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破破爛爛的船在大海中緩緩移動著。
船帆破洞也沒人去修補,桅杆有些鬆動了也沒人去加固……
就像是兩艘幽靈船!
船艙的艙門掉了半截,鬆鬆垮垮的隨著船身的晃動而擺動著,發出吱呀的聲音。
船艙裡此起彼伏的鼾聲證明裡麵有人,而其中一人的鼾聲最有特色:起調之後,按道理應該要緩緩降調,可這鼾聲卻突然變得尖利起來,就像是鴨子的鳴叫,短促而尖利。
這鼾聲持續了沒多久,突然一個中斷,接著有人迷迷糊糊的在嘟囔著:“陳默,你特麼的能不能滾回自己的艙睡覺?打個呼嚕都特麼的和彆人不一樣,老子怎麼睡?滾!”
“臥槽尼瑪的老黃,你的腳熏死人了!嘔!”
一陣乾嘔的聲音後,一個黑不溜秋的赤果男子從船艙裡衝了出來,一邊乾嘔一邊看著外麵的天色。
“老黃!老黃!”
赤果男子在甲板上蹦跳著,就像是亞馬遜叢林裡的大猴子。
哐當一聲,一個艙室裡探出個腦袋來,已經升格為專家兼顧問的原船工廖阿三睡眼惺忪的問道:“陳大人,啥事?”
邊上一個男子扶著船艙走出來,看看天色,喜道:“放晴了,風暴沒了!哈哈哈哈!想不到我林正居然也能死裡逃生!”
接著稀稀拉拉的就有船工出來,兩艘船的甲板上站滿了人,大家看著蔚藍色的天空,靜靜的發呆。
“你們在看什麼呢?”
劉明從船艙裡一瘸一拐的走出來問道。
昨天他們遭遇了一場風浪,船隊在風浪前放下船帆,然後聽天由命。
沒想到居然能得以生還,發呆之後,巨大的驚喜就讓大家瘋狂了,不少人在互相擁抱,用力的拍打著對方蛻皮的後背。
陳默也激動的抱住了黃金麓,隻是他的身材比黃金麓的小些,於是就有些依人狀。
黃金麓也很歡喜,可隨即他推開了陳默,罵道:“滾回去穿褲子,特娘的一天吊著很舒坦嗎?”
陳默先是愕然,委屈。然後低頭看看,就嚷道:“老黃,我哪天不是這樣,這眼瞅著都快死了,還講究個屁啊!”
黃金麓沒空和他糾纏,就對廖阿三說道:“叫人去檢查各處,還有林正,咱們還有多少水和糧食。”
船隊損失不小,剩下的兩艘大船也就是比較堅實,這才支撐到了現在。
林正低聲道:“十日,十日之後不能靠岸,咱們就準備喝自己的血吧。”
黃金麓的眼皮跳動了一下,低聲道:“沒事,我覺得咱們應該快靠岸了。”
“就怕撐不到看到陸地的那天!”
“那就喝尿!”
黃金麓斬釘截鐵的道:“當年我跑瀛洲那邊的時候,曾經被一路追殺,就是靠著喝尿活了下來,全船的人,他們在喝血,就我喝自己的尿!所以沒什麼可怕的。”
林正愕然,他是正規軍,大明水師很強大,所以飲水什麼的從來不會缺。
喝尿?!
黃金麓點點頭,然後回身喊道:“都去檢查船,彆偷懶,誰偷懶老子宰了他吃肉!”
在這次航行中,黃金麓展示了自己的領導才能,殺伐果斷,所以林正不知不覺的就和他變成了有商有量的狀態。
“老黃,找不到陸地有啥用?”
陳默剛說了一句,被黃金麓那帶著殺意的眼神給逼了回去。
“好了好了!咱這不是很小聲嘛!”
陳默從脖子上撕掉一小塊死皮,齜牙咧嘴的道:“老黃,你弄那個東西準確嗎?”
哪怕到了現在這種困境,可黃金麓依然對方醒深信不疑。
“咱們一路上沒有那個六分儀早就不知道偏到哪去了。”
太陽漸漸的曬的厲害,陳默舔舔乾裂的嘴唇說道:“咱們這也算是死裡逃生,今天多給些水喝?”
黃金麓放下望遠鏡,冷酷的道:“想都彆想!”
“來場雨吧!”
……
隨後兩艘船檢修完畢,結果很喜人。
“至少能撐住,問題不大。”
林正拿著個小碗,小碗裡是有些渾濁的水,不多,也就是兩口,味道也不大好,可他卻小心翼翼的輕啜著。
在這種處境下,每一滴水都是珍貴的。
黃金麓沒喝,作為首領——他現在認為自己就是這兩艘船的首領,他必須要以身作則,喝最少的水,吃最少的食物,這樣才能壓住下麵那些軍士和船工。
“那就好。”
黃金麓的嗓子有些乾,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從鐵罐裡擠出來的。
林正喝完水,連底下帶著雜質的部分都沒放過,最後還舔了舔,這才舒坦的道:“彆擔心,按照這個走法,咱們肯定能找到陸地。”
劉明冷冷的道:“找到了又如何,興許那岸邊密布著土人,手持刀槍,逼著咱們繞著走。”
“那就殺!”
林正補充了些水,精神好了些,殺氣騰騰的道:“伯爺說過了,咱們是來宣慰的,若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罰酒,那就動手好了,大明軍隊天下無敵,還怕了誰?!”
黃金麓搖搖頭,覺得林正是鬱氣太多,煞氣太盛。
“我出去看看。”
走出船艙,就看到陳默和廖阿三正在船舷邊上徒勞的釣魚。
看看天空,就像是剛被水洗過一道似的,蔚藍的不像話,沒有要下雨的征兆。
船隊下麵怎麼辦?
黃金麓深知一旦飲水告罄,那就是人性泯滅的時候,誰也不知道誰的底細,到時候人人自危,用不了多久就得崩潰掉。
“黃大人,這還有多遠啊?”
“不知道。”
對於肖聰這個‘監軍’,黃金麓從剛開始的畏懼,到後麵的漠然,漸漸的忽視了此人。
肖聰也赤果著上半身,看著居然還是細皮嫩肉的,他尖聲道:“黃大人,昨夜有人吃了彆人嘔吐出來的東西呢!再這樣下去可就是要吃人肉了。”
黃金麓的眼皮子顫動著,冷冷的道:“你的肉比較嫩,躲著去吧。”
“你!”
肖聰惱怒的道:“咱家好心提醒你,你怎麼不識好歹!”
在前麵的航程中,其實肖聰和大家相處的還算是不錯,隻是聰明人都知道,船隊現在處於危險中,進一步就是絕境。
絕境之前的人性就這樣開始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