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德意誌賭局(1 / 1)

第584章 德意誌賭局

偌大的萊比錫劇院裡,學生們在包廂裡興奮地談論著即將開演的劇目。

此時觀眾還沒有入場,因此倒也沒有客人來向服務生投訴這群吵鬨的大學生。

對於一群正值人生中最活躍時期的小夥子們來說,長期生活在哥廷根那樣學術氛圍濃厚的小城確實太壓抑他們的天性了。

每天五點早起看書,上午和下午都被滿滿當當的課程塞滿了,甚至晚上還會被教授叫到家裡補課。

雖然這樣的教育方式使得哥廷根大學走出了數目眾多的知名學者和政府高官,雖然很多年後,當學生們再次回到哥廷根時,都會感謝當年母校對他們的嚴格要求。

但是這些道理,對於一群十幾二十歲的青年人來說,還是太深奧,也太不近人情了。

他們不愛上課,也不愛讀書,那座全歐藏書最多的大學圖書館以及高斯丶赫爾巴特等頂級學者的課程更令他們想要嘔吐。

他們喜歡徹夜狂歡,喜歡在酩酊大醉後把酒瓶順著窗戶扔到街道上,更喜歡和那群不識相的同學來上一場公平的決鬥,喜歡拚了命的在對手臉上都留下一道難看的傷疤。每當這種時候,隻有學校裡的禁閉室才能讓他們冷靜一點。

《19世紀30年代哥廷根學生決鬥》

雖然他們可以為自己的行為狡辯,去校園法庭上訴,尤其是俾斯麥這樣的法學生,作為全德意誌最好法學係的學生,他有資格為自己的正當權利辯護。

但是辯護成功的前提是,他必須得在法律知識儲備以及辯論技巧方麵勝過全德意誌最好的法學學者——以達爾曼等人為首的哥廷根大學法學教授們。

同學們都在狂歡,並且沒有被關禁閉的風險。

可這場狂歡派對中,卻唯獨缺少了對於哥廷根各大派對最忠實的參與者俾斯麥先生。

俾斯麥的心情糟糕透頂,他完全無心參加這場狂歡。

望著胸前彆著的青年義大利徽章,他感覺就和吞了隻蒼蠅一樣難受。

對於一位立誌在普魯士政府裡乾出一番事業的年輕人來說,再沒有什麽比跟自由派扯上關係更令人糟心的了。

任何一個德意誌人,哪怕是旅館女店主這樣的鄉下婦女都明白,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想在德意誌邦國謀個好出路,那就得對國王和大公們表忠心。

況且,即便撇開光輝的仕途,單是從個人思想上來論高低,俾斯麥也不覺得自由主義是多麽值得追捧的東西。

他從小接受的就是普魯士教育,雖然他的學習並不算特彆努力,但是這不代表他不認可普魯士教材中貫徹的思想理念。

德意誌需要的不是什麽狗屁自由主義,而是民族統一。至於如何實現德意誌的統一,那當然要依靠至高無上的權威,並且要依靠強而有力的軍事實力去執行。

當然,這些大事暫時輪不到俾斯麥去考慮。

在這個年輕人的人生規劃當中,他先要依靠亞瑟開具的推薦信通過第一次國家司法考試,然後通過外公在普魯士司法界殘留的一點影響力進入柏林法院做見習法官。

之後,他將憑藉一點點努力通過第二次司法考試,然後進入省級司法委員會工作。

在見習期滿以後,他可以讓父親母親托關係找到時任普魯士外交大臣丶母親的遠房親戚安西隆,找機會把他從司法口調到外交口工作。

雖然俾斯麥覺得安西隆有些瞧不起他這樣的容克貴族,但是看在親戚的份上,讓他幫忙安排個駐外使館秘書的工作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如果他能分到去巴黎或者倫敦這樣的肥差,那他可以在每天上午洗澡以前或者洗澡後,與朋友們打打大號的保齡球,剩餘的時間他們會打橋牌丶戲弄一些女士,在沙灘漫步,吃牡蠣,打兔子,獵狐狸,晚上又會跳一兩個小時的舞。

