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魚(34)東洲戰(四)(1 / 1)

心荷微微怔愣,還沒回過神,已經見到苻朗決定進入水域,她害怕他不習水性,這裡風浪極大,水勢凶猛,很容易出事,連忙潛遊過去,尾巴輕輕掃過,將他驅趕到岸上。

苻朗一驚,立刻驚喜地說:“心荷,真得是你。”

心荷躲在海中礁石之後,默不作聲。

苻朗看不到她的樣子,隻得放柔了語氣詢問:“你怎麼會來?是你一個人來的嗎?”

隻有輕微的水花聲響起,仍舊無聲無息。

苻朗沉默許久,終究說道:“心荷,我心裡已經確定你的身份。你快出來,這裡危險,我們回到營帳說好不好?”

水底仍舊沒什麼動靜,苻朗焦心不已,擔心心荷出了什麼事,待要繼續進入,卻見水麵忽然閃現一條泛著幽亮光澤的尾鰭,下一秒,心荷熟悉的麵容從水麵浮現。

苻朗見過她的千萬種容色,卻從未有這樣一刻被震撼到,深海幽夜,她的美麗如同一幅令人心馳神往的畫卷,那一頭如絲般柔順的藍紫色長發輕輕拂過肩膀,微微泛著晶瑩的光芒。她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仿佛鑲嵌了兩顆明星,閃爍著溫柔的光芒,令人沉醉其中。因為見到苻朗,嘴角微微上翹,透露著一絲天真與甜美,卻又還有幾分遲疑和擔心,仿佛是春風拂過花枝,輕盈飄逸,楚楚動人。

他緩了口氣,伸出手對她說:“要我抱著你嗎?”

她搖搖頭,吞下靈珠,沒過多久就又恢複了人類的樣子,頭發也變成了烏黑。

苻朗脫下身上的袍子緊緊包裹著她,她笑了笑,和他比劃著自己並不怕冷。苻朗心疼地詢問著:“你怎麼來了?出什麼事了嗎?”

她抿了抿唇,然後將自己的擔心和晏羽得到的信息都一五一十地告訴苻朗。

苻朗沉吟片刻,倒沒有晏羽他們那麼憂心忡忡,隻是拉著她的手與他一起悄悄回到軍營。有些人好奇心荷身份,苻朗隻說是來報信得。

此時大多士兵都已經在夢鄉中,陸商也回到自己的營帳就寢。苻朗甫一進入,就緊緊抱住她,旋而在她耳畔認真道:“以後不要再一個人來找我,我真的害怕出事。”

心荷推開他,幽怨地書寫著:“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死不了。”他含笑。

心荷捏捏他的臉,一片冰涼,苻朗連忙與她席地而坐,揉了揉她散亂依舊潮濕地頭發:“遊過來累不累?”

她搖頭。

苻朗讓她稍稍等一下,自己去淘了一些吃的,不過到底還是在軍中,也隻是已經冷硬了的饅頭和一些最簡單的素菜,有一絲絲葷腥,但都是板油澆上去,現在涼了更覺得油膩膩得。臨走時,想起來什麼,又從缸子裡舀了一大勺小魚乾碎淋在飯菜上。

苻朗拿回來,小心翼翼將上頭的葷油剔去,親手燒了水講那些菜燙了燙,連帶著把饅頭掰碎了泡在湯飯裡說:“吃點,不過都是粗飯,但能吃飽。若是不好,我親自去給你做一些熱菜。”她溫言好奇地看向他,狐疑他居然還會做飯。

苻朗笑著解釋:“僅限能吃。”

心荷沒有嫌棄,默默吃了一些,苻朗含著歉意說:“能吃下去?”

她點點頭,盈盈一笑。

苻朗緩了口氣,指著那些小魚乾碎試探著問:“這些,你應該愛吃,是不是?”

她臉上一紅,默不作聲,筷子撥弄了幾下那些小魚乾碎,心裡麵還有被他戳穿身份的小小不適。

苻朗盯著她許久,然後拿出那隻小小的荷包,倒出來之前心荷送給自己的那幾顆圓溜溜的小珍珠說:“少了一顆。”

她一驚,還以為苻朗受了重傷,苻朗卻安撫說:“是陸商,中了一箭,就在胸口,很深。我偷偷給他吃了一顆。現在已經沒事了。”

心荷點點頭,沒有在意,隻是比劃著:“能救人一命總是好事。”

苻朗勾著她的肩膀,低低地說:“謝謝你心荷。”

她一怔,想到了什麼,瞬時低下頭去。

苻朗綰了綰她的鬢發,輕聲說著:“行前,我就已經知曉了。”

她一怔,又聽得苻朗說:“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出去,擔心你出事就一路跟著,然後見到你進入水中……”他說及此處,仍能體會到那晚見此情景的驚心動魄,須臾,唇角笑容愈發輕柔,帶著漫漫柔情:“心荷,你是鮫人,對嗎?所以才會那天晚上突兀地出現在海邊的山洞中?所以你生來怕貓?所以才能讓那隻小貓起死回生?”

