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一時陷入了新的僵局。
基裡爾去世時才十歲,眼前的少年們也不過才十三四歲,還是稚氣未脫的年紀。
艾蓮妮卡狠狠瞪著自己用槍瞄準的少年,心跳聲卻如擂鼓,蓬勃地敲擊著她已乾涸多時的心房。從這些人戒備的視線裡,她甚至大概能推斷出身後不明生物的方位、身高——“他”大概已經變化了許多,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隻要那是她的孩子。
要說艾蓮妮卡此前對身邊的種種異樣全然不知情?
那當然是假的。
隻是艾蓮妮卡一直以為那是自己懷念家人過度出現的幻覺——長久的精神壓力乾擾下,這種情況在沒有一個完整家庭的納達烏尼奇托基提內部並不罕見。
她曾多次因為“直覺”“第六感”帶領大家從危機中逃生,冥冥之中,艾蓮妮卡不是沒有懷疑過,是不是基裡爾未散的魂魄在身邊護佑和指引著自己。
可她每一次嘗試都被宣告隻是虛妄,久而久之,連艾蓮妮卡自己都不敢再相信,基裡爾居然會真的在自己身邊。
——直到今天,她被拖拉著往遠離普羅米亞和危險的方向拽,哀求後又被無形的存在溫柔地托舉著,如同羽毛般輕飄飄落在離地麵二十多米高的天台上。
十歲之前,是艾蓮妮卡和丈夫一次次擁抱著尚未記事的基裡爾,像所有美滿家庭那樣沉浸在歡聲笑語中。
如今,卻是基裡爾擁抱著對自己而言已經過於瘦小的的母親,這個沒有溫度的寬厚擁抱,卻讓終於後知後覺醒悟過來的艾蓮妮卡幾欲落淚。
是鬼魂也好、是妖怪也好——總歸,這就是她的基裡爾!
她警覺地用槍在身前和後方兩側橫掃,可她方圓五米內都空空如也,讓她仿佛在一個人孤單地唱獨角戲。
小黑小白在基裡爾手臂上咬了兩個牙印就靈巧地跳開,熟練地地一點一點將咒靈往遠離非術師的角落裡逼。
明明什麼都看不到,艾蓮妮卡覺得自己仿佛能聽到基裡爾的哀鳴。
她已經受夠了這種對親人的衰亡過程束手無策的感覺。
俄裔女性的發梢不知何時已經被汗水浸潤,在十一月初的深秋裡,她的汗正一滴一滴向下墜,可眼神卻亮得出奇。
艾蓮妮卡看向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長刀還拋給同行者武器的黑發少年——他甚至麵不改色地拋給那兩個先上來的男人一堆彈匣,儼然是那兩人的後援。
艾蓮妮卡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比自己還要狼狽的普羅米亞,有些事情,她能看出來,普羅米亞未必不能。
看著從伏黑惠影子空間裡掏出的一大堆東西,伊達航額角青筋直冒。
他沒怎麼費力就猜到,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原本想和伏黑惠交接的,就是這些東西。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攜帶的配槍型號不同,子彈也並不通用,這小孩卻人人有份,連數量都恰到好處,不偏不倚。
如果不是
早有成算,這小鬼恐怕會像遞給鬆田萩原拆彈工具時那樣直接通過式神傳達,哪裡還需要多這一道麵對麵親手交接的程序。()
——“”
?本作者謀殺失眠提醒您最全的《伏黑哥今天依舊很心累》儘在[],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可這小孩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未成年,彆說他們公安,哪怕是那個什麼勞什子咒術界,也該講究最基本的兒童福利法吧?
伊達警官努力深呼吸,覺得自己遲早會被身邊這堆不省心的家夥們氣死。
正處於戒備狀態的普羅米亞對忽然擠得滿滿當當的眾人高度戒備——如果是波本是那個烏鴉軍□□來接洽她的接頭人,和波本共用一套後勤的黑發青年要和自己對槍?
除非……除非……
雇傭兵的臉色陰沉。她算是已經看出來,這個天台上,除了各自為戰的艾蓮妮卡和自己,所有人都是一夥的。可讓她和艾蓮妮卡結盟?嗬,這更不可能!
為了照顧一堆聽不懂俄語的日本人,艾蓮妮卡放慢英語語速,這讓她的台詞聽起來更像在咬牙切齒:“放了他——放了我的孩子!”
