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要造反的風聲已經放了出去,他對黑三角的倉庫虎視眈眈,宋生當然不可能沒有任何動作,這段時間明顯加強了化工廠附近的人手。
上午九點,一輛運輸車在倉庫西門的空曠地帶停下,從車廂裡陸陸續續走下來二十多個男人,靠在車身側麵站成了一圈,片刻後,一輛奔馳suv緊隨而至,車門被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推開,一條長腿落地,一個麵容冰冷的年輕人從副駕駛走了出來。
遠處,又有幾輛麵包車遙遙而至。
“閻王。”
有人走到年輕人的身邊,低聲對他彙報,“都已經準備好了,咱們的人都到了。”
信宿語氣淡淡道:“走吧。”
好戲也要開場了。
化工廠的各個門口都有專人在看守,這一行人又招搖過市,肆無忌憚地走到了倉庫大門,一過去就被宋生的眼線發現了,門口的幾個男人警惕防備地盯著他,目不轉睛對旁邊的人道,“去跟老板說,閻王帶著人來了。”
一人聽到他的話,轉身向倉庫內部走去。
說話的男人大步走上前——那是宋生手底下的一條心腹,對霜降現任的領導者忠心耿耿,也是堅定的“反閻王”一派。
他走到來者不善的閻王麵前,還沒來得及說話,脖頸處驀然一涼——
“噓,”信宿右手袖劍抵在他的咽喉上,輕聲微笑道:“我不想在這裡惹出太大麻煩,被什麼人盯上就不好了,你應該也不想看到你自己的血現在就噴濺到地板上吧。”
喉間傳來皮膚冰冷鋒利的觸感,男人冷汗瞬間沿著鬢角落了下來,他強撐著臉色色厲內荏冷笑道,“我提醒你一句,宋生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早就做好了準備,你要走進去,就是在自尋死路、自投羅網。”
閻王都挑釁到了這個份上,宋生當然不可能無動於衷——今天絕對隻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這個大門,或者兩個人都留在這裡。
但這其實並不是閻王慣來的手段。
他想要對付什麼人的時候,更多是讓對方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死到臨頭還不知道是誰對他動的手,決定要做一件事,也是在暗地裡運籌帷幄——謀定而後動,悶聲乾大事的典型。
閻王很少大張旗鼓地把一件事宣揚的人儘皆知,但這次可能是故意向宋生示威,又或許因為彆的什麼緣故,閻王要造反的消息已經傳的滿城風雨,無人不知。
信宿漫不經心“啊”了一聲,不以為意笑道:“聽你的說法,他已經精心給自己準備好了一個墳墓,那我更要去親手送他一程了。”
男人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道:“你彆得意的太早了,閻王。”
信宿道:“不好意思,我從來都很得意。”
在他身後的槍口齊刷刷抬了起來,信宿語氣非常客氣,但說出來的話就不是那麼客氣了——
“所以,你是主動讓路,還是我用一些不太禮貌的辦法請你讓開?”
短暫僵持後,門
口的幾個守衛慢慢舉起了雙手。
然後就被閻王的人結結實實捆住了手腳,五花大綁一起扔在了門外。
“劉哥,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老板已經知道閻王帶著人進去了,”
“——就看他有沒有命活著出來了。”
進入化工廠內部,走過一段寬闊空敞的倉庫,前麵就是幾條狹窄的通道,通往不同的位置,曲曲折折的迷宮似的。
信宿對這裡的地形已經很熟悉了,帶著他的人從其中一條通道走進去,直奔儲存藍煙的地下冰室——那裡存放著霜降未來一年的毒品輸出量。
這些藍煙他如果不能帶走,就一定要毀在這個地方,絕對不可能讓這些難以計數的毒品流向地麵,那是侵入城市心臟的惡毒腐血。
化工廠內部非常安靜,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音……靜的有些詭異,誰都知道這裡肯定會有埋伏。
信宿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突然,在不知道哪個通道內部,一陣密集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信宿原地站定,示意其他人注意警惕。
片刻後那聲音便消失了,附近沒有任何變故,他們繼續悄無聲息地向前推進,腳步落在地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通道隻有不到兩米的寬度,最多可以兩個人並行,放眼望去,整個化工廠四麵八方都是深藍色的牆壁,幾乎讓人產生密閉眩暈的不適感。
剛轉過眼前的拐角,信宿就見到了一群早已等候多時的人。
是麵色冰冷的宋生。
還有他身後的、長年效忠於宋生的諸多走狗。
意料之中的狹路相逢,兩邊都做好了隨時應戰的準備。
信宿還沒開口說什麼,他身旁的中年男人驚道:“閻王小心——”
話音還沒落,他把信宿猛的拉到了身後,按著他一起彎腰向下躲避,接連後退了幾步。
砰!砰!砰!
