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主府的滿月宴,恰是在天授二年的冬至休沐中。
冬至乃大節。
用王相的話說,便是:“冬至當安身靜體,百僚絕事。”是絕不能做什麼公務的。
其實這句話,也是《禮儀製》裡頭所記載——彆看王神玉平時對禮法、禮儀事也未如何重視。
但事涉放假,那必然立刻奉如圭臬。
當真就是一個:我所需即為精華,當取而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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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在休沐中,鎮國公主府的筵席就更加熱鬨齊全,百官皆親至為賀。
按照神都中的新俗,如今宴飲之事,漸不分什麼前院官客(男客)、後宅堂客(女賓)。
也實在是分不開。
然而席上有一人,今日卻是十分懷念,過去作為堂客坐在後宅的感覺,那便是千金公主。
畢竟,若是坐在後宅,就不用跟大司徒同席,也不用經曆這一切了——
陛下是早定了會親至小郡主的滿月宴,但聖駕自是最後才降臨。
在此前,眾人便在上了茶點的席間閒談。
也不知是誰,就提起了陛下新擬定的後宮位分。
此時,千金公主尚能從容。
然而,很快,她就失去了笑容。
說起來,千金公主因是李唐宗親裡最早投向聖神皇帝的,便得了加五百戶實封的獎賞。
於是許多後知後覺磨磨蹭蹭的李唐宗親,雖然有時會背地裡嘴她精於諂媚,但也不得不感慨,甚至佩服千金公主行動力極強,敢想敢乾,永遠衝在討好皇帝(不管是哪個皇帝)的第一線。
比如,她是第一個給聖神皇帝後宮裡送人的。
真是會做人啊。
此時便有一個李氏郡公,一來為了奉承千金公主,二來也是為了打探消息,主動起了話頭:“說來,還是千金堂姑是頭一份的體貼,特意挑了人送進宮服侍陛下。”
千金公主:……這麼多茶點,怎麼還堵不上有些人的破嘴。
誰是你堂姑,彆挨我!
那李氏郡公卻完全沒有領會到千金公主眼神,他沉浸在想打聽消息的情緒中:從千金公主送人到現在,也有一年了。
這一年來,雖陸陸續續聽說有不少人家給陛下送各色擅藝的樂伎、良家子等後宮人,但似乎沒聽說有什麼得寵的。
不過應當是他們這些人身份地位不夠,打聽不到宮闈之事。
畢竟聖神皇帝在他們識趣後,能留他們一個爵位,已經是開恩,自不能像原來一樣作為皇親國戚出入宮廷——哪怕皇帝不認武氏宗親,也輪不到他們這些李唐宗親啊。
認真算來,他們現在隻能算是……後族親戚。
隻是聖神皇帝看在先帝的顏麵上,再留一代爵位罷了。
既已經被挪出了宗正寺,那這爵位,當然就不能再傳給兒女。
由不得他們不心急,想要尋法子討好下皇帝。
他們不能出入宮廷,但千金公主還是比較有體麵,且又是女子,還是可以入宮請安的。
於是李氏郡公刨根問底道:“如今後宮位分已定。不知堂姑送進宮的那位,將要封一個什麼位分?”言下之意,給我們透漏點陛下的喜好唄,有好處大家分一分好不好?
千金公主:什麼位分?宦官位分!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見千金公主冷著一張臉,那李氏郡公隻好怏怏罷了,覺得這堂姑好生小氣,隻想著自己討好陛下,絲毫不念親戚之情。
然而,對千金公主來說,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這種女帝後宮位分的新鮮話題,以她們的桌案為圓心,很快傳播出去,形成了熱議的話題。
千金公主鐵青的臉色根本阻止不能,她眼睜睜看著這熱度蔓延到主桌。
此時隻有鎮國公主與大司徒分左右坐了主桌,留了正座給陛下。
千金公主痛恨自己的好視力——她眼睜睜看到話題傳到大司徒那裡,然後,大司徒轉頭對她笑了笑。
千金公主:這是我的最後一餐了嗎?
一頓佳宴,千金公主自是吃的食不知味提心吊膽。
而其餘許多朝臣,心思也都不在鎮國公主府的佳肴美酒上。
尤其是聖神皇帝親至,給小郡主正式賜名為‘赬’,更彰皇帝對鎮國公主府的看重。
朝臣們心知肚明。
該要拜見新的皇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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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天授二年的臘月。
在鎮國公主修養月餘,重新立於朝堂之後——
帝正式下冊書,立皇儲!
朝堂有度,天子之言規製有七:諸如冊書、詔書(製書)、敕書等,其中最要緊最鄭重的便是冊書。
唯有冊封皇後與皇儲諸王可用。
因此,這也是聖神皇帝登基以來,第一道冊書。
鎮國安定公主武曜初,臨軒受冊命,是為皇儲。
是日,大司徒為冊封使,授冊書於皇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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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冊封皇儲接連新歲,等終於過完年後,朝堂之上也是人倦力乏。
年初二的休沐日。
蓬萊宮中,帝相二人依舊是在窗前對坐。
不過沒有對弈——下棋也是費腦子的,她們是在年節下補王鳴珂的話本放鬆娛情。
薑握邊看邊感慨:寫話本的文人多用化名,大概是想‘放飛自我’,免得被熟人知道自己在寫什麼後,社死不說還束手束腳。
但王鳴珂顯然不在乎這個,就算沒了丹青的馬甲,她依舊還是想寫什麼就寫什麼。
薑握有時候不免想到:這些話本要是傳於後世,以鳴珂身份之特殊,大概會被人掰開揉碎做閱讀理解吧。
想要把她筆下的人物和故事,跟高宗與聖神皇帝兩朝的史料做對應。
因此產生個‘青學’研究,都是很正常的。
火盆內發出輕微的
爆開聲響,這是薑握方才扔到裡麵的栗子,被烤的裂開的聲音。
她取過一枚銅鉗,邊夾栗子邊對皇帝道:“等二月親耕與親蠶禮過後,我想回長安看看。()”
皇帝翻書的手略微一頓,點頭道:“好。?()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薑握這個念頭,也並非是一日就有的。
她想回去看看陶姑姑。
說起來,還是她把曜初接出宮撫養那一年,陶姑姑也離開了掖庭,與她一並出宮來照看。
畢竟薑握是要上朝的,不可能時時待在家裡看著曜初。
還好有陶姑姑,作為宮正司多年的宮正,有她在,薑宅就是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