這是一種單調卻又健康的生活方式,最重要的是,在巴黎和倫敦的社交宴會上,他還可以與許多淑女們接觸。

俾斯麥喜歡和女性接觸,所有年輕的小夥子都喜歡和女性接觸,但是婚姻對於他來說卻是一個可疑的命題。

俾斯麥的人生經曆讓這個精力充沛的小夥子三思而行,因為他從母親身上知道了一點:能夠滿足幻想的女孩子終歸是少數。

對於婚姻,俾斯麥半是舒心,半是厭煩,一想到這件事,他就總感覺精神不振,失去活力。

他不想那麽早結婚,因為他還有許多新奇想法得實現,他想要去亞洲看看彆處的風景。

去亞洲不光是因為他是個特立獨行的人,也是為了改變他的人生戲劇舞台。

而且,他想去的不是幼發拉底河丶不是頓河丶也不是伏爾加河,而是想像一個哲學家那樣,站在波光璀璨的恒河邊披著一件羊絨大衣丶眼中帶著些許憂鬱丶晚風刮起他的鬢發,靜靜地站在夕陽下抽自己的煙。

而當他從印度回來後,他打算通過這些豐富的人生經曆在社交宴會上認識一些英國或法國古老家族中的大家閨秀,憑藉才華與她們發展出一段美滿的愛情。

這個大家閨秀最好是他們家族的獨生女,是一個伯爵或者子爵的女兒,銀行帳戶上躺著上百萬的現金,手裡捏著大筆的金銀首飾和英法公債,還有幾處用於收取佃租和居住的大莊園。

當然,俾斯麥並不認為這些要求有多貪婪,畢竟想在倫敦或者巴黎這樣的地方生活,身無分文肯定是不行的。

就算老丈人沒辦法掏出十萬鎊的嫁妝,最起碼未來的妻子也得給他帶來每年1000鎊的收益。

然而,這樣的美好幻想卻被名為黑斯廷斯的鐵拳擊的粉碎。

「最牢固的鎖鏈,不是束縛手腕的鐵環,而是纏繞在心頭的希望與恐懼。」

「權力的力量,不在於強迫,而在於輕聲細語中潛藏的暗示。」

「無論是君王的王冠,還是罪犯的枷鎖,最終不過都是相同的金屬熔鑄而成。」

「在權力的天平上,最沉的砝碼永遠是那些無聲的秘密與最深的恐懼。」

「讓人恐懼,你便能令他們跪地,但唯有讓人依賴,你才能使他們擁抱枷鎖。」

「真正的權力不在於高聲呼喊的命令,而在於那些悄然遞出的建議。使人心甘情願地服從,比強迫他們屈膝更加牢不可破。」

「真正的操控者,不在於施壓,而在於誘惑。」

「你從剛才這些話裡學到了什麽?我親愛的奧托。」

俾斯麥額前冒汗,亞瑟的金句一句又一句在他的腦海裡浮現。

雖然在昨晚旅館內的政治課中,亞瑟看似什麽事實都沒說,但他又已經把什麽都說了。

他看似可以選擇,但他唯一的選擇便是主動鑽進那個無恥小人為他量身定製的枷鎖。

折磨,這是對靈魂最深處的折磨。

慢慢的,俾斯麥開始理解為何蘇格蘭場的警察會被倫敦市民稱為『藍魔鬼』了。

被新撒旦領導的團夥不是魔鬼還能是什麽?

俾斯麥此刻終於開始後悔了。

他以為自己能當上學生會主席是因為運氣和能力的相互作用,他一度以為遇上了自己的伯樂。

但是他早該想到的,豬倌沒有挑選千裡馬的眼力,他甚至選不出一條忠誠的獵犬,被他盯上的隻有可能是待宰的約克夏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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