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場內的行商們,早就因為等待而逐漸心急如焚,一聽到之前離去的行商召平回來,紛紛跑出來圍觀,隻是出來一看,不少人頓時麵露驚詫之色。

不怪他們會有這樣的表情,貨場地方狹小,本來就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再加上行商之間經常互相搶貨,大家不僅認識,連對方的品行也摸的差不多,召平此人帶著些許潔癖,哪怕趕路時顧不得勤洗勤換,他也要把能打理的須發打理的整整齊齊。

可如今,召平綁起來的發髻帶著黃泥,胡須亂糟糟的,甚至還夾雜著草屑,身上更是邋遢的不行,不隻是他,同隊壓鏢的也都是相同的模樣,還有的人衣服已經被劃爛,個彆者還帶著乾枯的血跡,看的人心頭發驚。

和召平交好的楚行商一聽到消息,手中的餅都忘記放下,就這麼直接衝了出來,他四下打量,發覺回來的這六七十號人中,除了召平的商隊外,還有另一隊人,那些男人個個身材健壯,行動一致,中間還護著個十二三歲的少女,看起來極為奇怪。

隻是這種時候,旁的人再奇怪也沒有召平重要,看著召平這邊不見任何貨物,光有裝糧牛車,楚行商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他推開眾人上前,連忙問道:

“老召,你們怎麼成這個樣子了?貨呢?”

癱坐在地上的召平充耳不聞,誰的話也不回答。

自秦開始打壓商人,這個群體地位變開是越發的低下,真是有本事有門路的,誰願意經商?更不要說是商人中最苦的行商,這可是趕路真會死人的年代,路上的艱辛數都數不清,更不要說人帶來的危機,能撐起這些的召平,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可他還是沒想到,這次的暴雨居然會這麼嚴重!

好半晌,見召平一句也不回答的楚行商心中忍不住有些發急,他繼續詢問道:

“老召你怎麼了?連話也不回了?”

召平還是什麼話都不說,楚行商更急了,他扭去看召平身後的老趙,卻發現對方也是靠著車低垂著頭,一副什麼話也不想說的模樣,再抬頭望去,儘皆是氣氛低迷,不想與人交談的模樣。

楚行商忍不住開始頭疼,旁邊圍著的行商看他叫兩次都不應,這才開口道:“我們在這兒已經叫過一輪了,誰開口問都不說。”

“就是。”

這個行商一開口,旁的行商也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也不知道老召這是遇上了什麼,連話都不說了。”

“貨沒了,我怎麼看著人也少了幾個?恐怕是遭了盜……”

“做行商的,遇上個把強盜算什麼?乃公這輩子都不知道遇見過多少次了!他召平不至於連話都說不出來,肯定比遇上盜匪的事兒還大!”

“誰不知道要比這大?可召平他一句話不說的,上哪兒知道到底大多少啊?”

“我說,你們光圍在這兒問話,連口水都不帶拿過來給人喝的嗎?”

閒話間,更加爽利的女聲突然從後麵傳了過來,眾行商扭頭

一看,發現是和韓醫曹以及左儀交好的辛玉,她身後跟著六個提桶拎筐的仆婦,看著前路被人擋了,便直接說道:

“都彆在這兒傻站著了,讓讓路,我要帶人過去呢!”

行商們一僵,互相看著對方空空如也的手,隻得各自讓開,任由辛玉上前,招呼著仆婦將桶中的小米粥盛出來一人一碗的分下去。

召平等人經曆這麼多,不想說話,那是不想說話的事,可不代表他們不累不餓,不想活下去,現在辛玉拿過來吃的,便都伸手接過來了碗,唏哩呼嚕的喝下肚。

粥到肚裡,終於有人願意開嗓子說話了。

“多謝辛商,”

有人道了聲謝,緊接著長長的歎了口氣,回答的聲線還帶著幾分驚懼:“外麵全亂套了。”

“那不是亂套,是死人,到處都是死人。”

召平看了一眼開口說話的兄弟,接過來話茬:

“從頭說吧,我們當時已經到了昌縣,暴雨下的太大,沒有一處不被淹了的,雖不至於直接淹死人,但田地,茅屋乃至存糧全都遭了災,雨停後接連七八日地麵都不見得乾,驛道上壓出來的車轍裡還都是水,已經有人開始賣兒女,甚至於賣田,我等擔心繼續留下去要出問題,便趕緊帶著人往外走。”

知曉些內幕的辛玉當即在心裡搖了搖頭,這種情況下還往外走,豈不是更要命了?

正如她所想,召平像是回想到什麼恐怖的事情,臉上的肌肉狠狠的抽了幾下,停頓了好一會兒,這才繼續講道:

“可外麵的縣,就沒有一處不被淹的,城內城外一起遭災,更不要說路上的各亭,是花錢也買不著糧食,餓到極了,什麼都顧不得,今年買的絲綢,最後都換成了我們的口糧。”

一瞬間,聽他說話的行商們,眼中紅的恨不得要滴出血來。

那可是一匹價值三四十萬錢的絲綢,光一匹就能夠買一百石的糧食,夠召平商隊這些人吃一個月的!

外界的糧價,竟然已經高到這樣的地步了嗎?

如今經商賺錢的邏輯,本質便是囤積貨物,低買,高賣,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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