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更斯寫的聖誕歡歌(注:故事講的是一個原來很勢力,很吝嗇的老板在聖誕節做了一個夢,從此他改變了看法,知道了彆人幸福自己才會幸福這個道理,後來幫助了一個殘疾的小孩,讓自己助手一家和自己一起過了個快樂的聖誕節!),味道就像剛做好的肉糕一樣呢。口感很好,連小孩子也會大口大口地吃,即使長大後,回味起來也會覺得很溫暖,很懷念,很美味的。貪得無厭,不信任他人的有錢人斯克羅吉在平安夜夢見了很久以前去世的友人,那個友人勸告他改變現在生活方式。友人贈與斯克羅吉機會和希望。過去,現在,未來三個聖誕精靈依次出現在斯克羅吉的麵前,把他所忘卻的東西和所忽視的東西再次呈現出來。聖誕節熱鬨的景致、即使貧窮卻仍然相依為命生活著的家庭、希望,還有——信賴。那就像把芹菜、胡蘿卜、洋蔥還有整個的雞蛋和橄欖的果實都混合在一起,用烤箱烤製出鬆軟的肉糕,用刀切開,再用銀色的叉子切成一小塊一小塊,一點一點地品味著的感覺。平時不愛吃的芹菜和胡蘿卜,沾上溫和柔軟的肉汁送入口中的話,心裡一定會充滿些許的幸福感喔。還有橄欖那微微的鹹味,很有特色的風味,真的是美味極了。」遠子學姐一邊露出溫柔親切的表情發表著感想,一邊從紙的邊上撕下一個角,放入口中。口中發出微弱的沙沙聲,輕輕地震動了一下白皙的喉嚨,將紙片吞了下去,然後一臉幸福地笑了。從窗戶灑落進來的透明陽光灑在她那貓尾巴似的細長三股辮上,連同那嬌小白皙的臉以及纖細的手腳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顏色。我感覺就像在做夢一樣,呆呆地站在桌子旁邊。應該是貨真價實的遠子學姐……吧。一邊大口地吃著書頁一邊發表著感想的古怪女高中生,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了。「……你在乾嘛?」我好不才容易發出聲音問道。遠子學姐慢慢地把臉轉向我這邊,一臉天真地笑了。「想看看心葉在做什麼,所以就跑來歇口氣了。」「明明隻有E等的成績,還這麼有閒工夫啊?」「吃了心葉的點心的我現在很努力呢,至少應該能得個C等的成績了吧。」麵對我的吐槽遠子學姐絲毫沒有動搖,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反倒是我被她搞得精疲力竭,鼻子裡麵感到一陣酸意。遠子學姐把兩手搭在椅子的背上,用安詳且溫柔的眼神仰視著我。「呐,心葉。到今天為止,你放在郵箱裡的點心,真的都很美味喔。加了芝麻烤製成的鬆脆的餅乾,微微帶有些酒味的乾葡萄餅乾……薄荷味的果凍,甜甜的印度奶茶……啊啊,就算我不在,心葉也一定是很有精神地度過每一天啊……一定,有什麼好事吧——我一邊這樣想像著,一邊品嘗著你給我的點心喔!」遠子學姐澄澈的聲音使我胸口震顫,隻好慌忙移開了視線。「總不能給考生吃奇怪的東西吧。因為遠子學姐嘴很饞,不管是什麼都會全部吃完的。」「是啊。因為是心葉寫的點心嘛,怎麼能剩下呢。」騙人。就算不是我寫的,被投到郵箱裡的奇怪的信,遠子學姐也會一點不剩地全部吃光。「不過,最近心葉的點心,味道有點苦喔……」遠子學姐的眼神顯得憂鬱不安。是因為擔心才來看我的吧?我的三題故事有這麼苦嗎?感覺感情越來越脆弱,喉嚨越來越熱,似乎有一種想要向遠子學姐傾吐一切的衝動。我不要。這麼孩子氣的事我才不想乾呢!遠子學姐她,考試也已經很辛苦了。當我緊咬著牙齒忍耐著的時候,遠子學姐突然微微一笑。「說到點心的話,有些想吃甜的東西了。喂,心葉,今天的慰勞品呢?」她喀噠喀噠地搖晃著折椅催促著我。「啊啊,知道了,知道了。現在就寫些什麼給你。」說完,我突然想起了以前寫的三題故事,還一直放在包裡呢。被琴吹同學說最討厭你了的那天,因為心裡很亂,隻是隨便寫了幾句,然後就擱置起來的鬆軟治愈的香草蛋奶酥風味的點心——於是我從書包裡把那個拿了出來,放在桌上。