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京城突然雨雪交加,一道雷電在太極殿當空劈過。
震耳欲聾的巨響將景泰帝震醒了,他渾濁的雙眼瞪得極大,急促的喘息著,像是做了什麼可怕的噩夢,守夜的老太監立刻跑過來查看,“陛下醒了?老奴這就去叫禦醫來!”
老太監轉身便要走,景泰帝猛地攥住他的手,聲音嘶啞厚重道:“快,讓...讓人去那棵柏樹下找找,將東西給朕挖出來,動靜小點,彆讓人瞧見了。”
老太監一驚,怎麼好端端一醒來就要去挖柏樹下的東西了?但也不敢耽擱,答道:“是,老奴這就讓人去瞧瞧。”
老太監立刻出去尋人挖東西。
景泰帝睜著眼睛,沒親眼看到那東西還在,他是再沒辦法再安心入睡了。
縱使是他作惡多端又如何,上天不還是讓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即使他時日無多了,他也不接受摧毀他曾經掌握的皇權。
老太監帶著兩三個人在柏樹下挖洞,明明挖到記憶中的埋那東西的深度了,但就是遲遲不見東西露頭,老太監心也往下沉了幾分。
他按住心中的不安,或許是他記錯,或許是挖錯地方了,他吩咐那幾人將柏樹周圍的土全挖開了,甚至往下挖深了一倍不止,依舊未見任何東西。
雨雪紛飛,不一會土坑就溢滿了雨水,突地一道紫色的閃電照在柏樹劈了過來,差點劈中樹邊臉色蒼白的老太監,閃電劈中他腳尖的石子路,在地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跡,老太監嚇得倒在地上。
“公公,您沒事吧?”
眾人趕緊將他扶起來,隻見老太監滿臉褶皺的臉上煞白如見了鬼,目眥欲裂,他狠狠的咽了咽口水,他尖著嗓子喊了一聲,“報應啊!報應啊!厲鬼索命來了!”
他邊喊著報應,邊連滾帶爬的跑了,其他人見他形狀癲狂,也不敢攔他。
“陛下,陛下,來了,來了!”
老太監跑幾步跌一下,連滾帶爬的跑進太極殿,在地板上留下一灘明晃晃的水跡,景泰帝剛合眼休息了一會,就見自己的掌事公公頭發散亂,臉色蒼白的跑進來。
他猛地睜開眼,眉眼微沉,“什麼來了,東西呢!”
“沒了,沒了,東西全沒了,來了,季垣來了,老奴方才看見季少將軍來了,他來索命來了。”老太監神情瘋癲,像是在笑,臉上又布滿了淚水。
景泰帝心中微沉,隨即快速反應過來,怒喝道:“閉嘴,你瘋魔了不成!”
隻見老太監突地眼神直直的看著景泰帝的床帳,又哭又笑的指著那,“哈哈哈哈,來了,陛下,他來了,就在那,穿著白衣服呢,他說他眼睛好疼,要吃了老奴和陛下的眼睛補補,哈哈哈哈......”
景泰帝不由得朝明黃的床帳上看,明明什麼都沒有,但因為老太監的描述,他也覺得脊背發涼,拚命的從床上撐著要爬出來,可惜身子沉重如巨石,他聲嘶力竭的狂拍著床板,“閉嘴!閉嘴!你給朕閉嘴!”
然而老太監卻充耳不聞,依舊直直的看著床帳頂部,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拂塵一甩,“哈哈哈哈哈,不是我要殺的,是陛下讓我殺的,季少將軍,是陛下讓我殺了季垣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垣將軍死得可慘了,眼睛被挖了,舌頭被割,陛下就是怕他入輪回跟閻羅王告狀,哈哈哈哈哈!”
“滾 ,給朕閉嘴!來人…來人!”景泰帝嘶吼著,恐懼他神誌不清暴露的更多,抄起一旁的枕頭砸他,可惜他癱瘓多日,手腳早已無力,枕頭隻是堪堪掉下床頭。
“我來救您了,陛下,老奴幫您捉鬼!”老太監甩著拂塵往他頭頂打,一個勁的喊著捉鬼。
“來人…來人啊!”
殿外的侍衛終於聽到動靜了,快速的步入殿內,見到老太監瘋瘋癲癲的模樣,有些驚訝和猶豫,老太監是皇帝身邊的紅人,誰也不敢驟然去做什麼。
“公公這是怎麼了?”
景泰帝指尖顫抖的指著老太監,喘得接不上氣,“還…愣著做什麼,拖下去將他的舌頭給朕割了。”
“是。”
侍衛們愣怔了一下,皇帝以前最是寵信老太監,怎的突然要將人舌頭割了?但皇帝的命令他們也不敢質疑,兩人上前來拖著老太監往宮殿外走。
老太監又哭又笑,“陛下,你像割了季垣的舌頭一樣…割了老奴的舌頭嗎?哈哈哈哈…還有眼睛,您還挖了季垣的眼睛呢。”
此話一出,殿內其他人麵麵相覷,方長老太監說得是季老將軍長子,季垣季少將軍吧?季少將軍不是剿匪墜崖離世的嗎?
怎老太監說是陛下挖了季少將軍的眼睛,割了舌頭?
當年季垣剿匪墜崖離世之事本就疑點重重,季垣將軍的屍首至今未找到,這信息量實在太大了,眾人一時心中震驚不已,都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景泰帝身子癱軟下來,渾濁的眼珠子不動了,完了,這些全完了。
他的好兒子真是有骨氣,連皇位都誘惑不了他,他是當真恨透他這個父親啊!想把他往絕路上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