心荷眼珠轉了轉,心中仿佛有萬千的重量壓著喘不過氣,她回眸對上苻朗好奇而又纏綿的目光,見他沒有任何的驚訝與畏懼,終究還是輕輕點了一下頭。

苻朗顯出爽朗的笑容,奇道:“我還以為這都是話本子裡麵寫來糊弄人的,沒想到真的存在鮫人一族。”頓了頓,他又好奇地問道:“那麼,你是住在深海中?”

她繼續點頭。

苻朗一手托腮,上下打量著心荷,弄得心荷坐立不安,苻朗安撫說:“我就好奇我的小媳婦兒這麼神奇,害怕是做了場夢,所以想一直看著。”

心荷嗔怨著瞟了他一眼,繼續吃飯。

苻朗追問:“那你,要回家嗎?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心荷比劃著:“很多家人。我確實想家了,尤其想父母雙親。”

苻朗下意識地開口,握住她原本拿著筷子的手:“那你什麼時候回去?回去了還回不回來?”說完,又想到了什麼,急急地補充著:“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隨你一起去?”

心荷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有些發懵,她自己也還沒想好的,抽出自己的手,一邊吃飯,一邊凝神想了想,拿過他書桌上的紙筆寫道:“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去。”至於後麵兩個問題,她撇了撇嘴繼續寫道:“是一位巫女幫我變成人類的雙腿,我才得以來到岸上,若是還有機會,我去問問他能不能讓你變成尾鰭,與我一同去海裡。”

苻朗啞然失笑,方才是頭腦發熱,現在回過神來,揉了揉她的小耳垂溫言說著:“我隻是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你回去了,就不再回來了。”他笑容清澈,卻也透著絲絲哀傷。

心荷笑著比劃:“我還有那麼多好吃的沒有吃到……”

“那,如果都吃完了呢?”苻朗打斷她。

“你不是還說要帶我去漠北、去蜀中……”

“那若是這些地方也都去了呢?你喜歡的都看過、吃過、玩過、見識過,你還會留戀陸上的事情嗎?”苻朗問出這句話,期待地看著心荷。

心荷眼神略顯茫然,片刻,在他唇角輕輕地親了一下,許久未見,他的麵容又染上了烈烈風霜,下巴上也生出淺淺的青髭,可是他的眼神卻帶著一絲絲惶恐,與他身上的冷硬大相徑庭。心荷在他掌心寫著:“還有你啊。”

苻朗淺淺一笑,重重點頭。

吃過飯,心荷也覺得疲憊,苻朗擁著她,手臂攏了攏她的,希冀讓她暖和起來,細細詢問著一路上的經曆。

末了,他依舊很是不放心地開口:“以後不要隻身犯險。”

心荷打了個哈欠,有些幽怨地和他比劃著:“我怕我再繼續待下去,你的好兄弟就要把我捉起來當妖怪送到宮廷裡去了。”

苻朗想起來她每次一提到“妖怪”兩個字就很是緊張,心中一慟,又想著她和自己說自己變出雙腿時,身上裂開一般疼痛,眉心蹙起,語氣也狠厲起來:“存建確實過分。是我疏忽了,那日不曾想到還有人看到了你的尾巴。”手指在她的下巴處逗弄了幾下,打趣道:“現在能不能再讓我看看你的尾巴。”

心荷推開他,兀自闔衣倒在床鋪上昏昏欲睡。

恍惚中,苻朗不知何時也挨著她躺下,勾著她的腰肢,將她抱在懷中,埋在她的肩窩處,深深嗅了一口,然後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了聲“笨蛋”,便也與她頭挨著頭一起睡去。

心荷這一覺睡得香甜,醒來時已經日上叁竿,昨晚上的疲憊現在緩解了大半,身後的男人也不見了蹤影,隻能聽見外麵傳來練兵的聲響。

她揉了揉眼睛,身上還蓋著厚重的兩床被子,應該是苻朗怕她冷,又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床。

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迭好床鋪,不敢隨便露麵就在營帳裡等他。很快苻朗就回來了,見她醒了欣然笑問著:“我給你去拿早飯。”

心荷比劃著,意思是自己吃那些小魚乾碎就行了,昨晚上吃的挺多,並不餓。

苻朗和她吃過早飯,心荷問他軍中如何,苻朗道:“兩軍都困在此處,僵持不下。”他又問:“心荷,你遊過來的時候可曾看到遠處水流流向哪裡?”

心荷蹙眉,想了一會兒沒什麼頭緒。當時隻顧著見到苻朗,沒想著繼續向前。

苻朗沉吟片刻問:“你休息好了嗎?我們再去水邊看看怎麼樣?”

心荷精神抖擻地拍了拍胸脯,開心地比劃著:“水中我擅長,我可以幫你。”

“好的,多謝仙女妹妹相助。”苻朗玩笑著。

心荷蒙了麵紗,隻說是前幾日戰場上毀了容,苻朗與她來到水岸邊,遙遙望去,一望無際,根本看不到水流峽穀之後是何處。

這地方再往前水流十分湍急,船隻無法行駛,打水戰十分困難,一不小心,船上所有人都可能命喪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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