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同為警察,亦有高下(1 / 1)

第593章 同為警察,亦有高下

亞瑟是我所見過的最複雜的靈魂之一,冷靜中隱含著無可捉摸的力量。他的眼神像倫敦的霧,冷冽而陰暗,仿佛早已在權力的迷宮中迷失了方向。他的理性與冷靜使他成為製度的維護者,然而在這嚴密的外殼下,我依稀能感到某種未竟的掙紮——也許是對一絲自由的向往,抑或是對世界更高的理解。

我敬佩他的聰慧與果敢,但不免為他深深遺憾:一個心智如此清明的人,怎能甘心受困於秩序與權謀之中?我有時會懷疑,亞瑟是否真正理解自己在守護什麽。他信奉的秩序丶權力的運作以及那些冷硬的法令,對他而言,是一個穩定社會的工具,還是一種超越道德與人心的絕對真理?

我看到他鎮壓示威丶平息騷亂,像一位無情的判官,不曾質疑體製的正當性。但他真的毫無動搖嗎?他的內心深處,或許也曾有過一絲對權力本質的疑慮。我敢打賭,在深夜的沉思中,他或許也會一瞬間感到迷茫,像一隻在風暴中漂泊的船,孤獨卻無法偏離航向。

一個具有如此洞察力和決斷力的人,本應投身於更偉大的理想,為人心的自由而戰,然而他選擇了成為體製的一環。我並非貶低他的選擇,隻是難以抑製地希望,他能走得更遠,能脫離那冰冷的秩序之殼,將自己的光芒灑向更多人。

但有的時候我也不得不承認,亞瑟的確讓我感到敬畏,他比我們許多人都更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他的手段丶謀略丶以及對人心的操控,簡直像一位冷靜的棋手,仿佛早已看穿了權力之局的每一步走向。他可以在任何場合下保持從容,既能是蘇格蘭場的執法者,又能是外交場上的優雅客人。

即便不走出白廳一步,依然能將一切置於他的掌控之中。也許,正是這種冷靜的自製讓他能夠在權力的世界中生存下來。而我,是否過於浪漫,才無法接受他選擇的這條路?我不禁思索,是我在妄想改造他,還是他在無聲中提醒我人類掙紮的局限性呢?

——亞曆山大·伊萬諾維奇·赫爾岑《往事與回憶》

「尼古拉?」

果不其然,剛剛還遮遮掩掩的舒賓斯基一聽到這個消息,立馬起身挽留正準備離席的亞瑟與俾斯麥。

「阿蒂!我的好兄弟,為什麽那麽著急走呢?咱們兩位老朋友久彆重逢,隻喝一杯就走,這可不符合俄國人招待朋友的禮儀。」

舒賓斯基情急之下甚至直接叫出了亞瑟的昵稱。

聽到這個小名,約克豬倌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回到了鄉下的約克老家,因為通常隻有那裡的父老鄉親們才會這麽稱呼他。

至於埃爾德丶迪斯雷利和大仲馬等老朋友,雖然他們偶爾也會這麽稱呼亞瑟,但亞瑟總覺得這昵稱實在是太肉麻,所以一直禁止他們使用『阿蒂』(Artie)這種叫法。

不過今天看在舒賓斯基先生身懷重要消息的份上,亞瑟決定還是先壓下自己的怪癖,稍微放縱他一下。

舒賓斯基親熱的將兩位朋友重新請回了位置上,這位在俄國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如墜冰窟的秘密警察,此時卻露出了比太陽還要和煦溫暖的笑容。

他親自為兩位朋友倒滿酒杯,一邊倒酒還一邊為他們介紹著俄國的風俗:「在俄國,酒杯裡有酒是不禮貌的,所以……」

舒賓斯基高舉酒杯與兩人相碰:「為我們的友誼乾杯!願它像伏爾加河那樣流淌不息,永遠充滿力量!」

語罷,舒賓斯基便身先士卒的為他們打了個樣,滿滿一杯熱辣的威士忌灌下肚,俄國上校不止沒感到腦袋暈乎乎的,反倒看起來愈發精神抖擻。

末了,他還不忘叉一片鹹豬肘含在嘴裡壓酒。

舒賓斯基一邊咀嚼著這在冰天雪地中禦寒的最佳珍饈,一邊還伸出手對亞瑟和俾斯麥做了個『請』的動作。

亞瑟與俾斯麥互視一眼,隻得學著舒賓斯基的樣子一口悶掉了酒。

舒賓斯基看到二人的酒杯空了,立馬就想再次給他們倒滿。

亞瑟一眼就看破了他想要反客為主的意圖,他雖然酒量不錯,但卻還沒有自信到能與俄國人拚酒的程度。

他看見舒賓斯基要倒酒,並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微微傾身,臉上浮現出一絲帶著歉意的微笑:「謝爾蓋,你的盛情讓我倍感榮幸。不過,今晚我被委以一項小小的責任——必須得保持清醒,否則明天的工作恐怕會多些麻煩。」

