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鐵與血

晚秋的夜色透過厚重的天鵝絨窗簾隱約映在餐廳中,幾盞吊燈懸掛在長桌上方,將整個房間照得如白晝一般。

餐廳的桌上鋪著乾淨的亞麻桌布,擺放著精致的餐具和銀質燭台,燭火閃爍著溫暖的光芒。

各色菜肴依照次序在桌上擺的滿滿當當,其中既有法式的普羅旺斯土豆燉牛肉,也有德式經典的鹹豬肘配麵包,湯品則是紫紅色的俄式羅宋湯。

除此之外,亞瑟還精心挑選了幾款適合學生們口味的葡萄酒,但酒精度數並不高。他希望大家能放鬆,卻不至於失控。

其中包括了大仲馬的畢生所愛:產自波爾多瑪歌酒莊的八年珍藏,以及拿破侖最常喝的熱夫雷-香貝丹。

也有英國人的最愛,產自葡萄牙杜羅河穀的波特酒和產自西班牙赫雷斯地區的雪莉酒。

當然,酒水當中自然也不會缺少德意誌貴族們的最愛『萊茵高雷司令』,這款雷司令葡萄酒同樣來自一個享譽歐洲的名貴酒莊——施洛斯·約翰尼斯堡。

多種多樣的菜品和酒水仿佛在暗示來賓,今晚的氣氛是多元而開放的。

相較於俾斯麥這樣的蓋世太保成員,美國留學生約翰·莫特利先生顯然要放鬆不少。

他拿起酒桌上的那瓶熱夫雷-香貝丹,盯著酒瓶上的標簽忍不住發笑:「我知道這種酒,高斯先生如果見了它多半要發狂。」

大仲馬聞言哈哈大笑道:「那看來高斯先生是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他和拿破侖的品味一模一樣。」

已經被俾斯麥招安的波美拉尼亞佩劍社團大師成員『光劍』舒伯蘭先生誠惶誠恐的應道:「先生,您恐怕是會錯意了。莫特利說高斯先生會發狂,正是因為這種酒是拿破侖的最愛。所有上過高斯先生課的人都知道,他究竟有多麽討厭拿破侖和大革命。」

「高斯討厭拿破侖和大革命?」大仲馬條件反射似得想到:「他是個保守分子?我原以為他這樣的學者會支持共和主義的。」

知曉麵前這幾位真實身份的俾斯麥不無尷尬的回道:「高斯先生未必是保守分子,但是他討厭拿破侖完全是有道理的。因為當初拿破侖的軍隊攻占哥廷根以後,哥廷根大學的教學研究工作一度陷入停滯,而且法國人還要求他繳納2000法郎的戰爭稅。」

舒伯蘭跟著補充道:「不過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您應當知道,高斯先生的出身並不好,他之所以能夠上大學全都是因為受到了布倫瑞克公爵卡爾·費迪南德的賞識,自從他14歲開始,公爵便從未中斷過對他的資助。高斯先生一直很感激公爵的知遇之恩,甚至於每本他出版的學術專著都會在扉頁寫上『獻給公爵』。

然而,在1806年的耶拿會戰中,公爵卻在與拿破侖的對壘中英勇犧牲。而在9年後的滑鐵盧戰役中,老公爵的兒子『黑公爵』弗裡德裡希·威廉同樣在統率軍隊的過程中光榮戰死。對於高斯先生來說,這個世界上恐怕再沒有什麽人比拿破侖帶給他的傷害更大了。」

大仲馬聽到這裡,剛剛燃起的共和之魂瞬間被澆了盆冷水。

雖然他很想指出高斯的觀點並不正確,但是從發生在高斯身上的事件來看,他就算討厭拿破侖好像也沒有什麽可以指摘的。

不過,大仲馬還是打算替大革命挽回一些顏麵:「討厭拿破侖也便算了,法蘭西的共和派裡反對拿破侖的同樣有不少。但是高斯因為討厭拿破侖,進而厭惡大革命,這就有些不對了吧?」