那可能沒有一秒鐘的時間,宋生照麵一句話沒說直接就是三槍點射,要不是陳叔反應快,信宿身上恐怕又要多兩個窟窿!
子彈出膛的聲音在狹窄空間內來回碰撞,回聲震耳欲聾。
宋生連一句招呼都沒有,主動撕開了這場內戰的帷幕,這仿佛一聲令下,無數槍林彈雨同一時間向他們席卷而來。
閻王手下的人也迅速四散開,各自撤到通道兩側尋找掩體,舉槍探頭快速進行反擊。
陳叔帶著信宿退回拐角的位置,神色驚怒不已:“這個宋生……”
信宿彎了彎唇,“沒關係,這樣很好。”
戲總要做的足一點才更加逼真。
“哢噠”一聲輕響。
一枚強效閃/光/彈扔到了地上,一聲令人耳鳴目眩的爆炸聲過後,環境昏暗的通道裡爆出雪白刺眼的強光,所有人全都出於本能地閉上了眼睛,機關槍突突掃射的聲音密集響起,那幾乎是死神來臨的宣告——
霜降的毒販不分敵我一排一排地倒了下
去。
在閃光/彈的致盲作用完全消失之前,秦齊、柳羿等從地底“死而複生”
的英靈不為人知又悄無聲息地重新隱匿到了黑暗當中。
沒有人發現他們來過。
信宿被那枚閃/光/彈震的腦袋裡嗡嗡響,眼前一陣黑一陣白,雖然秦齊提前跟他說了讓他做好心理準備,信宿還是被那聲音震了個夠嗆。
陳叔看他臉色不太好,低聲道:“閻王,先到倉庫裡麵去吧!”
信宿的身體素質不允許他出現在正麵戰場,無論再怎麼密不透風的保護都有可能會受傷,林載川又不在正麵戰場,陳叔找到一間空曠的儲物室,幾個人帶著他撤退到儲物室裡內部。
陳叔道:“沒事吧?閻王。”
信宿麵無表情搖搖頭,看了陳叔一眼,陳叔心領神會,帶著其他人都離開了房間,返回支援正麵戰場。
四下無人,信宿稍微閉了一下眼睛,抬手揉了揉疼痛抽跳不已的太陽穴。
霜降的兩團勢力已經如他所願正式交火,一牆之隔外的激烈槍聲不絕於耳,霜降最後的命運會在今天走向最後的終局。
但是……
信宿神情沉凝地靠在牆上,一條筆直的長腿支地,他的麵色罕見帶著幾分不確定性,似乎在思量將來的某一種可能。
他一個人安靜了太久,內置耳機裡傳來一道輕緩男音,“小嬋,你那邊還好嗎?”
“嗯,一切都在計劃當中,我沒有受傷,你也不要擔心。”
信宿在模糊的槍林彈雨聲中低聲對他道,“就是不知道那隻‘黃雀’什麼時候會來了。”
………
閻王是整個“反抗/軍”的主心骨,他也不能消失太久,結束跟林載川的通話,信宿推開門走出儲存室,隻是還沒來得及往前走出幾步,他就聽到了不遠處轟然一聲悶響,隨即一陣滾滾熱浪撲麵而來——
很快,他的手下灰頭土臉地回來彙報,嗓音被濃煙嗆過的撕裂乾啞:“不好了閻王,加工室著火了!”
“不知道誰的子彈擦槍走火,引燃了裡麵儲存的大量化學試劑,都是些非常易燃的東西,現在整個加工室都燒起來了!”
信宿微微蹙眉。
加工室,那是所有藍煙製造生產的地方,值錢的東西——合成機器、原材料、化學試劑,全都存放在裡麵。
這些東西的價值難以估計,本來在這次行動以後可以“充公”上交,也是一筆相當可觀的財富,但……
被一場大火燒的乾乾淨淨,也是不錯的歸宿。
陳叔在他身邊輕聲提醒道:“閻王,先離開這裡吧,火勢繼續蔓延這麼下去,倉庫很可能會爆炸、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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