「工作?」舒賓斯基的動作為之一頓,他知道亞瑟是在故意找藉口,但他可不打算這麽輕易的放過『老朋友』,舒賓斯基打趣道:「還有什麽工作能比和久彆重逢的朋友宿醉一場更重要的?難道哥廷根的大學生正在密謀明天衝擊軍火庫嗎?」

亞瑟並沒有說話,而是略帶神秘的抬手指了指天花板:「《圖蘭朵》的首演吸引了很多貴客,其中包括了許多能把我的腦袋擰下來的那種。謝爾蓋,不列顛可沒有西伯利亞這樣的流放地,你也知道,我們那裡犯了錯,通常都是去澳大利亞的。你難道想讓咱們的下頓酒放在船上喝嗎?」

舒賓斯基雖然明知道這是藉口,但對方給出的這個理由他還真沒辦法反駁。

他思前想後,終於還是歎了口氣,決定老老實實的把事情交代清楚。

雖然二人國籍不同,但秘密警察的擔憂卻是相通的。亞瑟不想被流放去澳大利亞,正如他不想去西伯利亞一樣。

舒賓斯基自嘲道:「流放去澳大利亞其實也沒有那麽糟,至少你還有船可以坐。在俄國,流放去西伯利亞不僅沒有交通工具讓你乘坐,你還得戴上手銬腳鐐以及全家老小。更糟糕的是,在大部分情況下,你除了身上的幾件衣服以外,其餘財產都會被沒收。」

舒賓斯基提著酒瓶子仰頭灌了一口,他靠在吧台前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好吧,既然都是朋友,我也就不瞞你了。我到萊比錫來不是為了休假,而是為了玩貓抓老鼠的遊戲,跟蹤幾個被列入監視名單的學生。我們懷疑他們離開國境,有可能是為了和波蘭複國主義者接觸。」

亞瑟看到舒賓斯基這副模樣,出聲安慰道:「至於嗎?就像伱之前說的那樣,幾個學生翻得起什麽風浪?如果他們執意要做傻事,最後隻會把自己葬送了。」

「阿蒂,你不懂!你們英國是立憲政府,但是在俄國,都是沙皇陛下一個人說了算的!」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工作壓力太大,還是恐懼被流放去西伯利亞的命運,鐵塔般的舒賓斯基情到深處禁不住掩麵痛哭:「如果我這邊沒有進展,但是卻讓我的一些對頭搶先發現了點什麽……這事情如果傳到本肯多夫伯爵和沙皇陛下的耳朵裡,你知道會發生點什麽嗎?」

舒賓斯基兩手抓住亞瑟的肩膀猛地搖晃:「弄不好我也會被打成學生們的同黨的!這事之前在第三局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俾斯麥被舒賓斯基的突然爆發嚇了一跳,普魯士小夥兒結結巴巴的問道:「有……有那麽嚴重嗎?」

舒賓斯基扭頭望向俾斯麥,一字一句的教訓道:「小夥子,你還年輕,所以我原諒你。因為你沒有足夠的閱曆來理解這裡麵的事情。如果你將來有機會去到俄國,成為一個與我一樣為沙皇效力的官員,你就要小心了!你每往前走一步,就會有一百個人!一千個人!他們都盯著你現在屁股底下的位置。這些人就像是下水道裡的蛆蟲,時時刻刻都在等著你犯錯,然後再把你踩到腳底下,把你的位置奪了,換他們來坐!而且在俄國,犯一次錯,連累的不僅僅是你一個人,而是你的一整個家族。如果你的運氣不好的話,也許幾代人都沒辦法翻身!離開莫斯科和聖彼得堡的道路向來暢通無阻,但是想要回來,你得翻過烏拉爾山,劃過頓河和伏爾加河,穿著單衣在雪原上走很長很長的路!」

舒賓斯基說到這裡,仿佛想起了什麽傷心事,他歎了口氣繼續陳述道:「我有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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