平時礙於『推薦信』不太敢在亞瑟麵前表露自身觀點的俾斯麥借題發揮道。

「我倒是覺得高斯教授的觀點延續性很強,倘若不是大革命,法國又怎麽可能誕生出拿破侖這樣篡權奪位的怪胎呢。大革命的理想,拿破侖的口號,聽起來都是十分古怪的。嘴上說著用自由和民主聯合整個歐洲,實際上動用的卻是國民自衛隊和老近衛軍,如果有人反對他們的觀點,誰就要變成反對進步的反動派。這世上再沒有比這更滑稽的騙局了。

因為根據我從書上看到的曆史記錄,可以很簡單的得到一個明確的觀點:如果誰認為歐洲是一個具有共同行動能力的統一體,那麽他就大錯特錯了。歐羅巴隻是一個地理概念,除此之外它就是一種口頭習慣用語。而喜歡使用這一習慣用語的家夥,主要是那些打著歐洲旗號慫恿他人火中取栗的人。歐洲共同體就像是一個幽靈丶一個完全不真實的想像。」

說到這裡,俾斯麥還不忘給自己找補:「當然,我從書上看到的東西也不一定就正確。因為曆史學家們往往也會站在他們的立場上看問題,每個人看待問題都有其主觀性,而那些真正重要的東西往往又不會被寫進檔案裡。」

不過,雖然俾斯麥已經往回找補了,但是轉過頭想了想,他感覺這段話對於自由主義者來說可能還是太難聽了。

他提心吊膽的環顧了一圈,豈料在場的人當中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聲反駁他的觀點,甚至於那位他認為最自由主義的老學長海涅也並沒有開口罵人。

相反的,這位德意誌大詩人托著酒杯與俾斯麥輕輕相碰:「奧托,抱歉,我從前把你想成了一般的大學生。但你今天這段話真是叫我刮目相看,雖然其中的道理未必全對,但這番話已經足夠把你同哥廷根大學當中的大部分蠢貨區分開了。」

加裡波第等青年義大利的成員沒有說話,他們隻是苦笑連連。

或許他們從前還曾經相信過所謂的歐洲大團結,相信自由旗幟下的各國人民大聯合,但是在遠征薩伏伊的慘敗發生後,他們已經很難再相信什麽國際主義了。

法國政府不僅沒有像他們允諾的那樣,在遠徵發生後出兵支持青年義大利,反倒積極配合奧地利和撒丁王國逮捕青年義大利和支持義大利革命的法國共和派。

至於曾經高喊一個歐洲一個皇帝的波拿巴派,他們則對義大利發生的一切冷眼旁觀,甚至連一句聲援的話都不願多說。

而英國人呢?

或許在義大利革命問題上,英國給予的幫助要大於法國,但依然是極為有限的。

英國人雖然給了青年義大利一定的財務幫助,但如果細究起來,加裡波第更傾向於認為那一萬法郎是他的朋友亞瑟私人讚助的。

而英國政府對遠征薩伏伊有何反應呢?

英國外交大臣帕麥斯頓子爵在行動發生後,第一時間嘲諷了他的老情敵兼老對手奧地利首相梅特涅,奚落奧地利如果不在奧地利控製的義大利北部邦國通過自由主義憲法,那麽勢必將在未來麵臨更多的類似問題。

而梅特涅對帕麥斯頓子爵的回擊,便是在德意誌邦聯通過了《卡爾斯巴德決議》修正案,以此來證明事情還在奧地利的掌控之中。

但是除此之外呢?

英國人做了什麽嗎?

英國政府提供了除幫助外的一切支持。

他們允許了馬誌尼等青年義大利核心成員流亡倫敦,給了他們名義上的自由。但實際上,馬誌尼等人的活動完全處於蘇格蘭場便衣警察的監控之下,以確保他們不會在倫敦鬨出大事情。

馬誌尼在信中明確告訴加裡波第,他認為英國人與法國人同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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