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在家,寧煜一整天都沒敢回來,林駱大概知道寧煜是怕生人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謝無妄和君野等人慪了一天的氣,可算是在謝無妄學會火靈決之後離去了,
然而兩人剛出林駱家的門,便打起來了,場麵一度不可控製,直直地在冰天雪地中飛走了。
林駱看著這兩個人,屬實揪心,但他沒管,兩人修為都旗鼓相當,應該誰也占不到便宜,他倆要是能聯手把驪山鬼母給除掉,那就再好不過。
他隻希望君野不要總是找謝無妄的麻煩,雖然君野是反派,但他的外掛和謝無妄比起來,也沒少多少。
不然也不會活那麼久,後來還和謝無妄在人靈界各自稱帝。
一個是“劍聖帝尊”,一個是“君野大帝”,將人靈界一分為二,南北而治。
謝無妄在北,君野在南,相互掣肘,甚至沒給人靈界三足鼎立的機會。
按照林駱對劇情走向的設定,君野這個大反派肯定是要死的,隻是時間遲早的問題,雖然他還沒設定出來君野以後會是什麼死法,但他的命運已經板上釘釘。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還太早,畢竟君野就算死,那也該是萬年以後了,活地夠久了。
那時候,林駱都不知道輪回多少次了,所以這些問題不在他思考的範圍之內。
謝無妄和君野離去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寧煜回來了,給林駱帶著一些好吃的,有麻辣小菜,也有水果,更有美味叫花雞。
他拿著一把傘進門了,不下雪了,但天氣依舊冷地讓人承受不住。
林駱站在台階上,笑著問他:“你這一天都沒回來,是不是看到家裡有人,所以又出去了?”
寧煜將門關好,走向林駱,將手裡的好吃的遞給他:“我原本是回來了,但聽到你們在說話,我就知道你師兄來了,我便去幫父母乾了會兒活,這天黑了,便趕回來,把你一個人放家裡我不放心。”
林駱可開心了,拿著吃食進門去,放在桌子上,等寧煜進來。
寧煜把傘立在了門後,哈出的氣都是白的,林駱趕緊拉著他去火盆邊烤火,一邊烤火一邊給他暖手:“我師兄他們今晚還要去捉鬼母,這個邪祟太厲害了,估計得好些時日才能捉住,不過現在師兄有法子了,我就不太擔心了。”
寧煜的手冰涼冰涼的,他示意林駱先吃東西,叫花雞是剛買的,涼了就不好吃了。
林駱應著,去拿了叫花雞來,放在火盆上,牛皮紙裡麵,包裹著的荷葉都特彆燙,林駱撕下雞腿,燙地直吹手,遞給寧煜:“你吃。”
寧煜搖頭:“我不吃了,我在親戚家吃過了。”
林駱聞言,也不客氣,自顧自吃起來:“那就好,吃飽了就行。”
寧煜就笑:“我又不是你這個小饞貓。”
林駱皺了皺鼻子,朝著寧煜“喵嗚”了一聲,寧煜心裡沒來由地緊張了一下。
因為最近城內總是不安全,所以他們吃完東西,熱水洗漱完就該休息。
寧煜回來的時候,大街上的燈基本上都滅地差不多了,這說明大家都害怕被鬼母的那些小嘍囉盯上。
寧煜等林駱吃完便把家裡的燈和火都熄了,洗漱的水也熱了,他在黑暗裡給林駱擦身子,一邊擦一邊叮囑林駱:“這個時間,正是那些東西出來尋找祭品的時候,燈不能燃著。”
林駱點頭,不著寸縷地站在屋裡,卻沒覺得冷,寧煜用皂角粉泡的水浸濕了手巾,給他擦身體。
林駱想說隨便擦一下就好了,可寧煜對他的所有事情都十分上心,事無巨細。
林駱就隻能站著,直到寧煜給他擦完,將衣服披在身上,親了他一下,讓他去被窩裡。林駱聽話地轉身摸索到床邊,自己又去找了褻褲穿起來。
他聽到寧煜出門倒水去了,冷風吹來,他打了個寒顫。
說實在的,寧煜在身邊,他覺得很安全,即使他是個凡人。
現在整個城內都不安全,但林駱卻覺得被寧煜抱著,就很安全。
哪怕在寧煜懷裡死去,他都覺得是安全的,這種感覺就很讓他安心。
寧煜很快就回來了,將門關好以後,也脫了鞋襪,上床去,轉身把林駱抱在懷裡,呼出的氣都是冷的,林駱的手熱,就握住他的手給他暖手。
寧煜輕輕地舒了口氣,告訴林駱:“外麵一個人都沒有了,很嚇人。”
林駱往他懷裡靠了靠:“是啊,鬼母太凶殘,希望師兄他們會有好消息。”
寧煜輕輕地撫著他的頭發:“會有好消息的,不過我聽說來這裡的修者還挺多,那個君野也該來了吧?”
