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大約四十來歲，穿著一件深褐色的夾克，一副標準的機關乾部打扮，頭上微微有些謝頂，不過皮膚倒是非常白皙，一看就是常年坐辦公室的人。他的目光直接投向了關衛平。因為在三人中，顯然關衛平是領導。雖然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不過在國家部委中關衛平也是不敢怠慢，見中年男人望向了自己，連忙說道：“我們是東南省榕城市的乾部，我是榕城市常務副市長關衛平，我們是來發改委辦事的。”不清楚對方到底是誰，所以關衛平也說得比較含糊。“辦事？”中年男人眉頭微微皺了皺問道，“現在是放假期間，機關都沒人上班了，你們來辦什麼事兒？”他的目光裡充滿了懷疑，仿佛眼前這三人是什麼不法之徒似的。關衛平看了看方揚，見他沒什麼表示，隻好說道：“我們是為了榕城市繞城高速的項目審批過來的……”聽說三人是跑項目的，中年男人臉上更加不耐煩了，他皺眉說道：“你們有事等上班時間再過來吧！再說項目審批我們自然會按照流程辦，會通過正式文件給你們批複的。如果每個報了項目的單位都跑來發改委，我們還要不要工作了？光是接待你們這些地方上的同誌就忙不過來了！”看到這個中年男人打起了官腔，方揚心中就有些微微的不舒服了。不過他已經跟寇冰心約好了在這邊等，現在總不能一走了之啊！於是他上前一步說道：“同誌，我們是過來找人的，不會乾擾你的工作，也不需要你專門接待，我們就在走廊裡等會兒就好了。”“找人？你們找誰啊？”中年男人聽了方揚的話之後，眼中更是露出了警惕之色。這三個人看上去有些“形跡可疑”，而且一會兒說辦事，一會兒說找人，明顯前言不搭後語嘛！方揚微微沉吟了一下，他並不清楚眼前這個中年男人是什麼人，如果直接說找寇冰心，也不知道會不會給她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方揚又想到寇冰心讓自己在交通處等，這個項目又是交通處審批的，於是他開口說道：“我們已經跟人約好了，是過來找交通處毛曉東處長的。”方揚的意思是跟寇冰心約好了在這邊等，但是這話聽在中年男人的耳朵裡，意思就變得有些不同的。他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問道：“你說你們是過來找毛曉東的？”方揚心說這個人是不是耳朵有毛病啊！自己剛剛說得很清楚了呀……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點了點頭，這裡是基礎產業司，就是二舅媽的地盤了，所以方揚多少還是要給寇冰心一點麵子的，並沒有給這個中年男人臉色看。“你認識毛曉東嗎？”中年男人盯著方揚的眼睛問道。方揚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他是基礎產業司交通處處長。”“這麼說你們不認識他了……”中年男人嘴角掛著一絲譏諷的笑容說道，“我想也是的，不然你們就不會當著我的麵這麼說了，因為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毛曉東！”毛曉東的眼神充滿了揶揄，心說謊言被我當場拆穿了吧！方揚楞了一下，搞半天原來這個有些傲氣的中年男人就是毛曉東啊！哪怕兩世為人，方揚也並不認識毛曉東。京城的處級廳級乾部一抓一大把，發改委裡麵的一個小處長，方揚怎麼可能認識呢？“原來你就是毛處長啊！”方揚笑了笑說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去你辦公室吧！”說完，方揚邁步就要往毛曉東的辦公室裡走，而關衛平和薛濤兩人自然也跟了上來。“站住！”毛曉東見方揚大大咧咧地走過來，先是楞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連忙伸手攔住方揚叫道，“誰讓你進去的？”“你剛剛不是說你就是毛曉東嗎？”方揚眼神無辜地問道。“那又怎麼樣？”毛曉東冷哼了一聲反問道。“不怎麼樣，這說明我沒找錯人啊！”方揚淡淡地說道。毛曉東被氣得笑出了聲來，這個小年輕該不是腦子有病吧！看這個樣子應該是那個什麼常務副市長的隨從，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而且謊言被自己當場拆穿，居然連臉都不紅一下，甚至還打蛇隨棍上。“發改委不是你們家的菜園！是可以隨便進來亂逛的嗎？”毛曉東冷冷地說道，接著問了一句，“你剛才說跟我約好了在這裡見麵，我怎麼一點兒都不記得了？而且我好像從來沒有見過你吧！”關衛平聽了之後，心裡咯噔一聲，心說這下壞了……這個毛處長根本就不買方揚的帳嘛！“毛處長，我是說跟人約好了，可沒有說跟你約好了。”方揚心平氣和地說道。毛曉東見方揚居然玩起了文字遊戲，更是嗤笑了一聲問道：“哦？那你說說看到底跟誰約好了在我辦公室見麵啊？該不會是寇司長吧？或者是江主任？”