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們聞聲跑過來扶起我:“小姐,怎麼這麼不小心啊?傷到哪兒了?”“彆碰我,都給我滾!”我雙手一揮,甩開她們便衝出了家門。我沒有打傘,一個人在布滿雨簾的世界裡奔跑,不知該去向哪裡,任憑迎麵而來的雨滴帶著生猛的力道,像一條條馴獸鞭一樣狠狠抽打著我的臉。臉部的疼痛蔓延至心裡,那種深處的絕望比這大雨還要冰冷。我瘋狂地奔跑,一不小心就絆了一跤,坐在地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有些三口之家撐著傘高高興興地回家,有些三口之家在屋簷下相依相偎一起避雨,可是我的家已經破碎了。這時,那個女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無儘的絕望,在密雨綿綿的空氣裡生生灌入我的耳朵:“檬檬!”我猛地站起身來,扭過頭衝著她絕望地咆哮:“你為什麼要背叛爸爸!”她用淒楚的目光看著我,不言不語,那嬌豔而蒼白的唇隻是在雨霧中一張一合。“你說話,說話!你給我說話!”她仍舊是良久的沉默,原來,連解釋的必要都沒有了,因為我看到的已經全部成了事實。我明白了,我懂了,我開始對著她笑:“哈!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從一開始你就是個愛慕虛榮的女人!爸爸的公司麵臨倒閉了,爸爸快變成窮光蛋了,所以你為了你以後能有榮華富貴的生活,去勾搭有錢的大老板了!”“檬檬!”她怒不可遏地喊著我的名字。“彆喊我的名字,我嫌你臟!什麼隨便說出來的理由,什麼偉大的愛情,如果當初爸爸沒有一手創立星海,你哪會跟他結婚,你哪會說你愛他!你一開始提出的那個條件分明就是你貪心,你根本就是一個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出賣的女人!”她怔住,美麗的容顏上露出我從未見過的淒楚的表情,她深深地看著我,卻不辯解,任憑我的侮辱聲、怒罵聲夾雜著劈頭蓋臉的雨滴直直砸向她的全身。終於,她深深地看了我最後一眼,便轉身離開了。她那蕭條、寂寞的背影,也許這一生我都不能讀懂了。那種疼痛的感覺像一個印記一樣印在心上,她什麼都沒有解釋,最讓我難過的是她用她的沉默,默認了我的一切假設。接下來的幾天,她沒有回過家,爸爸焦急地撥了她的手機一遍又一遍,但是永遠是關機狀態。等爸爸努力嘗試最後一次的時候,我惡狠狠地衝上去拍掉他手裡的電話,大聲喊著:“彆打了,她不會再回來了!她不愛你了!她背叛你,跟彆的男人在一起了!”年邁的爸爸用呆滯的眼光望著我許久許久,直到眼淚順著眼角在刻滿歲月痕跡的臉上緩緩淌下,我終於跟著爸爸一起哭了起來。這個家失去了往日的溫馨和歡樂,那些錦瑟年華帶著深深的感傷一瞬而逝。我就這樣拚命摟著我的爸爸,那個單純的他,受了傷的他,那麼愛著她的他。他在我懷裡顫抖著呼吸,像個孩子一樣隻知道流淚,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幾天以後,那個女人的私人律師到家裡來拜訪,遞到我和爸爸麵前的是一份離婚協議書。隻要簽上姓名,我們和她就可以徹底劃清界限了,這就是她的要求,無聲無息地隔斷一切命脈、一切血緣。爸爸坐在沙發上,看著那張紙發呆。我哭喊著:“爸爸,不要再想著那個女人了!把名字簽了!”“檬檬……可是……爸爸好愛媽媽……”我歇斯底裡地喊著他,一遍又一遍,卻隻有那個稱呼而已,因為連我都快無法呼吸了,被那張如同一條白綾一樣的紙狠狠地勒住了喉嚨,再也無法呼吸了。等到那個女人的私人律師第三次拿著離婚協議書造訪時,爸爸終於絕望了,用顫抖的右手、軟弱的力量,在最下角寫上了他的名字——沈睿思。最後一筆落下後,爸爸的淚水滴落在了那張離婚協議書上,水漬暈染開來。她就這樣走出了我和爸爸的世界,悄無聲息,沒有任何預兆地離開,甚至連聲道彆都沒有。從此以後,那棟彆墅隻剩下了一個思念著愛人的老人和一個帶著仇恨開始真正成長的女孩。那個全世界最讓我尊敬、最讓我眷戀的女人,從此在我的生命裡隨著那份被律師帶走的離婚協議書一並離去。很快,星海泄密、賠款、麵臨倒閉等消息被媒體曝光在各大網絡電視上,連同星海集團老總的太太在外偷情的醜聞也一並流傳在了網絡上,才剛和天域並駕齊驅的星海勢力突然急轉直下。而此後,得知星海財務赤字現象頻頻出現的季董憑借著和爸爸的交情,開始不停地資助星海,星海才沒有立刻倒閉。而我身邊的女同學們得知沈氏企業的千金小姐落魄了、不如從前了,全都一哄而散,一夜之間離開了我的身邊,隻剩下了那幫還在圖謀不軌的有錢男人。我開始嘲笑自己的生活,原來身邊的任何一份情意從來都不曾真實過。這一刻的我開始絕望,這些傷和痛,全是那個女人帶給我的,她的背叛讓我對愛情深惡痛絕。看著那些拿著金錢去不停誘惑女人的男人,我無比反感,於是,我開始利用那個女人遺傳給我的美麗的外表,去接觸那些有錢又低俗的麵目可憎的男人。直到後來我變得張狂,變得無所謂,所有的男人我都來者不拒,我儘情地揮霍著我的青春。我以為我理解那個女人的選擇了,那些男人會把你當成女王一樣地奉承著、寵愛著,給你買最流行最時尚的衣服、首飾,帶你去窮人看都不敢看一眼的高級商場,這就是女人所需要的物質生活。有了這些,誰還會要什麼所謂的愛情?原來,我一直深愛了這麼多年、尊敬了這麼多年的她,竟是這樣的女人。明明在那個寧靜的夜晚,她將我摟在懷裡講著和爸爸的過去還是那麼近的事情。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她,直到今天,我在那輛銀灰色的車裡看見了她和她現在的丈夫,也就是四年前和她躺在一張床上的那個男人。直到告訴季涼川所有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我的心情才漸漸平複下來。結婚後,季涼川從來都沒有問過我為什麼從來沒看見過我媽,早在以前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出我父母的婚姻有問題,所以他不願意觸碰我的傷痛,對於那個女人隻字不提。他的理解和關懷,一直都感動著我。我雙手抱著膝蓋,沉默不語。
第20章 過往(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