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張九齡真的這麼厲害，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我們蒙舍詔也就永遠都沒有機會了，哪裡來的今日的戰事？”

王家的名頭確實很多，大唐前相的名頭就更大，不過王衝的話也就能騙騙那些不是就裡的人，對於閣羅鳳這種梟雄來說，王衝說的那些話完全就是滿口胡柴，他會聽進去一個字才真的是怪了。

“該死！”

鳳伽異一下子反應了過來，心中也是暗罵不已。都是九公的名頭太大，人人都說九公德高望重，賢相之名更是名滿天下。

鳳伽異受先入為主的印象，一時倒當了真了。

“這個卑鄙狡猾的家夥！”

“這個也用不著和他置氣，兩國交戰，各使手段，無所不用其極，本來就是如此。當務之急，還是想想怎麼攻擊安南都護軍。”

閣羅鳳擺了擺手道。

說實話，如果不是必須想辦法儘快的掃蕩西南，將這裡攻克下來，閣羅鳳對於王衝還是相當感興趣。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麼厲害的少年，不管是攻是防，全部都是嚴絲合縫，不留一丁點的破綻。

謀反這種大罪，以閣羅鳳的親身，又是輕自布局，換了其他人一時之間恐怕來真就入彀了。但是王衝須臾之間就將這種最危險的朝堂政治陰謀化解於無形，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兵法之道也就算了，為人處事，機謀應變還能做到這種地步，就真的不是尋常人可比的了。這也是閣羅鳳當機立斷沒有再糾纏下去的原因。

“跟我來！”

閣羅鳳大袍一展，轉過身來，大步朝著大欽若讚和火樹歸藏的方向走去。而幾乎是同時，大欽若讚和火樹歸藏也帶領著全部的烏斯藏將領向著閣羅鳳走了過來。

雖然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是在某些方麵，做為西南的幾大梟雄巨擘，兩人思維層麵卻又是完全一致的。

“大相有什麼主意嗎？”

閣羅鳳開門見山，沉聲道。

“這個小子不好對付。”

大欽若讚深吸了一口氣：

“當務之急，必須拔除掉他在山上的那些防禦。如果沒有那些鋼鐵防禦，單憑西南都護軍的這十萬不到的人，完全抵擋不住我們的大軍。”

“是啊！”

閣羅鳳也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大唐以步兵稱雄天下，陣地戰，防禦戰本來就是他們擅長的。而王家的人看起來在這方麵尤其擅長。洱海之戰，我們還能完全擊潰安南都護軍，但是到了這裡就完全不行了。”

對於大唐的這翻變化，閣羅鳳和蒙舍詔的大軍其實是最深有體會的了。從之前憑借數量的優勢，出其不意，迅速擊潰大唐，到現在近七萬大軍折損在山上，安南都護軍在眾人心中的感覺完全變了一個樣，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們低估了這個小子，他完全是有備而來。這場戰爭，我們最低估的人就是他了。”

一名蒙舍詔的武將突然道。

一席話說得所有人都沉默下來。不錯，與其說是低估了整個安南都護軍，不如說他們是低估了一個人。不管是獅子城，還是眼前的這些零零散散，星羅棋布的堡壘，甚至於安南都護軍這種天壤之彆的變化，全都是一個人帶來的。

這場戰爭在某種程度上，其實就是蒙烏聯軍和一個人之間的戰爭。

大唐的那位僅僅派來了一個人，就完全改變了這場戰爭的天平，也完全改變了這場本來十拿九穩的戰爭的進程。

“父皇，大相，還有各位將軍，我倒覺得這件事情，我們也用不著太過高估那個小子。”

就在這個時候，鳳伽異突然開口道，一臉沉思的樣子。

“哦？”

一席話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太子殿下可是有什麼高見？”

大欽若讚微微笑道，露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高見倒不敢，但是，各位難道忘了，唐人是因為什麼原因才選擇突圍離開的嗎？”

鳳伽異沉思著道。

“嗡！”

鳳伽異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不錯，要論安全，獅子城其實比這裡還要安全。安南都護軍之所以選擇突圍，而沒有選擇留在城中，原因很簡單——

“他們的糧食耗儘了！”

一名蒙舍詔的武將突然開口道，一語道出了語底。

“不錯！安南都護軍當初是因為糧食即將耗儘離開獅子城的。近十萬的人馬，人吃馬嚼，吃喝拉撒，這都不是一個小數目。”

鳳伽異眼中精芒四射，目光越來越鋒利：

“不管那小子有多麼厲害，他難道還能變出十萬人馬的軍糧不成？西南從開戰到現在，也就是一個多月。所有兵馬未動，糧食先行，在下曾經在大唐待過，所以也有幸對他們有所了解。”

“大唐和我們不一樣，他們地域廣闊。要搜集十萬人的兵馬，需要從全國各個郡縣搜集。整個過程，耗時耗力，需要很長的時間。”

