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診的這些女醫,如今不過是一二百石的微官,即便醫死人,甚至和巫蠱有關,也不應該驚動廷尉署,而是由京兆尹手下的獄掾接案,隻是吧,這群混蛋壓根不接。

明麵上看,這隻是一場醫患矛盾,但誰都清楚女醫背後站著的是韓尚院,而她手中又是握著幾乎整個漢國八成的醫藥利潤,此事極大可能就是衝著她來的,就算不是,那案子隻要開始接下,那基本上就得是了。

畢竟,判過案的人都很清楚,如今一個案子判定的證據,想要極為充足是非常難的,因為證人的證言會改口,物證會缺失或者自然消失,在這樣的情況下,主審官無論如何判定,其實都是有漏洞的,要較真起來,很有可能分不清到底誰是誰非。

平日裡遇上這種情況,通常采用證據最多的,又或者參照延尉過往的奏獻判定參考著來就是,就算是有些漏洞,也是可以忽視過去的,可這次不一樣,無法以鐵證判定的主審官會被架在火上烤不說,而他那些發現的漏洞,必然會成為這兩撥人互相攻訐的證據!

此案要是推到風口浪尖上,這兩派打成什麼樣不說,主審官隨機與一邊結仇,亦或者罷官是肯定要二選一的。

畢竟,哪怕天子態度曖昧,可他能允許韓盈一個女子走到此等地步,定會對其有幾分偏寵,而此事又隻涉及手下的女醫,就算女醫真有問題,保不齊韓盈來個棄車保帥就無事了,而等她轉危為安,再回過頭來想想負責此案的主審官、書佐和獄卒這些人做的事兒——

嗬嗬。

這種情況下,京兆尹手下的獄掾肯定裝死,而這樣的燙手山芋,廷尉署中的官吏隻要是沒瘋,百分之百也是不想接下來的,但架不住這位大孝子發覺自己求告無門,直接穿著孝服,把父親的棺槨拉到廷尉署前詣闕上書了!

隻恨廷尉署因為要設置關押犯人的牢獄,沒辦法全建在長安宮中,不然哪有人能這麼堵大門!

沒辦法,延尉署硬著頭皮把案子給接了。

因為案子本身較小,為了保持回旋的餘地,延尉署的廷尉正、監、掾史這群年俸千石的大佬們互相碰了碰頭,最終將六百石的延尉右平推出來審理此案。

理由很充分,畢竟是個百石小吏的訟告,哪裡用的著他們?肯定是負責裁決具體獄案的延尉右平來啊!

延尉右平很清楚自己此刻是被上司們推出來頂鍋,但也沒辦法,接著這破鍋他還能乾下去,指不定還能修好,不接,那就等著被穿小鞋吧。

捏著鼻子,延尉右平很快看完了狀告之人的上書。

訟告之人肯定會潛意識偏向自己,延尉右平忽視掉巫蠱箴言這些指控,很快發現了對被告女醫的不利點。

告主的老父患的是慢性胃病,已經活了四五年,平日裡還是能下床活動的,而身體還不算太差的情況下,他在服藥二日後,突然暴斃。

就算不是巫蠱,也很有可能是施藥失誤啊。

而施藥的物證……這東西上哪兒去找!

延尉右平極為頭痛,

他迫切的想要將此案調查清楚,

以免引火燒身,隻是鑒於女醫背後還站著韓盈,此案也很難真的算女醫之罪,所以也就沒按照舊曆,讓幾個獄卒拿著腳鏈手鏈去傳疑犯,而是讓自己的親信過去請人。

派親信去,主要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請女醫,而是為了給韓盈的人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免引起誤會。

這位親信任職書佐,看起來二十歲出頭,麵白長須,衣衫飄逸,極為儒雅,僅從外貌上就衝淡了不少緊張的氣氛,也不愧是延尉右平的親信,客客氣氣的幾句話就將事情交代清楚,態度也極為謙卑的說道:

“事關人命,還請於醫師寬容,允我帶醫治的女醫吏前去辯辭,辯完既歸。”

書佐的態度極好,可再好,都沒辦法掩蓋他帶來的消息有多壞,想要做的事情又有多糟糕。

行獄,那是人能去的地方嗎?

即便文景兩帝廢除了大量的肉刑,但這不代表剩下的刑罰是普通人能夠承受得了的,大量的‘輕刑’還是充斥在日常中,既然如此普遍,那它肯定不會隻出現在定案後的罪人上,審訊中途,獄吏為了獲得口中而加以輕刑、私行的可從來不在少數。

彆看他現在說的好聽,可女醫到他手上,就跟借出去的錢一樣,能不能回來自己這個借錢的時做不了主的,得看他什麼時候願意,真要是一抹臉扣下了,就算韓尚院奔走救人,那也是要有個過程的,這段時間,足夠對方把人弄殘弄廢了!

於秋一點都不想讓書佐把女醫帶走,但對方已經給足了麵子,拒絕就太過於囂張,她隻能道:

“義診出了人命這種大事,我一個醫師怎麼好做主?還請鐘書佐等待片刻,容我前去稟報尚院。”

韓盈來長安後,一直和女醫們蝸居在客舍,想不驚動她帶走女醫,那隻有鬼神才能做得到,鐘書佐過來就是希望講清楚此事,彆得罪人,此刻巴不得她趕緊和韓盈說呢,連忙道:

“在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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