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篷生今早說新故事了?”
“記下沒?趕緊的,這段先排布上。”
“有新段?講的什麼,給大夥說說。”
“嘶!真的假的,妖女和聖僧……”
……
新風尚總是傳播得很快,尤其還是人們喜聞樂見的八卦逸聞,那傳得簡直比插上翅膀飛得還快。
就連秦樓楚館的姑娘們,都從特意來吹噓第一手消息的恩客那裡得知鬥篷生最新的說書段落。
“情兒姐,你今日歇息的可真早。哎呀,是有要事須得出去啊?”
歐陽情捧著一包袱的賬目對路過搭話的姑娘笑著頷首致意,跨出後院,直奔與姐妹們約定的地方。
老地方,紅鞋子姐妹齊聚。
依次把各自今年的“成果”亮出來,給姐妹們掌掌眼。
老四歐陽倩從包袱裡倒出半桌子賬目簿子:“今年的收成還可以。不過比起往年,確實越來越不好下手了。好在朝廷接下來隻怕空不出手繼續折騰了。”
老五江輕霞隨手扒拉麵前桌上那堆眼珠子:“那感情好,今年也可以多鬆快鬆快了。”
大娘心情很是不錯,舉杯邀眾姐妹:“老規矩,今夜痛飲!”
“不醉不歸!”姐妹們便也舉杯回她。
長桌前推杯換盞間,老五歐陽情搖晃著杯中美酒,給姐妹講起近來在秦樓楚館、勾欄瓦舍之間流傳的情報。
老七托著腮聽,忽然道:“五姐,就沒有什麼新鮮趣事嗎?老是那幾樣,名利殺伐。”
老二夾起一筷子下酒配菜:“江湖事,不也就那點花樣。七妹你還想怎樣逗趣?”
老五歐陽情卻笑道:“這可就巧了。正好,我方才來之前,聽了一段恩客給樓裡姑娘們講的趣事。瞧瞧能不能逗七妹一樂。”
老七即刻放下酒杯,聽她要用什麼新鮮玩意來逗她。
歐陽情便講了一段,魅惑人心的妖女勾引不動凡心的聖僧不成,反而失身失心的故事。
老七聽著聽著,就下意識往八妹那裡看一眼。
“老看你八妹做什麼?許是八妹剛來我們中間沒多久,你還不曉得。她啊,是個心裡眼裡隻看得見錢的,哪裡有空地兒擱男人。”大娘打趣道。
老七道:“那豈不是和五姐差不多?”
老六是個青衣女尼,可她喝起酒來,卻一點都不像個出家人:“到底還有一點不一樣的。不論天王老子,還是絕世佳公子,要是手頭沒帶錢出來,你五姐是看都不會看他一眼的。八妹卻肯看在人家名氣與來頭的份上,給點甜頭。”
老八上官飛燕盈盈一笑,視線掃過老五與老六:“這倒也是。男人麼,有能耐的,總不會永遠拿不出錢來,實在沒有錢的,武功也總還能得我一用。”她想到霍天青與那個江湖打手。
老很欣賞她對男人的毫不留情:“八妹的武功到底還差上一線。那些個男人能得八妹廢物利用一番,也是他們的榮幸。”
老七好奇問道:“那八妹覺得聖僧能有什麼用處嗎?”
上官飛燕摩挲著手裡的金燦燦的酒杯,滿眼都是對金子的癡迷:“有沒有用的,先拿下再說……”
老六青衣女尼道:“隻怕你這妖女,也拿聖僧沒轍。”
上官飛燕對如此言語不屑一顧,她可不覺得世上有什麼男人能逃脫她的蠱惑,那故事也不過就是編出來的一個故事罷了,講這故事的人鐵定不曾遇到過她這樣絕世美麗又智計無雙的女人。
歐陽情遺憾歎息:“可惜那七絕妙僧突然銷聲匿跡有段時間了,隻怕已遭了不測。”
老七喝醉了酒,趴在桌麵上,嘟嘟囔囔小聲道:“有什麼可惜的,他……”
上官飛燕也有些可惜的想,若是早些遇到那妙僧無花,就可將他拿下,給姐妹們看看自己與那勞什子妖女的能耐差距有多大了。
.
杭州,衙門。
“什麼?找不到戶口就不能辦嗎?真不能通融通融?”
櫃台後頭負責契書辦理的辦事小吏又是一顫,強裝鎮定地死死抓牢臀下的座椅,差點沒被嚇得蹦起來:“辦、辦不得,房契要過戶的,你個、外頭人,看著也不像本朝的中原人……”隨隨便便給彆國人入本朝的戶籍,萬一是個細作呢?