然後,在旁邊一張淡藍色的書簽上,用圓珠筆寫下了手機號碼和郵件地址。遠子學姐一邊說著「快點快點~」,一邊滿心期待地看向我這邊。我右手拿著稿紙,左手拿著書簽,向遠子學姐這邊轉過來,問道。「大的和小的,要哪一個?」遠子學姐坐在椅子上,滿臉笑容地伸出雙手。「大的那個。」吃著蝴蝶恐山衝浪運動員的鬆軟治愈的香草蛋奶酥風味點心的遠子學姐,手按著胸部,露出苦悶的表情。「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滿身肌肉的衝浪遠動員,穿著一條遊泳短褲從恐山上滑下來~~~~靈魂變成了蝴蝶,離開了身體,回到了恐山~~~~衝浪遠動員變成了骸骨~這是,恐怖故事?是恐怖故事嗎?這不是香草,而是加了醃蘿卜的魚糕的味道~~~~一點都不鬆軟。像是帶著刺~~~~啊嗚嗚嗚,連攪拌過的芥末都放進去了~~~~」我轉過身去,背對著正在啜泣的遠子學姐把書簽插到了筆記本裡。結果,還是沒能給她。「嗚嗚……啊嗚……喂,心葉,和流人在電話裡說了些什麼?」轉過身去,隻見遠子學姐緊緊抓著椅子的背部,似乎在拚命地忍耐著想要嘔吐的衝動。她一邊這麼做,一邊慢慢地呢喃著。「難道說有什麼為難的事嗎?要是和學姐商量的話,說不定會想出什麼好主意的喔!」我沒能立刻回答她,而是用有些僵硬的聲音問道。「……流人君,他說了什麼嗎?」「沒有。隻是我聽到他在隔壁房間說心葉學長。」「你偷聽了嗎?」一聽到這句話,她馬上坐起身子,開始以驚人的氣勢反駁。「才,才沒呢!我可沒用玻璃杯偷聽!就算流人心眼壞不肯告訴我,就算房間的牆壁就像畫紙一樣單薄,就算流人給心葉打電話像是在說什麼錯綜複雜的事讓我很在意,偷聽這種沒禮貌的事我是絕對不會做的喔!」「耳朵上還留著玻璃杯的痕跡呢。」「哎!」看到我用手指向她,遠子學姐馬上捂著右側的耳朵。「騙你的。」「嗚……」「你偷聽了吧?」在我的追問下,這次遠子學姐突然改變了態度,開始了小孩子撒嬌一樣的辯解。「那是因為因為因為!心葉找流人像在商量什麼似的,把我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完全沒心思學習。這樣下去的話,考試就會失敗,最後變成一個無業遊民。如果真的變成這樣的話,那都是心葉的錯喔!對,都是拜托流人的心葉不對喔。所以為了讓尊敬的學姐能安心地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考試上,你就把發生了什麼事毫無保留地坦白交代出來吧!」啊啊……果然,遠子學姐就是遠子學姐。麵對遠子學姐的個人主張,我完全失去了氣力。在這種人麵前硬裝麵子也沒意思。和我相比,遠子學姐要孩子氣一千倍。「我知道了啦,請不要再喀噠喀噠搖椅子了。像上次那樣摔倒的話可是會撞到臉的喔。」我歎了一口氣後坐到了桌邊,開始談起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事。遠子學姐把椅子拉到了桌子前麵。在我說話的時候,她時而皺著眉頭流露出哀傷的表情,時而摒住呼吸擺出一臉認真的樣子,途中還把食指輕輕地放在嘴唇上,陷入了沉思之中。我說完之後,遠子學姐喃喃地說道。「心葉,水戶同學給七瀨的關於自己男朋友的提示,請詳細地給我講一下。」「嗯……確實是。提示有三個,九個人的家庭,考慮事情的時候有在桌邊踱步的習慣,很喜歡喝咖啡,好像是這些吧。」「是嗎……」食指放在嘴唇上,再次陷入了沉思。「真少見呢,九個人的家庭。」「或許,我想水戶同學的他,並不是九個人的家庭。」「哎?」「這個提示,會不會是指彆的東西?」「彆的東西……是怎麼樣的東西?」於是遠子學姐皺著眉頭,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對不起,我也不是很清楚。」遠子學姐有些內疚地低語。「不過,椿這個名字是不是取自仲馬的《茶花女》(注:日文譯名為《椿姫》。《茶花女》的意大利名稱為Traviata,原意為一個墮落的女人或失足者。