寒意，更不用說是其他人。

晚上子時，是一天中降溫最劇烈的時候，也是最寒冷的時候，所有的風雪冰雹幾乎都是在這段時間萌發的。

在這種嚴寒中，就連普通的戰士都已經無法抵擋，雖然他們也修煉出了罡氣，但是那種程度的罡氣，根本無法長時間的抵擋這種嚴寒。

所有的普通戰士幾乎都穿著棉襖和羊毛衣服躲進了地窖之中，現在還能在地麵移動的，幾乎都是精銳。

“……所有的兵馬都已經招募完畢，隨時都可以待命。侯爺，我們什麼時候發起進攻？”

李嗣業壯碩如山，身軀挺拔筆直，眼中透出濃濃的戰意。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場風雪簡直前所未見，所有人都在躲避這場嚴寒，不過這也為大軍提供了一個極佳的機會。兵法之道，謂之天時地利人和，這是王衝一直在教授的，而眼前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就是進攻大食人最佳的機會。

李嗣業聲音一落，四周圍頓時一片寂靜，孔子安、蘇寒山、黃搏天、岡克之王等人全部望著王衝，等待著他的命令。而在等待的時候，周圍顯得越發的寂靜，隔著一道高高的城牆，大食人慌亂的驚叫聲清晰可聞，就連暴風雪都無法壓製住。

大食人太大意了，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天象異變完全打懵了他們，幾十萬大軍根本沒有絲毫的準備，那慌亂的驚叫聲和馬嘶聲就是最好的證明。

按照王衝之前的吩咐，一支最精銳的大軍已經招募完畢，隨時都可以殺出，在這種千載難逢的極端天氣中，給城外數十萬大食軍隊以致命一擊。

“先不急。”

出乎預料，王衝擺了擺手，拒絕了眾人的提議：

“再等一等，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這番話和眾人期待的完全不同，一群人全部都呆住了。

“可是侯爺，從我們觀察到的情況來看，這場突變之後，大食人已經在準備全軍撤退了，如果我們現在還不行動，很可能坐失良機，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逃跑而失去最好的進攻機會。”

孔子安爭辯道，神情很是不甘。武將的職責就是戰鬥，如果不借助這次機會，解決掉城外的大食人，等到嚴寒過後，他們很可能卷土重來，而那時候，大唐恐怕再沒有擊敗他們的機會了。

一旁，蘇寒山、崔驃騎雖然沒有說話，但兩人眼中也透露出同樣的疑惑，兵貴神速，時間拖的越長，大食人逃的就越多。

“沒那麼簡單，大食人逃不了！”

王衝目光一凝，淩厲無比，舉手投足之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強大的自信，似乎天地間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逃脫他的掌控：

“從呼羅珊往東，風雪彌漫，以大地冰封的情況來看，就算他們想逃也逃不出多遠，六七十萬大軍不是那麼容易逃跑的，而且時間越久，他們死傷的人數就越多，抵抗能力越弱，而且陣型散亂，那才是我們進攻的最好時機！”

聽到王衝的話，眾人都怔住了。

“末將遵命！”

眾人很快躬身應命，兵法之道虛虛實實，這一方麵，眾人和王衝還是差的很遠。

李嗣業等人很快退去，隻有王衝一個人站在風雪之中，默默等待。

……

時間緩緩過去，而此時此刻，當呼羅珊城內一片寂靜的時候，另一側，夜色中的大食人營地卻是一片混亂。

“大人，這場暴風雨太大了,氣溫下降的太快,太低了,戰士們根本堅持不住!"

“我們攜帶的糧草全部被凍住了，戰馬全身僵硬，麻痹，都結了冰！”

“大人，我們堅持不住了！”

……

肆虐咆哮的暴風雪中，一名名武將神色驚慌，聲嘶力竭大聲呼號，但是聲音完全被暴風雪打散了。這場異變來得太快，太突然了，所有人都被打懵了。

就在大軍的最前端，黑曜三巨頭並肩而立，一股無形的能量氣罩從他們體內擴散而出，將所有的風雪和酷寒排斥在外。三人一言不發，雖然表麵上極力維持平靜，但是眼神深處的陰沉和難看卻泄露了他們內心真正的情緒。

“怎麼會是這樣？”

看著前方那座相隔不遠，高大雄偉的城池，法迪目光閃動，心中一片混亂。

隻有一晚，隻要到了天明，他們就可以發動大軍，以壓倒性的實力，徹底的攻克這座被異教徒占領的城池，然而這場史無前例的大嚴寒和暴風雨天氣，卻完全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幾十萬的大軍在暴風雨和極速降溫的雙重打擊下，已經一片混亂，再不複之前的壯觀。那一陣陣混亂的馬嘶聲和士兵的尖叫聲，充斥雙耳，讓三人心中滴血。三人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太人，請求撤退！！”

“大人，請求撤退！！”

身後，傳來一名名武將慌亂的大喊。局勢十萬火急，照這樣下去，再不撤退，大軍恐怕就要全軍覆沒，徹底交代在這裡。

“嗡！”

三人矗立不動，仰望著對麵，同樣被風雪覆蓋，但始終寂靜不動，宛如死城一般的呼羅珊，心中天人交戰。刹那間，無數的念頭從腦海中蜂擁而過。

“胡拉爾，可以試著攻城嗎？”

法迪突然開口道，帶著最後一絲希冀。

“大人，不行的！我已經派人試過了，呼羅珊全部被厚厚的冰霜覆蓋，我們的絞索，根本鑽不進冰雪。而且，就連絞索都被凍結了，拉伸不開，根本無法攻城。我們隻能後撤，退往山達爾城。”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胡拉爾滿是不甘道

三大巨頭的想法，胡拉爾又何曾沒有想過？氣溫還在急劇下降，在這樣的酷寒條件下，僅憑一頂頂軍帳是根本抵擋不住的。在大食的戰爭方案中，所有的一切都考慮到了，唯一沒有考慮到的是這場嚴寒。

隻有躲進城池，躲入房屋之中，才有可能勉強抵擋住這場嚴寒，否則的話，六十多萬大軍很可能會不戰而敗，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創。而此時此刻，距離眾人最近的就是呼羅珊城。但是呼羅珊城上的堅冰此時卻成了幾十萬大軍難以逾越的天塹，更不用說，城中還有二十萬唐人、呼羅珊人和起義軍，誰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早有預料，並且埋伏妥當。

——對麵實在是**靜了，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