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不度玉門關。

關外的冬季更是天寒地凍,風雪肅殺。

身著華貴裘袍、麵上西域樣貌的中年男人正施施然走在回教的路上。無論是冰天雪地,還是蕭瑟荒漠,他都愜意得好似身處春意盎然的繁華之地一般,散發出舒適自在的氣息。

玉羅刹回想起這趟出行的經曆。他原本的計劃是,自己假死,獻祭掉那個被他養廢的假兒子,放出假兒子手上那塊特意偽造的羅刹牌,用“得羅刹牌者為下任教主”之言,釣出暗藏野心之人,設計此局清理門戶。

然而令他有些許意外的是,除了令他欣賞的[四條眉毛]陸小鳳,他還見到了另外一個人。

玉羅刹回憶那個長相精致俊美、身量高挑健實的年輕人。

那樣美麗的西域樣貌,豈非比略顯平庸的假兒子玉天寶更符合他“兒子”的身份?

正好他沒了一個“兒子”,又還沒勸動親子來接手他的羅刹教,再擺個“兒子”也不錯。

隻是他問起那人願不願認個爹,被拒絕了。

玉羅刹心致盎然地問道:“你有沒有姐妹、姑姨?”

高挑年輕人那張清淺如溪流的麵上直白寫著“警惕”二字:“沒有!”

玉羅刹:“那你母親——”

高挑年輕人:“父母都不在這個世界上!”

玉羅刹隻好略帶“遺憾”地將注意力集中放在他一個人身上:“你肯不肯再認個爹?本座待子向來寬厚,予取予求。”

高挑年輕人俊美的臉上瞬間掛起驚恐。

從回憶裡抽離出來後,玉羅刹多少感到有點可惜,那麼漂亮的“稀罕品”沒能歸屬於他。礙於親子的想法,他又不好將人強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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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即將抵達魔教的時候,聽到前麵傳來不小的動靜,過去就發現是一群人正在廝殺。

滿地狼藉,所有人都殺紅了眼。

刀劍,鞭刺,拳腳,甚至用堅硬的頭顱撞,用手指、牙齒抓咬。

這裡仿佛已經不存在理性與人性,隻有恣意放縱著欲\/望與野心的獸性在猖狂肆虐。

玉羅刹出手將那些還活著的人統統打趴下,而後從這群人身上取得了他們正在爭奪的物件——

一塊偽造的羅刹牌。

他突然間大感不妙,匆匆往教內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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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羅刹走進羅刹教的大殿中,隨手一揮,滅掉那個舉著羅刹牌在教主之位上發癲的東西。

他壓抑著怒火,從袖中甩出幾乎成打的假羅刹牌,各個做得一模一樣,甚至與他手中最初那個偽造的羅刹牌也分毫不差,都出自朱停的手。

這些假羅刹牌上或多或少在搶奪中留下了些許破損,有的還浸透過鮮血。

可見爭牌的情勢有多麼激烈。

玉羅刹真是萬萬沒想到。

他在外試探三個長老期間,後方的羅刹教卻趁機被人偷摸搞了!

整個羅刹教上下近乎所有人都被牽扯。連本來小心謹慎不想摻和之人都沒能逃過,被故意挑動起的巨大漩渦卷入其中,屍骨無存。

而今他回來一看,居然就隻給他留下一個四處汙血殘軀、空空蕩蕩的羅刹教破殼子。

他這掌控西域、翻雲覆雨的羅刹教教主,現在隻是一個光杆頭目了!

玉羅刹想到現在手底下那三瓜兩棗還活著的人現在也非身體健全的,短時間內根本沒有人手再去擺弄梳理那些小國,他就知道西域各小國的態度隻怕要變得晦朔不明。

他意識到有人在大動作,眼下爛攤子卻是不得不收拾的。

他簡直要氣笑了。

給本座等著……

而此刻,西方的羅刹教外,拋下一切退路的薛衣人已然提劍來到此地。

魔頭,你殺吾親弟,今納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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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貫穿西域的商道打通,不止朝廷的官方貿易,民間的商隊也像是聞到魚腥味的狸奴,迅速出擊。不過小半年,西域商道上幾處邊城便繁盛起來,關卡處肉眼可見出入城池的車馬、駱駝排成的長龍也愈發壯大起來。

自然而然,官貿的巨大收益,以及因此大大增漲的商稅,迅速將空曠的國庫充盈起來。

戶部的官員們這段時日以來簡直各個滿麵紅光,走路帶風,一團和氣,笑麵迎人,再也不是原先“赤貧”時候抱著賬簿雙眼血紅、恨不得見誰咬誰的精神緊繃狀態了。

而天子也覺得一切準備都已經妥當。

冬日裡也是北地物資困窘的時候,今年北方邊境入冬後也照常有過幾場小打小鬨的“摩擦”。

朝廷收拾好中原內部後,便已經開始陸續調動北地軍隊了。

沒想到就是在同往年差不太多的那幾場“小摩擦”中,太平王竟然戰死了。

此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天子下令,命太平王世子降等繼承太平公之位,奉命去北地軍中接替太平王的軍職,趁著戰事還未發動,抓緊時間與軍中將士們磨合一番。

太平王世子宮九接到太平王死訊的時候,臉上是怔然不可置信的。

他從年幼時親眼見到母妃死在太平王懷中,得知母妃是細作,認為太平王因母妃真實身份殺害了她後,這些年來,他一直是怨恨太平王的。

他一直是視太平王為仇敵的。

甚至他還一度策劃一場謀逆案,以太平王世子謀逆的罪名,將太平王拉下泥淖,身名俱滅。

可他從沒有預料到,太平王會在突如其來的意外中喪命。

他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動手,那個同歸於儘的計劃也還沒有付諸現實。

宮九在這一刻,心頭油然而生荒謬之感。

那個權勢巨大的男人就這樣草率的、滑稽的、毫無體麵的——沒了?

宮九甚至是有些精神恍惚地草草操辦過太平王的白事。

將太平王送入陵墓後,宮九感到世間一切都更加無趣了。

也沒有什麼令他惦念不忘、耿耿於懷、興致勃勃的事物了。

不知不覺中,他走到了母妃的墓碑前。

宮九好似在凝視石碑上那些精雕細琢的文字,又好似隻是在出神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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