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南邊的士紳們都很憤怒,甚至有人請人作法,想咒死興和伯……”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安綸繼續說道:“有人酒後說還不如劃江而治,南北各成一國……”
“背景如何?”
這個問話讓安綸一下就提起了精神。
“陛下,那人背景普通,有名的口無遮攔。”
如果是有大背景的話,安綸估摸著皇帝想借此在南方掀起大案。
他不敢用謊言來換取前程,否則一旦形勢突變,那麼他就是祭旗的那個倒黴蛋。
“是嗎?”
朱瞻基靠在椅背上,微微點頭。
俞佳過來引了安綸出去,到門外時,低聲道:“近期看好京城。”
安綸馬上眯著眼,仿佛在躲避外麵的日光,然後低聲問道:“可是有人要找死嗎?”
“不是。”
俞佳不肯透露原因。
“好,咱家知道了,保證看好京城,若是有人敢謀逆,東廠上下必然要剝了他的皮!”
俞佳目送著他遠去,然後回身掀開簾子進了暖閣。
外麵的光線一下照進去,隨著簾子落下的擺動而明暗不定。
窗戶是玻璃的,很純淨,光線投射進來好像直直的。
那光線落到了一隻鞋子上。
俞佳抬頭,見朱瞻基以手托額,嘴角下垂,竟然在打盹。
這是一個疲憊不堪的皇帝,並且有些眾叛親離。
……
“他願意為了那個女人和天下作對,那本宮還有何可說的?好在他還沒昏頭,沒在國本上動搖,不然這大明啊……”
宮中唯一敢批評朱瞻基的也就是太後,此刻她看到了殿外的端端,而玉米剛被放到地上,被端端牽著。
太後苦笑道:“他要是一意孤行,這大明就要見不到光亮了。”
“皇祖母!”
孫子孫女的到來讓太後飛快的換了個臉,仿佛宮中一切和諧太平。
“要新鮮的果子來,還有那個什麼……果醬?快弄來。”
但凡有理智,智商正常的人,基本上都會疼愛自己的子女,而對於孫輩,那就不是疼愛了,幾乎是溺愛。
太後一副今天就要讓端端和玉米每人胖五斤的架勢,一迭聲的叫人去弄美食。
“皇祖母,父皇都沒空來了。”
端端吃著美食,還不忘記告狀。
太後笑道:“過幾日就好了。”
李斌從殿外進來,低聲道:“娘娘,陛下病了。”
太後瞬間就撐住扶手,身體起了一半,然後又緩緩坐回去,平淡的問道:“太醫院怎麼說?”
李斌猶豫了一下,太後輕哼了一聲,他才說道:“太醫院的人在裡麵……”
“好,本宮知道了。”
太後起身,端端下意識的抬頭看著她,玉米也是。
她走下去,笑的很慈祥。
“端端是姐姐,要照看好弟弟。”
“好。”
端端覺得這是個重任,也是證明自己是大人的證明,所以回答的聲音很清脆。
太後點點頭,然後走到了外麵。
夏日的風在宮中吹拂著,熱乎乎的。
“封住消息,誰的嘴多,那就去底下說!”
“是,娘娘!”
“叫了興和伯,就說有人惹了本宮不悅。”
“是,娘娘。”
“娘娘,楊大人他們……”
“暫時不說。”
太後板著臉,然後又緩緩的放鬆。
“看好兩個孩子。”
“派人去孫氏那邊,什麼都不用說,看好孩子。”
等人走了之後,太後閉上眼睛,兩行淚水滑落。她的嘴唇微微顫動著,然後發出一聲歎息。
“為何那麼倔呢……”
……
“什麼?”
方醒瞬間失態,然後馬上就恢複了平靜,說道:“本伯知道了,馬上進城。”
方醒等來人一走,就叫了家丁,然後張淑慧和小白見他的動靜大,就問了緣由。
“不搭乾。”
方醒急匆匆的走了,小白說道:“夫人,少爺看著有些急呢,肯定是出了什麼事。”
張淑慧想起了最近因為孫氏產子引發的一係列事情,就說道:“那個女人生了兒子,大明從此就多事了。”
小白苦著臉道:“可咱們家和皇後娘娘好啊!”
“是啊!”張淑慧微笑道:“咱們家肯定是不退的,那個女人再得寵,咱們家也不會退。”
……
方醒快馬到了皇城外,他首先查驗了當值的防衛力量,接著又叫人去稟告太後。
“興和伯說,今日皇城無恙,不過聚寶山衛輪值的已經停了,若是要重新開始,還請娘娘許可。”
來稟告的太監累成了狗,太後換人,吩咐道:“告訴興和伯,罷了,皇帝那邊現在如何了?”
李斌聞言說道:“奴婢去看看。”
“去吧。”
……
皇城裡,方醒就坐在門內,看著前方的幾家衙門。
他的出現,自然讓人心中不解。
二皇子都出生了,你這個時候再來和皇帝打擂台,也不嫌晚了嗎!
“伯爺,有人求見陛下。”
一個小旗官苦著臉過來說道。
“陛下在躲本伯,不見。”
那小旗官愕然,然後想起方醒持有太後娘娘的手書和信物,李斌親自來背書,所以隻得去應付那人。
皇城外的是徐景昌,大熱天他也不想出門,可他剛處置完了家裡的那些‘豪奴’,這不就找皇帝彙報來了。
“國公爺,興和伯在求見陛下,陛下不見,然後……”小旗官笑的諂媚,如往常一樣。
“然後誰都不見?”徐景昌覺得不可能,朱瞻基的勤政可不是假的,不可能為了矛盾而擱置朝政。
“對對對,陛下誰都不見。”
小旗官覺得徐景昌真是善解人意,陛下就該多嘉獎這等知情知趣的勳戚。
徐景昌想找方醒說話,可卻怕是麻煩事,到時候又把自己牽連進去,最後還是悻悻然的走了。
方醒就蹲守在那裡,聚寶山衛的斥候不斷把城內城外的消息傳來,暫時沒有發現異常。
“伯爺,咱們的人已經枕戈待旦了,隻要信號傳過去,馬上就能突襲京城!”
方醒點點頭,看著斥候上馬遠去,就對躲在邊上不敢聽的小旗官招手。
“伯爺。”
小旗官有些害怕,他覺得自己最好離方醒遠一些,免得死的不明不白的。
這情況已經很明顯了,多半是宮中有些見不得人的事,然後太後就召了方醒來坐鎮。
可方醒卻沒帶來聚寶山衛,那就說明問題不大,隻是要個人擋駕而已。
難道是陛下生病了?
不得不說,在許多時候,許多大人物都看不透的事情,某個小人物隨便揣測一下,就猜出了原因。
……
“陛下……”
朱瞻基睜開眼睛,然後皺眉道:“怎麼不叫醒朕?”
他適應了一下光線,見室內除去俞佳和幾個太監之外都是禦醫,心中就一個咯噔,卻麵無表情的問道:“朕這是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