法國作家亞曆山大·仲馬的代表作,後來被改編為意大利文四幕歌劇。瑪格麗特原來是個貧苦的鄉下姑娘,來到巴黎後,開始了賣笑生涯。由於生得花容月貌,巴黎的貴族公子爭相追逐,成了紅極一時的社交明星。她隨身的裝扮總是少不了一束茶花,人稱茶花女。)這本書呢!」「《茶花女》?啊,的確有這個,是歌劇吧?」遠子學姐開始說起了《茶花女》。「嗯。《茶花女》原來的題目是LaDameauxcamelias——在法語裡就是茶花的淑女的意思。作者是仲馬·菲爾斯的父親,也是創作出《三個火槍手》和《基督山伯爵》等書的著名人氣作家亞曆山大·仲馬。一般來說,父親被稱為大仲馬,兒子被稱為小仲馬。年輕的時候,仲馬·菲爾斯愛上了巴黎社交界非常有名的高級娼婦瑪麗·杜普萊西,就是以她為原型寫下了《椿姫》這本書。主人公是個純情的青年阿爾芒——和《歌劇魅影》中的拉烏爾有點相似呢。千裡迢迢來到巴黎的阿爾芒和被稱為茶花女的高級娼婦瑪格麗特墜入了愛河。瑪格麗特也深愛著對她投入滿腔熱情的阿爾芒,可是她肺部患有重病,阿爾芒的父親也勸她,希望她能和自己的兒子分手,所以最後她哭著選擇了離開。就像是在高級的苦味巧克力中加入了純度很高的威士忌做成的酒心巧克力,甘甜且華貴,還有點苦澀、悲傷的味道。」目標是成為歌劇院歌手的水戶同學,當然是知道《茶花女》的吧。女主人公瑪格麗特是個娼婦的事當然也知道。即使這樣,還硬要取椿這個名字,水戶同學那個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呢。遠子學姐繼續說道。「在威爾地(注:意大利偉大的歌劇作曲家)的歌劇中,阿爾芒變成了阿爾弗雷德,瑪格麗特則是變成了比奧蕾特這個名字。最後的場景也稍有些不同,標題是Latraviata。在意大利語裡的意思就是誤入歧途的女人——」貫穿胸口的疼痛,使我的表情變得扭曲。誤入歧途的女人。水戶同學也像茶花女一樣,誤入了那樣的歧途吧。結果,踏上了一條不歸路吧。還是說,就像茶花女為了阿爾芒而離開一樣,她也為了某個人而藏了起來嗎?水戶同學的拉烏爾和阿爾芒,現在到底在那裡呢?或者就像琴吹同學所說的,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呢?遠子學姐用充滿智慧的眼神看著我。「水戶同學的故事,確實和《歌劇魅影》很像。歌劇院中也有浮士德啊,唐·璜啊,這類真實的歌劇出現喔。可是,如果把這起失蹤事件看成是《歌劇魅影》的話,心葉你們可是遺漏了一個很大的線索喔!」「是怎麼回事?」我用手按著桌子,探出身子。「為什麼水戶同學沒有被取消發表會的主角資格?明明有十多天無故缺席排練了,你不覺得奇怪嗎?雖然有傳言說什麼,在秘密的特訓中啊,有個了不起的人做後盾等等,但是我想肯定是因為有某個方麵在施加壓力。那個人,可能是確信水戶同學在正式演出那天一定會出現吧?《歌劇魅影》中也是這樣,幽靈威脅劇場的管理人員,讓心愛的克裡斯蒂娜代替歌姫卡洛塔登上舞台。為此,幽靈將卡洛塔的聲音變得像蟾蜍一樣,甚至還做了些妨礙舞台的事喔。」「水戶同學的支持者,幽靈——也就是水戶同學的天使嗎?」遠子學姐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有那種可能性喔。站在可以乾預分配角色的立場上的人,也就隻有那幾個。學校的老師,又或是經營者——不管是誰,那個人或許知道水戶同學的下落。」遠子學姐向驚訝得喘不過氣來的我問道。「怎麼辦?心葉?要調查一下嗎?」要在平時的話,肯定會說「馬上去調查吧,心葉!」,然後完全不顧我的想法就衝出去。可是這次她卻緊閉著嘴唇,用澄澈的眼神望著我,就像是望著不爭氣的弟弟的姐姐一樣,很有耐心地等待著我的回答。她的雙眼仿佛在說,心葉,由你來決定。我的心情變得很激動。不安、迷惑以及想要向前進的願望,交替著湧上喉嚨。究竟,我還能做些什麼呢。連水戶同學可能在從事援助交際的事也還沒有對琴吹同學說的我……可是——被遠子學姐如此的凝視著,讓我變得不想逃避了。