林駱心裡一咯噔,哼了一聲:“誰管他。”
寧煜輕聲問:“這麼不想見到他?”
林駱點頭:“我和他就是冤家對頭,每次見麵都能吵起來,毫無期待感。”
寧煜問:“你倆為什麼一見麵就吵架?”
林駱回答:“還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他,他總想死纏爛打,於是矛盾就出來了,說實在的,君野煩得很。”
寧煜“哦”了一聲:“那有一天你會不會也覺得我煩?”
林駱握緊他的手:“才不會,你什麼時候都不會煩,你和君野不是一類人,我喜歡你,不喜歡他,所以才覺得他煩啊。”
寧煜沒答話,林駱湊到他唇邊親了一下:“彆想多了,你和他不一樣,他那麼爛的人,怎麼能跟你比。”
寧煜:“……他人品很爛麼?”
林駱點頭:“可爛了,而且還自私,更重要的,是他很渣。”
寧煜問:“有多渣?”
林駱想了想,回答:“就是沒法給任何人幸福的那種渣,人嘛,在感情上,總想一生一世一雙人,正常人一般都是從一而終的,但君野就不,他就反其道而行之,見一個愛一個。”
寧煜:“……這麼可惡?”
林駱點頭:“對,沒錯,你看我剛拒絕了他,他就不甘心地找了個替身,百靈真慘啊。”
寧煜:“……百靈又是誰?”
林駱回答:“君野的媳婦,原則上來講,是這樣,百靈長得可美,是個美人,符合君野的審美,所以他倆在一起了,我以後都不用有危機了。”
寧煜若有所思道:“哦,那就是說,你以後就隻能跟我了。”
林駱往他胸膛上縮了縮:“嗯嗯,最喜歡阿寧了。”
男人的神色在黑暗裡有些許惆悵,他要怎麼樣才能以“君野”的身份跟他相處啊。
他之前隻以為這人是不喜歡“君野”的脾性和德行,現在看來,他是單純地不喜歡“君野”這個人。
就算“君野”化身溫柔儒雅人間小甜甜,他不喜歡還是不喜歡。
他又不確定地問了問:“如果君野不是那樣的人,和我一樣對你好,你會不會對他的看法改觀從而喜歡他?”
林駱捏了男人的臉一把:“不可能,君野怎麼可能變成那樣的人,就算他變成那樣的人,也是另有目的,君野隻愛他自己,真的。咱們不說他了,說他乾嘛?”
男人又說:“可人都是會變的,萬一他也變好了。”
林駱笑道:“我寧願相信驪山鬼母會變好,也不會相信君野會愛上誰。”
男人:“……”
林駱拍拍他的胸膛:“睡覺吧,我的好阿寧,不管他,以後他和我都不會有關係。”
男人伸手抱住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他的孕肚。
“可是,他也不是天生壞種……”
“他就是,他的設定,誰也無法改變。”
“什麼設定?”
