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無疑是傲慢的,但他的傲慢建立在境界的壓製之上。
上清界講究達者為先,哪怕隻是高出一個位階,也是天與地之間的差彆。魁首親傳固然聲名顯赫,年紀輕輕更是摘得了“劍宗”這等無上榮耀的冠冕,但元嬰期修士就是元嬰期修士。儘管元嬰期修士在上清界中已經能開宗立派,被人恭恭敬敬地稱呼一聲“老祖”,但元嬰修士距離真正頂尖的大能還有無比漫長的一段路要走。從元嬰期到分神期,若無機遇,苦熬幾百年都算得上是資質過人了。
無論拂雪的“劍宗”之名何其聲勢浩大,在真正的大能眼中,她也不過是後起之秀,是不值得忌憚的晚輩。
仗著比彆人多吃幾百年的米麵,黑影自然能以居高臨下的態度去俯瞰比自己低階的弱者。
但黑影內心深處卻也有一個微弱聲音在告誡他,時間對一些人來說並無意義,拂雪道君與其師長一樣都是為天地所衷的怪胎,不可以常理論之。那可是融合期便敢統籌外門弟子越階斬殺九嬰,靈寂期便敢與兩名同伴劍挑神明,金丹期便敢屠得幽州血流成河、獨破百人大陣的拂雪道君!
黑影可不覺得自己能比姬重瀾更有排麵!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坍塌殘破了一半的地宮廢墟中展開了激烈的角逐。他們身影快如閃電,在虛實之間瘋狂地變換交替,空氣中隻能捕捉到道道殘影,山壁、地麵、穹頂時不時傳來爆裂的碎石之聲。而白影所到之處,冰藍色的霜花便開到何處,就像肆意揮灑塗料的畫匠一般,地宮中頃刻間便開滿了月華優曇般冰色的花朵。
黑影也是劍修,而劍修與劍修之間的對決無論因何起步,到頭來都逃不過金鐵交接的近身搏鬥。但黑影不知是不是被宋從心臨陣突破之事震懾了心魂,從一開始便落在了下風。在宋從心窮追猛打的攻勢之下,黑影一時間竟左支右絀,一時間狼狽萬分。
不行,繼續這樣下去不行!
試圖撕裂空間離開此地的黑影發現空間已被冰雪封凍,無法逃離的黑影隻能被迫接下少女連綿不絕的劍勢。少女年歲不大,劍法卻極其老練沉著,她攻勢雖猛,實則穩紮穩打,滴水不漏的同時,一招一式都能將黑影逼進更深的絕處。
難以想象這竟是一個壽數未足百歲的毛頭小子該有的冷靜理智,她仿佛經曆過千錘百煉一般,拔劍本身便是一種無言的威懾。
在這種極具壓迫力的攻勢之中,先手慢人一步的黑影已經來不及組織有效的反抗措施。就在他疲於應對之際,警惕著拂雪另一重分-身的黑影錯身回首,卻見那一襲白衣竟是回到了先前那愚弄他的凡人身邊,伸手將其擁入懷中。後知後覺的黑影瞬間頓悟,一時間更是恨得咬牙切齒,他剛才就應該先挾持人質才對!若有人質在手,他何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
“你竟還能分心他顧。”這一個錯眼的間隙,凡鐵打造而成的劍刃便凶殘無比地貫穿了黑影的眉骨,“也罷,我便將你的鬥篷和皮囊一同撕下,看看你底下藏的究竟是何種麵目?”
黑影猛然折身後仰,形影化虛,原地隻留下一道殘影。他額冒冷汗,隻覺得難以置信,一柄凡鐵製成的劍刃根本不可能破開他的護體勁氣,但這平平無奇的鐵劍在拂雪手中竟是化為了殺人利器,險些令他折損於此。
“你的術法有些古怪。”仿若冰雪鑄成的少女淩空而立,手中的凡劍已經撐不住她強橫的靈炁而寸寸崩裂,但她半垂著眼簾,麵上卻依舊無悲無喜,“雖是分神期修士,但卻有如空中樓閣一般外浮內虛,簡直像心境與修為並不相配的走火入魔之人,你究竟是誰?”
“豎子狂妄!”宋從心此話一出,那黑影便好似被踩到痛腳一般發起狂來。
身披黑鬥篷的人影猛然擲出手中的長劍,那柄刃上纏繞著黑紅色流火的長劍在空中一分二,二分四,在彈指之間便化作了遮天蔽日的流火劍幕。其劍光浩瀚如雨,火光如飛濺的星火般朝著宋從心飛馳而來。
那火光倒映在宋從心的眼中,她麵上卻點無波瀾,隻是平平地抬起一手。霎時間,衝天而起的冰淩如無堅不摧的山壁般擋下了這隕星般的流火劍雨。
冰火相撞的刹那,冰壁正中忽而裂開一道龜裂的紋路。隨即“哢擦”一聲,手持黑紅劍刃的影子破冰而出,長劍直襲宋從心的麵門。
隕日一般當空斬下的劍刃將呼吸儘數掠奪,強大的壓迫感襲上心頭,宋從心卻不知為何感到一股強烈的違和感。她徒手虛懸一握,重水如龍卷般延伸,在指掌間凝結為冰色的霜刃,三道利刃在宋從心掌中縮聚成極細的一線,隨即如綻裂的冰花般爆射而出。
“去死吧!”黑影落下黑日,這全無留手的一劍誓要將眼前的天驕斬落於此。
隕日足以燃燼一切冰霜,但在黑影眼中必將惶惶的少女卻是不閃不避,不退反進。她奔向熾烈的大日,將己身化作一道斬裂蒼穹的寒芒。
隻見一線極細的微茫自日中斬落,與隕日熾烈的光輝相比,它的光芒不過是晨時一抹熹微的天光。
但這一線白芒卻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