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東海之上。
數艘戰船揚帆而行。
“這都幾天了,怎麼一隻海匪的船,不對,怎麼連一隻海匪都沒看到呢?”時任安東都護府副都護的李培根放下了望遠鏡,頗為疑惑。
他轉頭以探究目光望向副將。
副將也懵懵看著他:我怎麼知道,這片海域上有海匪作祟,不是都護您的私家情報嗎?
但上峰問話,也不能不答,副將隻好廢話文學,也望向海麵,煞有介事道:“是啊,怎麼不見海匪的船隻。”
李敬業道:“我都用望遠鏡看過了,都沒看到,何況你這樣直接看了。”
副將:……又來了,李都護又要炫耀他的望遠鏡了。
李敬業確實是再次跟副將顯了一下他的望遠鏡:且說玻璃是極貴之物,要不是英國公府有錢,他靠自己的俸祿,那得好幾年白乾,才能給媳婦和女兒買塊玻璃鏡,還買不了等身大的。
李敬業還聽說,那種需要‘特殊玻璃’做成的眼鏡就已經是天價,更彆說這種如今還難量產,極為罕見的望遠鏡了,可不是每個邊關將領都能有的。
而他能有一架,也多虧了女兒在鎮國安定公主府做官,而公主又掌玻璃事。
“沒辦法,孩子太爭氣了。”
副將:啊,對對對。
怎麼說呢,常跟李都護的幾個副將,對於這件事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第八百回跟副將炫完望遠鏡後,李敬業才又把思緒轉回正事上了:“去請榮參將過來,她常年跟隨吳都尉於海上操練水軍,行剿匪事,我再細問問她。
很快,甲板之上出現一位手持羅盤的戎裝女兵。
而李培根提起的吳都尉,正是吳英。
自數年前新羅叛亂一事,吳英按照軍功受勳,授上騎都尉,所以人人稱她一聲吳都尉。
說來此番李敬業出海剿匪,正是應了吳英之邀。
她遞了信到安東都護府給李敬業,道近來倭國的銀礦上出了點麻煩,她一時分神無暇,以至於有些倭國海匪猖獗泛濫,不但劫掠海上的商船,甚至敢騷擾往大唐的運銀船隻。
安東大都護王方翼需鎮守遼東走不開,請李副都護幫個忙。
李敬業一聽:那還了得?!
說來,雖然皇帝駕崩天下大喪,但邊疆之臣不可輕動,絕大多數邊境之臣都沒有接到朝廷的命令回京親奠喪儀事,隻是於守備之地按喪期著喪服和素服罷了。
李敬業也是如此,奉命於遼東服天子喪。
隻是皇帝駕崩,比起尋常武將,他格外傷感些,畢竟高宗皇帝一世,極為厚待英國公府。
因此,在悲傷和閒的發慌中過了幾個月的李敬業,在今歲四月聽聞有海匪居然敢劫大唐的船,立刻就表示:“吳都尉隻管忙倭國銀礦事,海上事交給我,保證一月內給你掃平倭國周邊海域。”
李敬業自信滿滿出發了,然而數日
過去了,半隻船的影子都沒看到。
此時他就請吳英派來‘幫助’他的榮參軍過來,詢問為何一直沒有遇到海匪船。
榮參軍:遇不到很正常啊。畢竟吳都尉這些年一直在操練如何抗擊海寇。再多的海匪也經不住犁地一樣一遍遍被她們當成‘實操教材’去刷。
基本東海之上的海匪,都被她們掃的差不多了。若是李都護真能遇到,估計也是新就業的愣頭青,沒搞清楚現狀就加入了這個‘夕陽行業’。
至於此番的“海匪猖獗,甚至敢於劫大唐的銀船”,那自然是吳都尉說有就有咯。
不過,麵對李敬業的提問,榮參軍自不會說以上真實的內心想法。
她隻是肅然道:“海匪一貫如此狡猾的很,出沒無定。故而巡海是件枯燥辛苦事。”榮參軍雖然才跟李敬業相處了幾日,但已經摸清了他的脾氣,‘激將’道:“若是都護覺得太苦,不如先行回遼東,戰船交給下官?”
李敬業斷然搖頭:“那不成,我都應了吳都尉掃平海域,一隻海匪都沒抓到,我怎麼能回去。”
而他的副將還在旁邊熱烈捧哏:“依末將所見啊,大約是海匪們聽聞將軍之名,不敢冒頭了!”