“哦,我說的是天生壞種,天煞孤星。”
“……”
男人再沒說什麼,輕輕地撫著他的背,感覺他在懷裡慢慢地睡去。
他有點不明白,小喵自從出了合歡境之後,言行和舉止上都不一樣了。
動不動就以“爹”自稱,君野自問,他那個狗東西的爹,還在妖界活地好好的。
那小喵為什麼總這樣篤定他不會改變?
設定?哪種設定?
他天煞孤星的設定還是天生壞種的設定?
這些和小喵有關係嗎?
他的命運難道被人把控著?
他又想起了過往的種種,包括小時候的事情。
每一次他想做壞事的時候,都會良心不安,甚至會感覺到窒息。
皇兄對他那麼好,他竟然也能把他推下懸崖,就因為皇兄比他得寵,未來妖界的皇位大抵是皇兄的,他心生嫉妒,便起了殺意。
可他心裡總有另外一個聲音,不可以。
他心裡是掙紮的,可還是選擇把他推下去,被毒草毀了容,臉上一個偌大的傷疤,可見骨頭。
從那以後皇兄隻能戴麵具示人,靈醫們找遍了藥方,都沒有辦法根除他臉上的傷疤。
這是他作惡的證據,也是他被丟棄的源頭,連唯一護著他的母親,也在皇兄毀容後,把他棄如敝履。
他始終忘不了母親歇斯底裡指責他是個魔鬼的樣子,猙獰又可怕。
“子寧,你為什麼會做這種事?我好不容易養大了你,即使以後沒有作為,也不想讓你害人,可你現在才多大,你就敢殺人了!”
他冷靜地看著母親歇斯底裡地哭,心裡的愧疚上來一點,但瞬間沉寂,那一刻,他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在眼前死去而不眨一下眼睛。
他也不知道為何天生鐵石心腸。
這和小喵有關係嗎?
他不知道,但看小喵篤定他不會改變的樣子,他心裡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像小喵掌握了他所有人生軌跡一般,沒來由地讓他發慌。
他把這種慌亂壓下去,閉上眼睛,不去想,輕輕地蹭了蹭林駱的小腦袋,他在懷裡睡去,格外地香甜。
大概深夜的時候,男人便被驚醒了,他驚覺地感應到有什麼東西朝著這邊來了。
迅速起身穿好衣服,林駱還在睡覺,他沒有驚醒林駱,自己出了房屋。
果不其然,整個院子裡都被邪祟包圍了,他能感應到周圍的孤魂野鬼,他們都用森冷的眼神看著他。
很快,林駱所在的房屋就被一股陰氣籠罩,驪山鬼母出現在了房頂,一簇又一簇的黑色長發,將整個房間都纏住了,她的聲音依舊難聽地刺人耳膜:“你以為你躲在這裡我就找不到你了嗎?真巧啊,你倆都在,看來今晚要死也會死在一起了。”
君野在包圍圈中,變回了他本來的模樣,他指尖竄起來術火,手一揮,帶著鎮鬼符的術火直接砸在了鬼母的頭發上,隻聽見一聲淒厲的慘叫,那頭發便消失了一簇。
但微不足道。
“就你這術火,比起火靈決差遠了,你猜他會不會死在夢裡?”
君野還想說什麼,周遭便響起了“引魂曲”。
“君情意切切,妾怎罷相思?忘川難越,三生石毀,枯骨難綿綿……赴一場巫山縱愛,滅一場生死寂愛,此生難與君絕。”
君野忍著心裡的憤懣和躁動,飛身向前,紫霜劍從乾坤袋中飛出,他驅動劍身,朝著鬼母的頭發砍去,他甚至都不敢大聲喊林駱的名字,要是林駱在裡麵應了,那他就會死在夢裡。
他現在睡得很熟,君野隻能祈禱他自己醒過來。
這驪山鬼母的“夢魘咒術”,殺人於無形,那天機老人大概率就是這麼死去的。
當然,如果林駱不能自己醒來,他殺了驪山鬼母還是能救他,那他就隻能放手一搏。
這個時候謝無妄那個蠢貨不知道去哪裡了,學了火靈決,又不用,白占了他的小喵一天便宜!
