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保憲來找安倍晴明,其實是為了昨夜產屋敷家發生的異動。
昨晚在禪院家舉辦的宴會倉促結束,結伴而歸的術師們路過產屋敷家族地時聞到過於濃鬱的血腥味,也看到了那幾乎化作實體的濃鬱咒力。
產屋敷家的人竟在一夕之間幾乎被全滅!
他們甚至來不及向留守陰陽寮的值班陰陽師們發出求救,就永遠死在乾冷的冬夜裡,隻有遠在族地另一頭的幾人和遠在外地任職的產屋敷宗家長子得以幸存。
失蹤者唯有一人——那個因身體孱弱不能見光,終日窩在產屋敷後院的產屋敷分家幼子。
庭院中揮灑的鮮血還帶著明顯非人的利爪痕跡,死亡的產屋敷族人臉上驚訝大於恐懼,明顯是熟人作案。
是附身、受肉,還是出於那位產屋敷月彥本人的意誌?
想到這裡,加茂保憲不禁長歎一聲,和那位小公子多次麵對麵溝通的他心中已然有數。
月彥的親人曾告訴此前來訪的術師們,月彥近些年被人詛咒才更加虛弱,因此他身邊總有濃鬱的血氣怨氣環繞,為此還特意支起了從道滿法師那裡要來的“帳”。
現在看來,這種種掩飾都證明一點——產屋敷分家之人對月彥之事並非毫不知情。
如今分家全滅、掩藏氣息的“帳”被打破,供給咒力的分家之人也已身死。
曾經粉飾太平的華美一點點剝落,露出掩藏於其後的腐朽真容。
保憲倒是曾經發現過哪裡不對,但這點一樣同樣很快被產屋敷分家的人很快敷衍過去。
此事一出,今早平安京滿城嘩然,也就隻有晴明這樣優哉遊哉的家夥才能事不關己地在家裡看小孩捏泥巴。
安倍晴明隻在產屋敷月彥幼年時去過一次產屋敷宅,他那時並未說什麼,可之後便再也不肯去了。
“一切自有因果循環啊,博雅。”在對上疑惑的友人時,輕搖著檜扇的大陰陽師是這樣說的。
“——人,總是要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價的。”
不管是產屋敷分家,還是產屋敷月彥。
出身自貴族產屋敷的月彥少有才名,一度曾是被抱有極大期待培養的孩子,然而那具孱弱軀殼將他囿於深深的宅院之中,曾在貴族中掀起一點點波瀾的才名也很快消匿無蹤。
家人從各處找了醫師陰陽師們和咒術師們,但所有應邀者都對少年娘胎裡帶出的病情束手無策。
哪怕產屋敷月彥從不出現在平安京一眾貴族的聚會上,長期封閉自我的少年對待仆從的苛刻傳聞也一直隱隱流傳在眾人耳中。
一切到前不久才出現轉機。
從出雲國遠道而來的一位醫師自稱能夠解決產屋敷公子的頑疾,多日後那位產屋敷月彥的身體似乎也真的有了極大改善。
可惜好景不長,月彥公子的身體很快就再度惡化了,他想要找那醫師的麻煩,卻不料醫師已先一步發現危機,即使沒能逃脫也狠狠擺了產屋
敷月彥一道。
加茂保憲轉述得很委婉(),
“”……?[()]?『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應當是和那些在平安貴族眼中命如草芥的仆從一般,“被處理掉了”才對。
他喃喃低語:“真不講道理……哪怕沒能治愈,這也不該是那家夥找醫師算賬的理由吧?”
黑發少年在心底默默補充了後半句話——完完全全體現了人性之惡的家夥,哪怕無法治愈也是活該!
“那位來自出雲國的醫師不光醫術上有兩把刷子,在發現自己有危險後,更是直接在月彥少爺日日服用的湯藥裡添了些什麼。”
“在那之後,原本就不能出門見風的產屋敷月彥身體更加惡化,就連日光都不能見,開始更頻繁地找術師上門。”
加茂保憲唏噓不已:“那期間他身邊的仆從一天比一天少,最後就連更遠處的宗家也開始有人失蹤。同樣是那段時間,平安京中也有不少婦孺失蹤的傳聞,一度鬨得人心惶惶……”
保憲會在此時提起這些,自然是因為他們白天收斂屍體時在彆院柴房裡看到了那些受害者的遺物。
“——那些失蹤的婦孺,可大多都是在月彥無法活動的大白天失蹤的!”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裡,以加茂保憲為首的術師們屢屢被找上門,唯有安倍晴明一直拒絕他們的邀約。
現在,保憲總算明白了其中的緣由:“晴明,你早知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了嗎?”
大陰陽師搖頭:“產屋敷月彥的變化是這個世界無法回溯的進程,哪怕派再多人過去他都不會恢複。同樣的,哪怕派再多人過去,他也不會死在今日。”
安倍晴明自認自己隻是陰陽師,他並非什麼什麼人都能拯救的救世主,產屋敷月彥也用不著他去救。
大陰陽師的確通陰陽、擅卜算,但這不代表他的卜算毫無代價。
對於是否該出手,他有一套自己的衡量標準——產屋敷月彥當然不在其中。
雖然並非是會對命運逆來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