他這話諷刺的意味很濃，寇司長自然就是指寇冰心了，她是基礎產業司的司長，毛曉東的頂頭上司；而江主任說的是國家發改委副主任江衛星，堂堂的正部級乾部。方揚卻仿佛沒有聽出來一般，帶著一絲意外的神色說道：“可不就是寇司長唄！原來毛處長已經知道了呀！那正好，咱們進去坐下來慢慢聊吧！”毛曉東聽了方揚的話之後，臉黑得跟鍋底似的。他已經認定眼前這個小年輕是在消遣自己。他有些搞不明白，這三個人來發改委跑項目這件事他是相信的，那個副市長身上那種領導乾部的氣度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可是既然這樣，這個年輕人這樣得罪自己，那位副市長怎麼都不阻攔呢？不過毛曉東根本不想這麼多，在地方上過來的這些乾部麵前，他本來就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因此他正眼都不瞧方揚一下，直接望向了關衛平，說道：“關副市長是嗎？你們這個乾部也太不懂規矩了吧！國家發改委是可以大放厥詞的地方嗎？你們榕城的乾部就是這麼個素質？”“毛處長息怒，這隻是個誤會……”關衛平不得不放低身段對眼前這位級彆比自己還低的官員賠不是。“誤會？我覺得事情很清楚，沒什麼誤會地方！”毛曉東咄咄逼人道，“我看就是你們這些當領導的縱容的結果！”“這……”關衛平沒想到毛曉東的言辭這麼犀利，根本不給自己這個副廳級乾部一點麵子。“毛處長，不要這麼急不可耐地扣帽子嘛！”方揚淡淡地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榕城市的乾部了？”國家部委的人眼高於頂，方揚也隻是聽說過而已，前世根本“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而重生之後也沒有怎麼接觸過部委乾部。今天方揚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麼叫盛氣淩人。開始的時候關衛平和方揚態度都還是挺好的，可這位毛處長卻防賊一般的質問他們。毛曉東已經認定方揚就是一個刺頭了，他根本就不想去搭理方揚。而同時他也將榕城市都給記恨上了。毛曉東冷冷地看了關衛平一眼，說道：“關副市長，我對你們的來意不感興趣。你說的那個什麼繞城高速的項目，我現在就可以明確通知你，我們審核不通過！你們回去吧！正式批複很快就下發到市裡，你們也可以查閱我們發改委的官方網站。”“毛處長……”關衛平一下子有些慌神，“麻煩你幫幫忙，我們這個項目非常重要，省裡麵也很重視……”毛曉東不耐煩地打斷了關衛平的話，說道：“關副市長，報到國家發改委的項目，哪個不重要？哪個不是所在省份很重視的？如果每一個項目我們都要批準的話，國家財政再多也不夠花的吧！”關衛平有些傻眼。他很清楚剛才方揚有些玩世不恭的態度，是徹底把這個毛處長得罪了。本來以為方揚找了熟人至少可以跟毛處長說上話，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結果，人家根本不買賬不說，還直接就把項目給槍斃了……關衛平還不太好責怪方揚。畢竟方揚又不是自己的下屬，而且人家也是為了自己的事情才過來的，否則他完全不管不問這個事，關衛平也不可能挑理。“毛處長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方揚忍不住冷哼了一聲，譏諷地說道。毛曉東冷冷地瞥了方揚一眼，說道：“話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請你們馬上離開！”“我要是不走呢？”方揚聲音冰冷地反問道，他的臉色也已經沉了下來，這是動了真火了。“那我隻好叫保安來請你們出去了！”毛曉東冷笑了一下說道，“國家發改委這麼重要的部門，不是什麼閒雜人等想進就進的！”得！一句話連堂堂的副廳級乾部都變成“閒雜人等”了！就連關衛平聽了這話也不禁有些火氣上湧。毛曉東是國家部委的乾部不錯，關衛平現在有事要求他也不錯，但是他的這種不屑到了極點的語氣，實在是讓人接受不了。尤其是關衛平長期在方鴻達身邊工作，到榕城市之後人家也都是對他客客氣氣的，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啊！“既然這樣，我們就先告辭了！”關衛平的聲音也轉冷了。人家擺明了就是要卡你，繼續死皮賴臉地留下來還有什麼意思呢？關衛平的自尊心其實還是很強的。“關市長，不著急……”方揚慢悠悠地說道，“我們還要等人呢！”毛曉東冷笑了一聲，返身走回辦公室去，正準備抄起電話給保安打過去的時候，電話鈴聲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毛曉東順手接起了電話：“喂？我是……好，好……我知道了，謝謝你金主任……”掛完電話之後，毛曉東快步走了出來，語氣變得有些急促：“你們趕緊離開！發改委領導馬上要到我們處裡視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