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而且我們還有一種選擇，就是放棄其他的城池，直奔大食的帝都巴格達而去，兩千兩百多公裡，以我們的能力，足以打到巴格達附近了。雖然不見得能夠攻下那座城池，但是直接威脅大食帝都，撼動整個大食帝國，給他們留下最恥辱的一筆卻是綽綽有餘了。這個恥辱，恐怕大食花十億兩黃金都買不回。”

“另外，如果我沒有猜錯，大食人十有八九會假意答應我們的要求，並且送來十億兩黃金，為其他的大軍贏取時間，背後想辦法擊潰我們。所以無論如何，這十億兩黃金，他們一！定！會！出！”

說到最後，王衝神色自信，聲音力逾千鈞。王衝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戰爭要挾加賠款這種方式，在這個世界還很新奇，但是在另一個世界早就是常態，甚至造成另一個世界的好幾個民族迅速崛起。

戰爭需要利益，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持續到現在，王衝需要一個滿意的數字作為答卷，交給朝野上下，包括大唐子民看。

而似乎回應著王衝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嘩啦啦，一陣羽翅破空的聲音傳入耳中。下一刻，就在眾人的目光中，一隻巨大金喙獵隼舞動著翅膀從天而降，飛入大廳，落在了眾人麵前那張金色的會議長桌上。而在這隻獵隼的腳上，一張卷起來的信箋尤為醒目。

“嗡！”

看到這隻獵隼，大廳內瞬間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是渾身一震，露出了吃驚的神色。有幾個人甚至直接站了起來。

十億兩黃金，大食人真的會答應嗎？

這一刹那，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嗤，一隻削瘦的手掌從旁邊伸了過來，解下大食獵隼腳下的那封信，隻是片刻的時間，元書榮的神色陡然變得激動起來：

“大人，十億兩黃金，大食人同意了！他們真的同意了！”

“什麼？”

一石激起千層浪，聽到元書榮的話，大廳裡，所有人都是神色劇震，一個個驚得紛紛站了起來。

“讓我看看！”

大食人的信箋先是到了高仙芝的手裡，然後到了程千裡、席元慶、婁師儀、李嗣業……，在大廳內所有人的手中都轉了一遍。大廳內，除了元書榮之外，幾乎沒有幾個人認得大食文字。

這件事情實在太令人震驚了，震驚於王衝十億兩黃金的要價，更震驚於大食人的反應。認不認識信箋上的文字已經不重要了，眾人隻是通過這種方式確認而已。一場戰爭贏得十億兩黃金的賠款，即便對於高仙芝來說，也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他攻打石國的受益，都遠遠無法與之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雲泥之彆。

王衝一個簡簡單單的舉動，頓時讓他以往所有的行動都變得黯然失色。

“太好了！”

程千裡狠狠地握緊拳頭，神情振奮不已，千言萬語，說的再多也不如大食人的一封回信來的震撼和有衝擊力。這一刹那，眾人突然明白王衝的戰略意圖了。

“十億兩黃金！如果我們寫入奏報，上報朝廷，朝廷的文武大臣，包括上上下下，絕對沒有人敢相信。就算文臣那邊，包括吏部對我們的看法也會大為改觀！”

十億兩黃金，這簡直是個天文數字，哪怕程千裡這樣的副都護都忍不住動容了。怛羅斯之戰戰死的士兵不少，單單是撫恤金都是一筆龐大的數目。程千裡之前還考慮過這一點該怎麼辦，作為這些戰死士兵的首領，每一個為將者都會袒護他的部下，為他們儘量多的去爭取利益，但是現在，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不過，大食人在信中也提出了一些要求。”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耳邊傳來，元書榮微微皺了皺眉，一臉沉思道：

“按照大食人的條件，希望能夠和我們簽訂條約，以此停戰。大食人承諾可以不再侵犯大唐，但是希望我們能夠從呼羅珊退出去，將從呼羅珊到撒馬爾罕的領土還給他們。並且不得再威脅進攻其他的城池。”

“嗡！”

聽到元書榮的話，房間裡眾人頓時沉默下來，麵麵相覷，誰也沒有說話。大食人的要求從大唐的角度來看，並非不可答應，以本來就屬於大食人的領地，換取十億兩黃金，這筆交易無論如何都不虧。而且大唐一路打到呼羅珊，自秦漢開始，到現在千餘年的時間，這種事情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是前所未有的功績。

