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著行李，平複好心情，麵無表情地走下樓的時候，剛好撞見風塵仆仆趕回家的季涼川，他溫和的笑容在看見我的行李箱時戛然而止。我艱難地忍住悲傷，裝作一副冰冷的樣子，冷冷地看著他，看著這一生我最愛的人。他麵色凝重地看著我，問道：“檬檬，你要出差嗎？怎麼沒提前跟我說？”我攤開手，隨性地說道：“季涼川，為什麼星海還是不見起色？夠了，我不能再等了。”他很敏感，看到我的表情、聽見我的語氣之後，便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緊緊地抿著雙唇，麵色蒼白，用幽深、無奈的眼神望著我，仿佛要用眼神緊緊網住我，不讓我離開他半步。他那麼聰明，怎麼會不明白我話裡的意思？“對不起，我當初真的以為嫁給你以後，我爸的公司就會好起來，但是……現在這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很抱歉利用了你。”我儘量說出一個完整的沒有破綻的句子，讓自己看起來還算是一個合格的演員。沉默了許久，他盯著我，目光幽深：“是不是我爸跟你說了什麼？”“不關你爸的事。”我匆忙打斷他，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爸爸怎麼想的，我隻知道再這樣下去，星海也不會像以前那樣風光了，所以這個遊戲我不玩了。天域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我們的婚姻也該結束了，我有我自己本應該追尋的幸福。”他微微搖著頭，卻還是緊緊地盯著我，語氣裡全是苦澀的味道：“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你今天怎麼了？”“抱歉，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知道利用你是我的不對，但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我扭過頭，不敢去看他的臉色，我怕下一秒我會崩潰。他的語氣忽然變得陰冷疏離：“知道嗎？你現在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我僵硬地張開唇說道：“季先生，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也不想想為什麼我跟你結婚一年多了，卻始終不想跟你生孩子。”他猛地僵住身子，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仿佛我戳痛了他最大的一個傷口。“答案很簡單，因為我根本不愛你。我之所以答應跟你結婚，就是因為星海需要天域的資助，不然我怎麼會那麼痛快地出賣自己的幸福？而且如果有了孩子，我還怎麼那麼痛快地脫離這段婚姻？這些……”“我不信！”他突然怒吼一聲，眉頭緊鎖，眼裡蘊含著隱忍的怒火。他的這種表情，令我一陣難以忍受地心痛。“你不信也沒有用，這是事實。”我冷冷一笑，拉起行李箱衝出大門。我怕如果我再不走，我將會跌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我所為他付出的一切也將付諸東流。這一切對於我來說過於艱難，這個選擇對於我來說也過於殘忍。開門的那一刻，一股生猛的力量緊緊圈住我。他從身後死死地抱著我，用儘全身的力氣，讓我在他的懷抱裡寸步難行。“檬檬……彆離開我……”就在那些不爭氣的眼淚快要決堤衝垮我最後一點殘存的理智時，我用儘全身的力氣掙脫了他的懷抱，用痛心、決絕的語氣喊著：“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我一直都在騙你！我跟你說的情話都是假話，從頭到尾我就是一個騙子，一個十十足足的壞女人！”好不容易掙脫的懷抱再一次圈住了我，我被他抱得幾乎喘不上氣來：“那你就繼續騙我吧，我心甘情願！”“你放開，放開我！我不喜歡你！你連自尊都不要了嗎？！”“對，你說得沒錯！我可以放棄我的自尊、我的驕傲！如果能讓你留下，這些東西我都不要了！”我怔住，背對著他，眼淚還是無法控製地流下來，因為一段深遠的回憶突然湧進了我的腦海裡。薛凱曾經在電話裡對我說：“涼川是個很驕傲的男人，能讓他不顧一切地放棄原則、放棄自尊的，一定是他最重要、最珍惜的。”如今，我終於明白了那通電話的意義，隻是我明白得太晚了。如果時光能夠倒退，如果一切都能夠重來，我一定會好好用儘我所有的生命去愛你，我一定不會再任性了，也不會再撒嬌了，我一定會好好當你的妻子，給你無微不至的關懷。我用儘最後一點力氣掙脫他，推開門，冷冷地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早就告訴過你了，我討厭糾纏不休的男人。”眼淚終於可以傾瀉而出，我急急忙忙上車，開上馬路，一個人在小小的空間裡像個孩子一樣號啕大哭。終於有一天，我也可以和彆人一樣為了自己的所愛放棄自己；終於有一天，我可以不再自私了；終於有一天，我實現了高中時期的那個夢想，當一個像美依那樣善良的女人；終於有一天，我變成好女人了。想著我們在一起的這三年，我一生所有的幸福都灌溉在這段歲月裡，隻是，美好的時光總是一閃而逝。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水瘋狂地拍打在車窗上，帶著嘲笑的意味洗刷著汙濁的空氣。冰冷的寒流絲絲滲入每一寸肌膚裡，那股寒冷卻比不上心裡的涼。“你給我回來！”一個悲痛的呼喊聲夾雜在雨滴裡，從車後遠遠地傳來。從後視鏡看去，竟然是他……在車來車往的大路上，在傾盆的大雨裡，他瘋狂地追趕著我的車子。曾經那麼優雅、瀟灑的他，如今卻是如此狼狽不堪，大片大片的雨水狠狠砸在他的身上，他卻毫無知覺一樣，隻是機械地一遍一遍在後麵呼喊著我的名字，任憑旁邊的路人如何嘲笑他，任憑旁邊的車輛瘋狂地按著喇叭，他都無動於衷，固執地看著我的車子，固執地喊著我的名字。我顫抖著握緊方向盤，心裡頓時像被刀片狠狠挖去了全部的血肉一樣疼痛，如今，再多的眼淚也無法宣泄那份巨大的酸楚了。我大聲哭喊著，在車裡麵借著雨水的噪亂聲也拚命地喊著他的名字：“季涼川，你這個笨蛋，你彆追了……求你了……彆追了……”我踩緊油門，車子瞬間像一隻猛獸一樣向前衝了出去。雨呼嘯而來，在我的耳邊變成一股巨大的悲鳴聲。車子呼嘯行駛著，終於，那個人影模糊了，然後消失在朦朧的雨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