注意到伏黑惠和虎杖悠仁被槍口對準的那一瞬間,伊達航頭皮一緊,反射性地將兩個小孩護在身後,同樣舉起伏黑惠剛才丟給他的長刀。
見過那堆彈匣後,伊達警官對開刃的刀劍這種同為管製用品的武器已經有了相當的承受力。比起彈匣、拆彈工具和武士刀,好歹伏黑惠沒從他那影子裡掏出一二三把槍當個法外狂徒,否則老實敦厚的昔日班長一定要揪著同期們的衣領一個個數落過去。
劍道對日本警察來說是必修課,伊達航作為他們那屆警校僅次於降穀零的次席,對使用日本刀還算得心應手。
麵對近在咫尺的槍口,伏黑惠微微皺眉,他單手搭著高大青年的肩,頂著伊達警官的瞪視,若無其事地再度和警察先生肩並肩站齊。
在艾蓮妮卡的緊盯中,他放下了可能被當做挑釁的手影姿勢,玉犬卻依舊在一旁虎視眈眈地待命。手影的存在隻是引導,當術式熟練到一定程度,手印也會變得僅僅隻是一種儀式。他當前的訓練目標之一,就是如何在不影響自己使用武器的前提下召喚式神。
他仰頭看向幾乎遮蔽住月光的詛咒:“它如今並非一個人類,隻是沒有自己思想的咒靈,隨時有可能危及普通人的性命——”
“比如你們,比如現在。”
海膽頭少年的話音才剛剛落下,不知何時長出粗重尾巴的基裡爾便一尾巴拍到建築邊角,天花板甚至傳來簌簌的碎石落地聲,看不見的咒靈尾巴在半空中橫衝直撞,肆無忌憚地摧毀著廢棄商用樓本就沒那麼結實的頂層工具間。
聽力最好的虎杖悠仁敏銳地捕捉到兩聲幾乎重疊在一起的低罵,耳熟的聲音來自距離他們不到一層樓的腳下,脫兔被解除術式前有做彙報,那應該是還在拆第二枚炸彈的爆處班警官們。
……難怪那位公安先生會寸步不離地守著天台的出口,不讓普羅米亞下去。
見艾蓮妮卡一絲閃
() 躲的意思都沒有,同樣什麼都看不到的普羅米亞不由有些幸災樂禍:“那女人是終於瘋了嗎?”
下一秒,基裡爾靈活的尾巴就一擊打在普羅米亞麵前的水泥地上,還沒等握著槍的雇傭兵逃出不明物體的攻擊範圍,抓準時機的諸伏景光直接一個旋身飛踢,直接踹飛普羅米亞緊握在手中的配槍。
小白露出一口亮亮的大白牙,直接躥上前嘎嘣幾口把普羅米亞的槍管咬到變形,還不爽地嗚嗚抱怨兩句這次的磨牙棒味道不好。
眼睜睜看著槍管變形的普羅米亞勃然變色——那無形的東西竟然不止一隻,甚至隱隱有針對自己的意思。
不,這絕不是自己的錯覺,看艾蓮妮卡的態度,那個黑發小鬼似乎確實可以控製其中一二。
這回換成普羅米亞舉槍環視著空空蕩蕩的環境,她厲聲道:“誰?什麼東西!給我滾出來!”
轉瞬之間,在場的兩位公安調轉槍口,默契無比地交換了目標。
距離普羅米亞更近的降穀零飛身一撲,挾製住已經兩手空空的普羅米亞,諸伏景光輕抬手臂,填充上咒力子彈的左輪準星對準被艾蓮妮卡擋在身後的基裡爾。
還處於混沌狀態的基裡爾依舊渾渾噩噩,全然不知在場最拉仇恨的目標已經從普羅米亞變成自己:“不要、傷害、媽媽——”
眼看著失控的咒靈流著涎水,一點點接近最愛自己的母親,虎杖悠仁攥緊拳頭,隨時準備衝上前去,一拳打飛距離艾蓮妮卡隻有咫尺之遙的咒靈。
處於緊繃狀態的粉發少年神色有些焦慮:“失控了嗎……”
若是基裡爾並未對人類、尤其是對自己的母親攻擊,或許虎杖悠仁還能為基裡爾的存活辯解一二。
可一旦咒靈襲擊人類,哪怕那個人類是惡的那一方,也無疑違反了咒術界的規章。
人類有人類的律法,咒靈有咒靈的界限。況且,作為注定被驅逐的異類,咒靈本就沒有豁免權。
如果基裡爾對人類發起攻擊,哪怕他有意為咒靈求情,也無濟於事。
如果,基裡爾連艾蓮妮卡都攻擊的話……
虎杖有人用力攥緊拳頭,這回反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