君野捏了術法驅動紫霜劍,直奔驪山鬼母:“今天若敢傷他一根頭發,你的下場大概是灰飛煙滅。”
鬼母猖狂地大笑:“就你這修為,化神未必打得過姥姥,還敢口出狂言?你還是去陪他吧,你那麼愛他,姥姥送你一程。”
說罷,那長了眼的頭發和周圍的遊魂厲鬼,都朝著君野瘋魔似的飛了去,驪山鬼母還在說:“姥姥看上你天光雲影下麵的萬鬼窟了,君野,等你死了,姥姥就替你掌管天魔教,將萬鬼窟的厲鬼都放出來,你一定會很開心。”
君野冷笑:“就你?跳下魔川就得死,想太多了。”
鬼母躲過君野的一擊:“這麼不聽話,那你也死吧。”
林駱又聽到“引魂曲”了,他感覺自己的魂魄在引魂曲高亢的聲音中開始遊離。
他特彆清楚自己在睡夢裡,引魂曲配上驪山鬼母的“夢魘咒術”,基本上化神以下修為,在夢境裡無人能生還。
林駱不信邪,頭痛欲裂,他掙紮著要醒來,但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躺在床上,可是靈魂飄了起來,不知道要飄去何方,他看到了和鬼母打鬥的君野,還有飛身而來的劍宗弟子。
但他根本停不下,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裡,像被一個旋渦吸進去了一樣,他大聲地求救,可是沒人能聽到他的求救聲。
在不斷的眩暈中,林駱感覺自己正在下沉,不知道要沉到哪裡去,他知道自己的魂魄脫離本體了。
這是個十分玄幻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是死了還是活著。
正疑惑著,他猛地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光亮。
天亮著,而且外麵太陽很大,林駱恍惚了一瞬,不得不從床上爬起來,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樣子,發現他穿著無極劍宗的弟子服。
而他所在的地方,好像是無極劍宗的弟子宿舍。
更讓他奇怪的是,他的大肚子不見了。
林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發現真的平了?
他驚訝於這個發現,趕緊去屋內的銅鏡前,看了看自己的樣子,結果發現他的樣子也變了。
林駱:“……”
不是之前的樣貌了,是一張略顯稚嫩的少年臉,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左右。
長相清秀,但不是很惹眼的那種,這才是一個少年該有的長相,雖說這長相很符合林駱的審美,但他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不出意外,他被鬼母的“夢魘咒術”強行脫離了本體,但他自己不知道去了哪裡,他附在了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還在疑惑中,他就聽到外麵人聲鼎沸,有人敲門道:“五師弟,快點,許師叔死了!”
林駱的身子一僵,趕緊去開門,門一打開,便見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弟子,眼睛哭地紅腫:“許師叔被君野殺了,快一點,宗主師叔正在召集大家去無情劍宗問師堂前麵的弟子廣場。”
林駱趕緊收拾了一下,拿了自己的劍,跟上了這位師兄,他們一邊往無情劍宗趕去,林駱一邊問:“許師叔是許無塵嗎?”
那弟子吸了吸鼻子:“對,他是那場大戰裡唯一和宗主師叔活下來的人,結果也被殺了。”
林駱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他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他還是先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他和那位師兄來到無情劍宗弟子廣場,隻見全是一色的白衣,弟子們整齊地站在廣場上,看著一百多個台階上麵零星的幾個人。
中間有個白發的男人,背對著他們,但林駱認得出來,那是謝無妄。
謝無妄什麼時候連頭發都白了?
他悄悄地問旁邊的師兄:“那個是宗主嗎?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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