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7章 我沒忘記(1 / 1)

王賀其實有升遷的機會,就在朱高熾登基後不久,宮中有人來找他談話,想讓他進宮,而且是肥差。

可王賀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他至今都還記得那人的眼神。

——這人是傻了吧?

咱家不傻!

王賀白嫩的身上在冒汗,熱氣蒸騰,他想起了在軍中的這些歲月,不禁尖聲嘶吼道:“大明威武!”

一直在靜默的群體延遲了一瞬,然後習慣性的喊道:“大明威武!”

王賀算是半個知兵的,一聽這個聲音就覺得不對。他喘息著,看到前方的方醒腳步蹣跚,不禁想起了和哈烈的大戰。

於是他開始用力的吸氣,脖子開始膨脹,然後化為一聲嘶喊。

“大明萬勝!”

隊伍猛地沉寂了,低落的情緒依舊悶在胸腔之中。

開口泄氣之後,王賀跑不動了,他閃到邊上,罵道:“你們忘記當年的話了嗎?要讓太陽照耀的地方,都有大明的疆土,你們忘記了嗎?”

他雙手撐在大腿上,身上的汗水順著往下流。用那尖利的嗓門喊道:“你們都是廢物!大明不需要你們去征戰,那些……先帝……”

想起朱棣,王賀不禁哽咽了,“先帝都駕崩於戰陣,若是他老人家看到你們現在的模樣,他可會去的安心嗎?”

沉默延續著,隻是五千餘人陡然加速的呼吸聲回蕩在校場上。

這是在加速鬱積,讓那些茫然漸漸的積鬱,直至……爆發。

“德華這是在行險啊!”

張輔終究是來了,彆的衛所他避諱不好去,就來看看聚寶山衛。

他的身邊就是朱勇,兩位國公察覺到氣氛不對。

“不是爆出來,就是徹底的廢掉,和兵痞差不多。”

朱勇雖然衝動了些,可卻也是老軍伍,一眼就發現了弊端。

“哎呀!德華摔倒了!”

朱勇聞聲看去,正好看到方醒拒絕了身後人的攙扶,自己爬起來,手和膝蓋上全是煤渣,然後又繼續跑。

“這是德華說的特質嗎?一支軍隊必須要有的東西,也就是軍魂。”

不放棄!

隊伍越發的沉默了。

人在累的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往往會想起以前的事。

無數次的戰鬥一一在這些人的腦海中閃過。

那些激昂,那些血性,那些犧牲……

“我沒忘記……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一個嘶啞的聲音從隊伍中衝了出來,就像是沉寂夜晚的閃電滑過夜空。

隨即有人摔倒,有人攙扶,隊伍好似活了過來。

“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日月不易,永照大明!”

聲音越來越整齊,越來越宏大。

“畢竟是聚寶山衛,他們不會沉淪,隻會暫時蟄伏。”

張輔有些豔羨,方醒在武學裡多次提到軍魂,而軍魂就是這支軍隊的特質,隻要沒有全滅,這支軍隊就能再次成為那支無敵勁旅。

隊伍停住了,方醒的手和膝蓋在流血,可他沒在意,隻是喘息著說道:“我知道你們憋悶的慌,失落的厲害,我也一樣。可我曾經說過,不見血,沒有殺氣的軍隊就是廢物,如今……如今你們也差不多了。”

“你們獲取的榮譽已經足夠多了,滿足了嗎?”

方醒的問題無人回答,他繼續說道:“我沒有滿足,因為我知道外麵的世界很大,有許多豺狼在盯著大明,盯著你們的父母親人,誰能懈怠?”

“居心叵測的肉迷人在東窺,泰西人在發笑,準備等待時機做那隻黃雀……我們的征途無限,就算是征服了陸地,那我會帶著你們繼續去征服海洋,去征服……天空!”

“無儘的海洋和陸地還在等著咱們去征服,無數的敵人在等著咱們去廝殺,你們想躲嗎?那就回家吧。回家去抱孩子,回家去種地,希望你們不要後悔!”

方醒艱難的走向自己的衣服,林群安走出來,吼道:“搏殺操練!”

