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9 章 裴行儉難熬的一天(1 / 1)

長安城。

吏部。

裴炎進入屋中時,差點以為裴尚書並不在屋中。

直到裴行儉從堆的足有半人高的各色竹牘、公文、奏疏後麵坐直了,露出臉來,裴炎才忙上前行禮道:“裴尚書。”

“是子隆啊,又有什麼事嗎?”

裴炎,字子隆。

聽裴行儉這語調堪稱蒼涼的‘又有什麼事’的發問,裴炎心底都不由升起一股同情:尚書的日子不好過啊。

近來朝堂上唯有兩件大事:王中書令總任的備災賑災事;劉左仆射總任的整頓京城軍伍事。

但甭管這兩件事誰是一把手,二把手都是吏部尚書裴行儉。

裴行儉真是蠟燭兩頭燒。

而且是冰火兩重天的兩頭燒——

王神玉的行事向來隻攬總,頂多任命到各部門負責人那一步。

比如王神玉將這回賑災事的【監察諸官與胥吏】之任,交給狄仁傑後,他就不會再去抓下麵的細節了:甭管狄仁傑想用什麼方法,要用什麼人,他統統都不管,他隻查結果。

王神玉是抓大放小了,但問題是,‘小’也是需要人抓的。

這個人就是裴行儉:因狄仁傑甭管要用什麼人,或者監察到官員有瀆職貪墨等事,都是需要上報吏部的。

以點看麵,大理寺如此,各署衙都是如此,故而裴行儉每日都要接到雪花狀的公文。

而他每每想將‘賑災事’的人事任命這種重要工作,轉交給王神玉的時候,王神玉都會語重心長道:“守約啊,咱們從前多年在吏部共事,我難道信不過你嗎?你隻管去做就是了。”

裴行儉:求求了,你彆信我。

*

而與王神玉相應的——就是在京兆之地,負責整飭南衙北衙軍伍,雷厲風行凡事親力親為的劉仁軌。

劉仁軌領此重任後,第一件事就是整訓軍中諸將領,他很嚴格的按照他的標準把上千帶品級的武官全部篩了一遍。

對於身負拱衛京畿重任的領兵將領,劉仁軌第一要求的就是身體素質,隻選身高六尺以上軀體雄偉驍壯者。不但要求客觀外貌‘驍壯’,還要求體力。甚至具體到能翹關(舉重,考察力氣)能舉多重,負五斛米能行多少路(負重前行,考察耐力)才算合格。

劉仁軌心知:京畿軍伍,尤其是北衙屬天子禁軍,是所有軍伍裡待遇最好,而且離天子最近的,名聲好待遇佳,自然多有勳貴子弟入內鍍金。

想進來鍍金沒問題,但你得先是塊銅或是鐵,那他還能好好教導(捶打)一番,但榆木是怎麼樣也捶煉不成精鋼的。

榆木唯一的價值,就是被踢出去後,給‘鋼鐵’讓位置。

於是劉仁軌很不客氣直接把那些身體素質達不到的,被酒色財氣搞的彆說負重步行,就是騎馬都堅持不了一日的‘少爺將領’,全都直接開革掉。

身體素質不過的直接開除,而哪怕身體素質

過關,但本事不過的,在劉相這裡,也不能繼續掌兵——

劉仁軌在正式上任之前,是先親自去北衙親衛訓練場潛伏了兩日的,發現北衙如今的訓兵竟然可以‘角牴(摔跤)、拔河’等為考核,就算通過了。

從貞觀初走過來的劉仁軌,簡直是驚呆了。這是訓兵嗎?這不是玩嗎?

他記得就在貞觀二十年,先帝還曾親自臨試於殿,考諸衛騎兵統將習射。

那時先帝曾道:“不使兵士素持乾戈,突厥來侵莫能抗禦,致遺中國生民塗炭於寇手。”[1]

於是在篩掉了沒希望的‘歪瓜裂棗’後,劉仁軌又把剩下的統將挨個拉出來考試,凡是不合格的,或是降為普通兵丁,或是調離南北衙軍伍:想領精兵,自己就得先是精兵。

劉仁軌在京師軍伍中這一陣折騰,京中勳貴之家可謂是一片地震。

不少勳貴朝臣去攝政的天後跟前狀告劉仁軌,還提起當日劉仁軌以‘呂後’事對天後不敬之事。

然而天後對劉仁軌之舉,表達了絕對的支持。

依舊是那句‘一應委於劉相’。

劉仁軌就按部就班地卷了起來。

若隻是如此,按照劉仁軌凡事親為獨斷行事的作風,這整頓軍伍看起來好像跟裴行儉也沒什麼關係。

但問題就在於,吏部跟兵部從前有一條武官轉文官的規定——

因不是所有武官都能像從前李勣大將軍,蘇定方大將軍這種六七十照樣上馬,能夠雪夜奔襲三百裡的神人。

許多武將年過四十後,或是體力不足,或有傷病,會難以再通過兵部的騎射負重等考核。

但這些人曾經多半也有軍功,總不好直接就把人官職免掉。好在軍伍中除了領兵上陣的將領,還有許多諸如‘錄事參軍事、倉曹參軍事’等文職崗,因而就有一條規定:‘軍伍材藝考不過者,送還吏部,考其文資。’

如果文資合格的,就可以由武官轉為文職。

因此,裴行儉就倒了大黴。

從前這項規定,一年也就安排個二三十人,如今劉仁軌到任,一天就能給裴行儉送來二三十個‘軍伍材藝考不過者’(這還是因為他老人家親自監每一場考武官事,因此每天能考的人數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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