“我有大唐京師遊學的時候，曾經有幸查過大唐的史料記錄。中原的帝國，三個月的戰爭，需要三年的糧食籌備和準備時間。而且他們越往北，土地越貧脊，產量越是不高。不像我們蒙舍詔，陽光充裕，同樣的稻穀，我們這裡的產量就是比他們要高。”

“所以我可以肯定，大唐要準備這十萬人馬的糧食，絕對不是短時間內能做到。就算這小子雙肋插翼，也不可能變得出十萬人馬的軍糧出來。”

“就算他們在山頂圍得再水泄不通，隻要我們圍而不攻，這場戰爭他們都必死無疑。到時候，就不是我們要進攻他們，而是他們必須要想辦法突圍，離開這裡。”

說到最後，鳳伽異狠狠的握緊了拳頭，目中一片熾亮。

拋棄掉蒙舍詔太子的這個身份，從來沒有一個人的風頭能像王衝一樣，在這麼多人麵前完全蓋過鳳伽異，雖然鳳伽異表麵上沒有說，但是內心之中，但是鳳伽異早就將王衝視為眼中盯，肉中剌。

“太子殿下說的不錯。哪怕我們什麼都不乾，隻要不讓安南都護軍逃出去，沒有足夠的軍糧，他們必定會很快崩潰。這場戰爭無論如何，他們都沒有勝算？”

一名蒙舍詔武將立即附和道。

閣羅鳳微微皺了皺眉，但是沒有說什麼。

“嗬嗬，太子殿下的看法倒是和在下不謀而合。隻是現在，還有一點小小的問題。”

大欽若讚微微一笑，突然開口道。

“哦？”

鳳伽異挑了挑眉，但很快低下頭，虛心道：“願聞大相高見！”

“嗬嗬，太子殿下人中龍鳳，能留意到這一點已經不錯了。糧食問題確實是唐人的命脈，不過，這一次的戰爭和以往有些不同。——太子殿下以為，我們為什麼可以像現在這樣安心的攻擊唐人，而不用擔心來自其他方麵的攻擊？”

“這……”

鳳伽異眼中露出了遲疑的神色：“大相的意識是？”

“就像那個王衝說的一樣，大唐共有南安、安南、安西、安北四府和隴西北鬥軍五隻大軍。現在，之所以其他四隻大軍無瑕南下對付我們，就是因為我們和大食、條支、東西突厥汗國、高句麗帝國、奚、契丹等國達成了一致。木秀於林，風必摧焉，現在不止是我們想對付大唐，他們也是一樣。所以，這才是他們願意幫助我們牽製大唐兵力的原因。”

“但是如果我們曠日持久，西南遲遲攻打不下。那麼事情就完全不同了。一旦他們認為大唐還是那個大唐，無法戰勝，那麼他們就會退兵。到時候，我們會麵臨什麼，你們應該知道吧！”

大欽若讚聲音一落，四周圍頓時一片死寂。

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太高深的問題，隻是做為武將，下意識的隻會考慮到眼前的問題，軍事上的問題，而不會考慮全局和謀略上的問題。

西南戰爭進行到這一步，已經沒有時間去耽擱了。更加沒有時間去等待安南都護軍自己崩潰。早一天攻擊安南都護軍，就能早一點定鼎西南的局麵，也能夠更快的促進東西突厥汗國、高句麗、奚、契丹等等這些勢力定下心來，加入到對付大唐的戰爭中來。

時間稍縱即逝，拖的越久，對於蒙烏聯軍來說就越發不利。這一點，閣羅鳳其實比任何人都要焦急。畢竟，烏斯藏人是有退路的，而蒙舍詔人沒有。

到了這一步，其實已經是不計成本。所以，這兩天的戰爭，蒙舍詔損失了這麼多人馬，包括之前白石軍團的重創，到了閣羅鳳這裡連提都沒提。

做為一個有野心的梟雄，閣羅鳳無疑是合格的。

但是閣羅鳳心中的這種焦急，鳳伽異顯然還沒有體會得多。

“大**糧的問題還是日後再說吧！”

閣羅鳳突然在此時插口道：

“大相，對於現在的局勢，你有什麼高見嗎？”

“現在沒有什麼其他的方法！”

大欽若讚搖了搖頭，果斷道：

“要想對付安南都護軍，很簡單，必須要先拔除他們在山上設立的那些鋼鐵城牆。做不到這一點，我們還是會要和之前一樣，付出巨大的代價！”

“隻是，王家的那個麒麟子確實不簡單。如果我沒猜錯，他應該是帶了一整隻的工匠隊伍在這裡，可以隨時的修補那些鋼鐵城牆。我們隨時攻打，他隨時修補，這樣子，完全沒法進行下去。或者，一旦強行攻打，隻怕我們需要付出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大得多的代價。”

“如果是大相是擔心這些鋼鐵城牆的話，那接下來就交給我們來做吧。段陽炎，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閣羅鳳突然轉頭望向一旁的一名麵色白淨，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將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