方醒穿好衣服,艱難的走到大門處,張輔歎道:“你何必如此,隻需讓他們去見血就行了。”

方醒搖頭道:“這些人都是種子,我不希望他們以後變成殺人狂魔,那樣的不是種子,而是毒藥。可他們的征戰夠多了,勝利也足夠多,便麻木了。而我隻能用各種手段去讓他們興奮起來,不然……他們就廢掉了。”

“下狠手了啊!”

朱勇在看著校場上的單對單搏鬥,看到一個軍士被打斷了鼻梁骨,鼻血狂飆,就有些興奮了。

“居然不認輸?好!好軍士!”

校場上的煞氣漸漸的濃鬱起來,林群安召集了副百戶以上的一堆人分散開去盯著,發現有下狠手會導致殘廢或是出人命的時候就出手阻攔。

可就算是這樣,校場上依舊是慘叫不斷。

張輔憂慮的道:“德華,這些將士都……都有了自己的想法,虎狼之兵啊!”

人很奇怪,想法越多,人就越越不堅定。一個城市裡的奸猾男子,哪怕他的力量比一個憨傻的鄉村男子的大,可單打獨鬥他依舊打不贏。

為何?

想法多了,就怯了,做事會三思而行。

這也是曆代開國時軍隊強大的原因之一,等生活安穩後,征伐減少後,大家的想法就多了,然後……就是沉淪。

所以軍中練兵首先就是打掉所有的想法,萬眾一心,除去操練殺敵之外,最好什麼都彆想。

方醒搖頭道:“這些將士平時操練殺敵,歇下來就組織學習,他們不是普通的將士,以後……等陛下和殿下認可之後,他們就會是種子。”

“殿下……德華,你要小心。”

等聚寶山衛的人慢慢散往各方時,張輔擔心方醒會坐在火堆上。

方醒活動著雙腿,膝蓋處疼的厲害:“不會,林群安和王賀,包括後麵來的那些千戶官,實際上是他們在統禦著聚寶山衛,而我……”

“而你卻給他們灌輸了軍魂!”張輔很嚴肅。

校場上塵土飛揚,不時有人被攙扶下去。有時會看到郎中飛奔過去,然後踢打著把同袍打傷的軍士,急匆匆的處置傷患。

“軍魂第一重點就是大明!忠誠於大明!”

“興和伯,你這是早就有了防備?”

朱勇津津有味的看了半晌搏鬥,見縫插針的問道。

方醒正色道:“無私心,自然而然就是這樣了。”

“沒吃飽,又餓了,走,我請客!”

……

三人進城去了第一鮮吃飯,朱勇頻繁問方醒關於軍心士氣的調整手段,而方醒也沒藏私,把他調教聚寶山衛的思路告訴了他和張輔。

“……就是要去傾聽,去了解將士們的想法,然後你才能有的放矢,否則空話大話誰都會說,可你看看誰搭理你……”

正吃著飯,方醒和朱勇之間也漸漸的熱絡起來,而張輔也樂於見到這樣的場景,就獨自自斟自飲。

“老爺,馮雲死了!”

葉青敲門進來,身後卻是沈陽。

“他怎麼死的?跳河還是上吊?”

馮平既然敢伸手對付陳嘉輝和於謙,方醒自然不會同情他的遭遇。

被降職之後羞於見人,那至少說明馮平知道些廉恥。

沈陽看看張輔和朱勇,說道:“是被人殺了。”

呃……

“誰下的手?”

“不少人目擊是殺豬的青皮搶劫,後來馮平就死了,脖子上一刀,從痕跡上看,他還轉身走了一段路才倒下……”

“那幾個青皮是被五城兵馬司的人收拾過,後來就去殺豕,馮平莫名其妙的去了那個貧民才會去的地方,然後……”

“可你卻來了,這是為何?”

方醒的麵色微冷,“可是有人說是我殺的人嗎?”

沈陽點頭道:“是,外麵有不少人說是您對馮平暗恨於心,於是就叫人出手殺了他泄憤。”

“德華不會殺這等人。”

張輔毫不猶豫的就為方醒背書,而朱勇在遲疑了一下之後也說道:“這是汙蔑。”可他的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因為換做是他的話,大抵也會讓馮平的日子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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