看人家敬業小吏一副戰戰兢兢仍要恪儘職守的模樣,陸炤也不好強求什麼,隻能難掩失望地放棄:“好吧。”
從衙門出來,陸炤失落不已,深深藏入鬥篷帽的臉上蒸騰著熱氣,鼻頭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我從小到大生活在中原這片土地上,從小到大說的中原話,從小到大受中原文教思想的熏陶培養。除開這具外貌奇特的身體,我一直以為自己也是個中原人的……”被本源文明國度拒之門外,即使這裡並非真正的祖國,可心裡還是難以抑製湧現難過的情緒,胸口如同堵著什麼。
啊,突然好想家。
在家的那段歲月,祖國從來保護每一個愛戴她的子民。
明明我都沒有交過250元,怎麼忽然間有種無根落葉的感覺了呢……
花老伯見他耷拉著腦袋,看起來很是沮喪傷心的樣子,卻不太能與他此刻感同身受,隻安慰他道:“不要緊,你先住著。回頭等有戶籍了,再來過戶也是一樣的,房契什麼的也先放你那裡收著,不著急。等上些時日,慢慢操作。”
說著,他回想起過去,唏噓道:“倘若是當年,先帝還在的時候,各地戶籍那叫一個混亂啊。隨便什麼人都能輕而易舉辦理入戶,也隻要文書上假借山中隱戶的名頭,還可算入增漲口賦的政績,官家老爺更是全當自己是個睜眼瞎的,不犯事到鬨大,誰也不去管……”
陸炤被轉移了注意,聽花老伯的描述,覺得那個先帝多少沾點昏庸,就好奇當今天子是個什麼成色:“那如今,戶籍管理變得嚴格,是朝中哪位大人所做,還是當今天子所做呀?”
花老伯捋順自己的胡須:“五公子仿佛提起過,該是當今陛下所為。當今少年時登
基,
至而今僅僅不過數載,
天下紛繁亂象逐漸平息,豁然已有盛世之兆矣!”
少年天子啊,起碼比先帝那樣的要英明許多吧?
陸炤想著想著,居然聯想到原著裡對著葉孤城當麵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從賊”的皇帝。
額、會是這個天子嗎?
這個綜武俠的武朝天子,不知道是不是也來自哪個原著。
目前時局尚且算安穩的,彆是金庸先生的那些亂世就好。
到新房子了。
他午飯沒留在茶館與張掌櫃他們一起吃,而是去衙門一趟回來家裡吃,陪陪姑娘們,順道告訴她們有關工作的好消息。
陸炤推門而入。
屋內桌上擺著四副碗筷。
桌邊坐著花滿樓與陸小鳳。
花老伯驚訝:“還有老仆的份?”
陸炤落座:“姐姐們呢?”
話音剛落,鶯鶯燕燕魚貫而入。
七八樣簡單卻賣相還可以的熱騰騰飯菜擺上桌後,名叫蜜棗的姐姐手裡攥著一小罐什麼東西,站在桌邊請他們四個試用菜肴。
陸炤有些疑惑為什麼姑娘們不一起吃,名叫吉光的姐姐說她們先前吃過了。
陸小鳳伸出筷子就是一夾,菜葉入口:“唔,淡了點,還不錯嘛,快趕上花滿樓的廚藝了。”
然後就見蜜棗把手裡那小罐子打開,往陸小鳳試吃過的那碟菜上倒了點白白的粉末,吉光再用乾淨的筷子攪拌一番,還請陸小鳳試吃。
陸小鳳:“……”
姑娘們都有些羞愧,吉光忍著不好意思向他們解釋,她們試著學了整整一早上的燒飯做菜,各種火候摸索嘗試了無數次,做出來那些勉強能吃的,她們都吃下了,後來輪到調整口味的時候,她們卻已經飽腹。
“於是,你們就先把菜往淡了做。等我們回來,菜上桌了,邊試吃邊調整?”
花滿樓讚道:“實在是個很聰明的主意!”
陸炤也很欣慰,姑娘們也學著花滿樓的教導,逐漸適應尋常人的生活了。
陸小鳳把飯菜扒得飛快。
陸炤沒忍住,勸他慢點吃。
。
花滿樓笑道:“他還想勸你快點吃呢。吃好了,趕緊去茶館接著下麵的說書。”
陸炤有些訝異,陸小鳳這回怎麼什麼也沒打算問他,隻盼他趕緊接著講。
想到適才花老伯所言,立功也許能被上奏請入戶籍。立功,修橋鋪路算嘛?那還是得多攢錢,才有機會立這樣的功入籍啊。
快吃快吃,吃好就去賺錢!
.
午後,江湖茶館。
依舊是人頭攢動的擁擠場麵。
還有茶客為了守住自己的座位,不讓外頭新來的搶占去,中午就沒出茶館的大門,而是幾人湊一夥,托茶館夥計二子跑腿,一道叫外送,現在有些桌麵上還擱著麵碗、筷子之類的。
上午被哄笑臊出茶館的書生不知
道什麼時候竟又悄無聲息地鑽進來,躲在角落,忿忿不平自己早上的遭遇。
見大堂前麵鬥篷生來了,耿耿於懷的書生心想,等著吧,定要你下不來台。
“這回要講的,是一位清麗的閨中小姐,打小乖巧順從——”
“欸——恕在下直言不諱!”
有道聲音打斷了說書,此人正是上午那位指指點點的書生,隻聽他拉長語調道,“早先那不貞順的妖女也便罷了,不說水性楊花,妄圖敗壞出家人的修行,簡直恬不知恥!這大家閨秀總該是精心教養出來的,知書懂禮,怎麼也摻和上這些傷風敗俗之事!”
陸炤無語了,這是哪裡來的食古不化的老腐儒,壓根沒仔細聽這個故事吧。
略一沉吟,他道:“那要不這麼著?把這些‘逸聞’裡頭的男男女女性彆對換來看。妖女,換作一位萬花叢中過的風流公子,那位向來不假辭色的大師,換作一位如月宮嫦娥仙子一般的冷豔修士。您覺著這樣如何?哦,把勾搭人家修士的那位浪蕩公子換作書生,倒也不是不可以——誒,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