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賊(1 / 1)

此後幾天,浪平船穩,北風把船帆鼓的胖胖的,水疾船速,陸陸續續停過了石州,濟寧,商州和淮陰,春娘很開心的告訴大夥兒,這般好風頭,大約再三四天便可到了。

這晚風停浪靜,申令禕知這幾日趕路實在辛苦,叫人將船停在水中,歇息一晚上再走。

見彆的船上有很多人都在甲板上生火做飯。

申令禕叫來了來福,叫他去岸上漁夫那兒要些河鮮過來。

來福即刻去了。回來後,帶回來了一背簍滿滿當當的魚蝦螃蟹。

春娘看著那些新鮮得不得了的螃蟹,笑嗬嗬得接了,去了甲板上處理。

吃蟹總要飲些黃酒來驅寒,一想到馬上就可以回到故鄉,見到家裡人了,就連春娘都喝得微醺,隨行的婆子們也都吃的半醉,紛紛去早睡了。

申令禕由一口酒也未吃的貼身婆子和抱琴扶著回去了屋裡。

婆子一麵扶著她在榻上坐下,一麵問道:“二奶奶,可要熱水沐浴?”

申令禕臉頰坨紅,但是並未吃醉。她聲音哼哼唧唧,說道:“要。”

婆子一愣,主子何時這樣軟軟糯糯的對彆人這樣說話。但也沒去多想,拿了一個團花靠枕給申令禕。

忽然遠處傳來‘砰’的一聲巨響,震的整個水麵都晃動了,抱琴在椅子上搖了搖才穩住,然後與扶著椅子的抱琴麵麵相覷。

婆子道:“外頭怎麼了?”

抱琴連忙去開窗,抬眼望去,隻見遠方某處火光連天,好像是一艘大船著了火。趁著火光,隱約可以看見一個個人跳下水去。

順著江麵上的晚風,婆子和抱琴隱隱聽到一陣陣叫喊聲和打鬥聲,抱琴臉色慘白,嚇得後退幾步,哆哆嗦嗦關緊了窗。

這時船舷上也響起尖銳的呼哨子聲,大約是放哨的船夫在向眾人示警。

不一會兒,船上的人都醒過來,婆子關緊了門,給申令禕喂了醒酒湯,抱琴去叫醒了其他人。

一邊又去尋會武藝的來福,一路上船夫丫鬟婆子都趴在船舷上張望,人人俱是神色慌張。

留在屋中的申令禕,逐漸清醒過來,忙叫奶媽一起躲到屋裡麵來。

來福在艙外,穩聲說道:“奶奶莫慌。跟在咱們船後麵的都是打手。”

奶媽子嚇的臉色蒼白。

申令禕目露擔憂,問道:“外麵是怎麼了,你可知道?”

來福說道:“隻是水賊而已。”

眾女眷仍是大驚失色,然後來福三言兩語把事情交代清楚,便去甲板上召集人手了。

來福說,如今眾人行駛的水道叫是揚州地界,京杭大運河的淮陰段,今夜風平浪靜,許多船隻都停泊著歇息,除了謝家這艘,還有幾艘官眷富戶的大船,兩艘護衛船,外加昌吉糧行的糧船數隻,因都停泊在河中,便都在這個葫蘆口的避風處靠了,前後是商船,中間是護衛船和客船。

待眾人入睡後,一夥水賊趁夜摸上船,首先劫殺了前後幾艘商船,誰知昌吉糧行的其中一艘船上運的俱是花生油,糾纏打鬥中,幾個商行的小夥計們點燃貨艙,一整艙的油桶炸了開來,整艘船立刻火光熊熊,不但夥計們趁機跳水逃生,也給了其他船隻預了警。

來福去了甲板上片刻,又回來道:“二奶奶,你們莫憂心了,我瞧這水賊應該隻是新手,有經驗的都知道應先打劫客船的,他們也不甚高明,先去劫了貨船。”

此言一出,嚇得哆哆嗦嗦的眾人裡麵,便有幾個人鬆了一口氣。

申令禕問道:“這些人都是些什麼人,可是白蓮教?”

來福回道:“回二奶奶,奴才看他們行事生疏,大約隻是些散碎蟊賊。水賊人數並不多,不過勝在‘偷襲’二字,且船上狹小,受襲者不便躲避,他們才能逞凶。現在咱們在右岸,右岸曲折,恰巧成了個避風處,眾船隻便停在此處,而左岸卻是一片廣闊的蘆葦地,那密密叢叢的蘆葦直有一人多高,且那裡直通往最近的淮陰衛所營,若到了左岸上,會有衛所的兵營前來援手不說,來追擊的水賊一分散,便也追趕不及了。奶奶莫要害怕了,他們現正被護衛的船圍住了,船夫已經將岸邊靠,到了便好了。”

申令禕頓時心定了定。其他女眷也是。

這時又忽聽忽聽在船舷放風的一個人大聲稱快:“活該!射死他們!”

春娘連忙跑過去看,隻見不遠處幾艘大船的船舷上,一些護衛正張弓搭箭朝水裡射,一陣陣叫罵聲中,還夾雜著慘叫和驚呼聲。

春娘看著江麵上刀劍亂舞的場麵,腳步都虛浮著了。

她一麵似踩著棉花一樣,踉踉蹌蹌地扶著來福回船艙裡,一麵大聲說道:“不好了!水賊,水賊,他們的船被堵住了,便散開人手,從水裡遊過來了!”

眾人都嚇壞了。申令禕抱著懷裡已經醒了,但是安安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衡姐兒,越是這個時候,一顆心卻冷靜了下來。

在黑暗中,隻隱約聽見有人咽唾沫的聲音,這種感覺十分漫長。

來福知道船艙裡的女眷們一定都緊張的厲害,臨走前一字一句,鎮定說道:“大家勿慌,不是所有的水賊都能遊過來的,先是會被箭射死一部分,其次,江麵上客船不少,一定不會全衝到咱們府上的船來,這樣人又少了些;等他們若是敢靠近了,船上還留有二十名漕兵,定護二奶奶周全。”

“還有多久靠岸?”申令禕神色已經冷靜下來,問道。

此時江麵上明明一片嘈雜,叫喊聲,搏擊聲,哀嚎聲,交雜成一片哄鬨,可她開口的那一刻起,說出的每個字都清晰可聞。

“二奶奶,我稍後就回。”來福又去了船上偵查。

由於船上為了不引來水賊注意,便都熄了燈火。

就連這間屋子裡,也隻留了一盞油燈。油燈發出的那一豆燈光,微微發黃,隻焰尖的簇頭帶著些淡青色的暈光,似一彎女兒家蹙起的眉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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