同時對於士兵來說，縱深作戰，深入陌生的領地，人生地不熟，長期滯留在這裡，對大唐未必是好事。

“我反對！”

一個冷峻的聲音突然傳來，蘇寒山突然開口了，神色冷硬道：

“如果真的答應大食人的要求，我們豈非前功儘棄。任何事情都需要有第一次，當年我們能夠占領陌生的西域，經營到現在，就同樣可以占領呼羅珊，將這裡牢牢控製。無論如何，這都值得一試！”

“當然不可能答應！”

王衝聞言大笑起來：

“現在是大食人覬覦中原而被我們打敗，反過來攻到呼羅珊，兵臨城下。這場戰爭是大食人花十億兩黃金賠償我們在戰爭中的損失，而不是什麼平等交易。看來這位穆塔西姆陛下，還不太明白自己的處境，也不明白什麼是一個戰敗者該有的態度。程將軍，你帶領大軍跨過底格裡斯河，攻擊距離我們最近的山達爾城，差不多快占領的時候就撤回呼羅珊！讓他們明白明白自己的處境。”

“明白，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程千裡聞言笑了起來。

這場戰爭發展到現在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不過對於王衝，程千裡是完全毫無保留的信賴，所以不論王衝說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去執行。

接下來又討論了一些具體的城防事務，會議結束，眾人很快散去。

“王衝，大食還是有不少高人，你覺得他們真的會遵守諾言嗎？”

等到所有人離開，房間裡隻剩下王衝和高仙芝，後者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

“都護大人，你也說了，大食還有不少的聰明人，他們怎麼可能會和我們真的議和？這隻是他們的緩兵之計而已！”

王衝斬釘截鐵道。

大食可是戰鬥之國，以征服為樂，從一開始王衝就已經斷定他們不可能真正的議和，又哪裡來的和談協議。

隻不過王衝想要的十億兩黃金，不管大食人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得交出來，現在可不是他們求人的時候。

……

從議事廳出來，王衝登上呼羅珊西側的城牆上，遠遠眺望，牆外，底格裡斯河呼嘯的聲音遠遠傳來，聲聲入耳，這道寬闊的河流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是呼羅珊城的一道隱形防線。

從剛剛抵達呼羅珊，第一眼看到這條河流時，王衝就感覺到了它重要的軍事價值，某種程度上，艾布穆斯/林說的沒錯，呼羅珊城確實極難攻破。

“將軍，你想過沒有，當大食的哈裡發穆塔西姆三世雷霆震怒，派遣幾十萬軍隊挾勢而來，還有不知道多少的總督和武將，到時候我們該如何應對。和大食人之間絕不可能有真正的和談，就算對方答應了，將軍恐怕也很難全身而退。”

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聲音沉重道。

“嗬嗬，所以我們和大食人的事情，將軍都已經知道了。難道大將軍也以為我們會讓出呼羅珊，從這裡撤軍嗎？”

王衝微微一笑，頭也不回道。

他在呼羅珊高高的城牆上，當然不是為了欣賞底格裡斯河的雄偉壯闊，像這樣的河流，中原大地有太多太多了，巴赫拉姆的邀約才是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當然不是，要不然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巴赫拉姆用有些生澀的大食語道。巴赫拉姆不會說大唐的語言，王衝也不會說呼羅珊語，最後為了交流，兩人的折中意見就是用大食語來交流。

“……但是在起義中軍，現在都有這樣的懷疑，如果你們撤退，必然人心惶惶，我們好不容易聚集的這波兵力頃刻就會散去，而且大食人也一定會對我們窮追猛打，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損失慘重。”

巴赫拉姆頓了頓，繼續道，他的眉宇間流露出深深的憂慮。大唐和大食之間的談判他並不在意，十億兩黃金也不是他關注的重點，甚至某種程度上，巴赫拉姆認為這還是一件好事，因為隻有大唐從這裡得到好處，他們才會停留下來。

大食人太強大了，強大到除了東方的大唐，根本沒有任何帝國可以與之抗衡。

這次這麼多的起義軍願意出來，也是因為從大唐身上看到了抵抗大食的希望，所以如果大唐撤出呼羅珊，對眾人的衝擊可想而知。

“這件事情就有賴於將軍的威望去安撫了。大唐是不會撤退的，至少我是輕易不會的。”

王衝微微笑道：

“至於哈裡發會調遣幾十萬軍隊過來的事情，這件事情將軍就更加不必擔心，大食人不會有機會的，至少三個月之內，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