李培根努力謙虛道:“雖有這個緣故,但隻怕也不全是,或許是海匪是有什麼異動呢,還是要加緊巡海。”
榮參軍:……開眼。
她低頭望著羅盤,總之,就按照吳都尉的吩咐,讓李副都護在海上多飄些時日吧。
反正倭國雖然地方小,但架不住周圍都是海,圍著繞圈就是了,足夠李副都護在海上飄半年的。
**
遼東咽喉之地。
烏骨城。
雖然是四月裡,完全不需要生火盆。寧拂英跟前還是擺著一隻火盆,她正麵無表情將幾封信函,扔到火盆裡去。
這裡麵有宗親的信,也有勳貴之家的信函。
“鎮將,有新的消息送來了。”
自當年新羅叛亂,寧拂英獨自守烏骨城後,她便被朝廷封為烏骨城鎮將。
其實原本兵部擬訂授予她的是鎮副,意思是李敬業不在的時候,再讓其夫人守烏骨城。
還是安定公主提出反對意見,她才正式授了鎮將,可全權負責烏骨城的軍事防備之事,以及在李敬業出海剿匪去時,還能接過李敬業的安西副都護之兵符。
寧拂英抬頭望著報信的女兵:“何事?”
“越王李貞,於豫州起兵。”
“其子琅邪王李衝,亦於博州起兵造反。”
寧拂英望向眼前的火盆——方才燒的書信裡,還真有兩王的秘信。
其王府來送信的幕僚,已經被寧拂英扣下了。
她直接拆了信來看,哪怕已經有所預料,但看清他們當真是請李敬業帶遼東兵力一同造反之時,寧拂英還是忍不住心裡一沉。
信中更以言辭相激:你李敬業可是英國公正嫡,將門貴子。英國公在李唐兩任淩煙
閣裡掛著呢(),更是高宗親口誇讚‘茂德舊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惟公而已’,此時高宗陛下駕崩,天後把持朝政,你作為英國公子孫,如何能不為李唐出力。
激將完了還有利誘:若此番事成,新君即位,你何止於一個安東邊關將領,必是能如令祖父一般出將入相,位極人臣。
真會煽動啊。
寧拂英其實是清楚的,彆看李敬業從來最怕祖父,但他也最把英國公府,或者說英國公本人的名聲放在心上。
如此激將加利誘之法,說不定李敬業腦子一熱,還真能跟著去起兵。
還好……
寧拂英心知前些日子吳英為何而來,能調動吳英的又是誰。
因而在心底深謝薑相,也明白薑相為何要這麼做。
雖說薑相一直頗看重她們母女,但歸根結底的,必還是英國公的先人遺澤。
不過,寧拂英更清楚,薑相不可能永遠‘偏心’李培根,把他置於風波之外。
彆說永遠了,大概隻有這一次:薑相為了英國公,願意費心周折,按照英國公的囑托既保住其身後名,又照拂他的子孫後代。
但若將來,李敬業真被人鼓動,做出類似於越王一般的反事,寧拂英試著推測薑相的做法——
到時候薑相,應該就會選擇棄卒保車,能保住英國公的淩煙閣和昭陵祭祀就夠了。
到時候吳都尉再來,估計就不是來說起‘海匪事’,而是直接把李敬業當海匪剿了。
火光映在寧拂英麵容上。
薑相提醒一次,示範一次就夠了,接下來的事她會做的。
**
吳英於船上,望著不遠處的登州港口。
說來,她這次‘請’李敬業去還是剿海匪,還真不完全是騙他。
因她近來確實是沒空管海上事了,她正奉天後與薑相命,帶著最精銳的戰船候在登州港口附近。
以備若有沿海州縣的叛亂,可以隨機應變。
尤其是登州附近——雖說宗親眾多散於各地,但自不是每個人都有造反的心思,嫌疑有輕重之分,比如滕王李元嬰,那位造反的嫌疑,就屬於低檔類的。
天後(根據她的小黑匣子)早圈出了十來個高危宗親,既然有高危因素,她自然也多有防範。
其中琅琊王李衝,就位列其中。
而此時,吳英一聽說琅邪王李衝,當真於博州(山東聊城)起兵造反,當時就樂了,恨不得當場燒三炷香給他:謝謝琅琊王!不用她多行船趕路了,直接從登州(山東煙台)港口登岸就是了。
自當年新羅叛亂迅速被平,之後更有劉相劉仁軌去整飭了一番遼東之地後,這幾年遼東頗為風平浪靜,隻偶爾有小打小鬨。屬於平定完後,都不太好意思給朝廷打報告上報功績的程度。
如今,吳英望著登州港口。
軍功,啊不,琅琊王,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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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
因有叛亂事,雖未至大朝會
() 的正日子,天後依舊召集在京文武百官、宗親勳貴於大明宮含元殿。
殿內烏壓壓站滿了人。
天後於丹陛之上俯視群臣:“諸卿即議平叛事。”
說來,此番的兩王叛亂,已然深知底細的天後,並不擔憂戰局——
自從先帝駕崩,天後便將周王李顯殷王李旦都留在了宮裡,除了先帝喪儀相關事宜外,朝臣們根本見不到兩王。
兩個年幼的皇孫更不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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