如果仍然那樣的話,就和之前一樣了。我調整了下呼吸,回答道。「是的。」剛說完,遠子學姐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就像能把光都融化一般甜美的、溫柔的微笑浮現在遠子學姐的嘴邊。遠子學姐用食指戳了戳我的額頭,然後用明朗的聲音說道。「好,那麼,快緊去調查吧,心葉。」「遠子學姐請回去吧。」「哎,為什麼!」我走在去往校內的音樂會場的路上,遠子學姐搖著頭,追了上來。「你是要去麻貴那裡吧?那樣的話,我和你一起去肯定會更好喔!」「怎麼能讓考生做裸體模特呢,如果感冒了怎麼辦。請回去學習吧。」「那、心葉要脫嗎?做裸體模特?」「不,那個……」「怎麼能讓我重要的點心負責人——不,是學弟,遭受麻貴的毒手呢?」「哎,遠子學姐以前不是因為自己不想見她,就把我派到麻貴學姐那裡去的嗎,是我記錯了嗎?」「那個時候是有偶然的緊急事件,不能脫身嘛。」我們各執己見地爭論著,來到了中庭的會堂。在會堂的頂層擁有一間個人畫室的姬倉麻貴學姐——俗稱公主,她聽了我們的話,露出詭異的笑容。「那麼?哪一邊會脫呢?遠子?還是心葉?」她製服上係著工作用的圍裙,手上拿著畫筆向我們問道。波浪形的長長的茶色頭發,就像鬃毛一樣垂掛在臉邊,一直垂落到背上。身材高挑且豐滿,有著和公主這個稱呼相符的華貴容貌的麻貴學姐,是學校理事長的孫女,是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人。隻是,她在給予情報的同時會要求支付代價。麻貴學姐最大的野心就是能畫一幅遠子學姐的裸體像。據說已經持續勸說遠子學姐三年了。為此,遠子學姐時刻對她保持著高度的警惕。話雖如此,麻貴學姐卻是那種會說出能被遠子怨恨,真是讓我激動這種話的人,因此即使被遠子學姐瞪著或是被她躲著都會毫不在乎吧。「這次的事,和遠子學姐沒有關係。就由我來支付代價吧。」「不行,學弟的大事,對身為學姐又身為文學少女的我來說,怎麼能坐視不管呢?」「和文學少女沒有關係吧?」「學弟就該乖乖地買學姐的麵子。」「哎呀,那麼,遠子會脫吧?」「哎!」看到麻貴學姐纏人的笑容,遠子學姐馬上吞吞吐吐地回答道。「那……那個,就是現在開始交涉嘛……那個,最近我點心吃得多了點,有些變胖了……要做那種事的話,必須要給我點準備時間。你看,麻貴最近為了考試也很忙吧!不可能有畫畫的空閒時間……」「哎呀?我早就被保送了喔!」「但、但是,我的成績隻有E等,不抓緊學習的話……所以那個,那個……就先記在賬上好了!」看著緊緊握著拳頭,竭儘全力地叫著的遠子學姐,麻貴學姐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出來。「啊——夠了,好可愛!受不了了!好吧。現在正好在畫彆的,你的事就先記在賬上。畢業前可要十倍地還給我喔!」「嗚……」麻貴學姐的眼睛閃著奇怪的光芒,注視著啞口無言的遠子學姐。「這次就當是我提早給你聖誕禮物。對了對了,彆忘了給我禮物做利息喔!」雖然我深深地同情遠子學姐,但是卻在心中偷偷地自言自語。(所以叫她彆來了。怎麼可能敵得過麻貴學姐呢,真是自作自受……)公主的效率非常高。星期六的晚上,我已經和遠子學姐一起呆在賓館的一個房間裡了。遠子學姐解開了三股辮,毫不講究地用粉紅色的橡皮筋把頭發紮在耳朵下方,並且把製服的裙子腰間的部分往裡折,讓裙子變短,一副喜不自禁的樣子。我穿著針織外衣和牛仔褲的便服,把手放在頭上,露出沉痛的神色。「哇!這套桌子好漂亮啊!是骨董式的呢!床也是,彈簧的彈力很好啊!你看你看!」遠子學姐坐在豪華的雙人床上,上上下下地蹦著。在我的人生中,和女孩子兩個人來賓館還是第一次呢。而且,還是和遠子學姐兩個人。向上高高彈起的遠子學姐突然失去平衡,一下子翻倒了。「啊——夠了,遠子學姐請回去吧。」「不行哦。這次的作戰,如果我不在的話就沒法成功了。」遠子學姐把裙子的下擺撫平後站起來,斬釘截鐵地說道。說什麼作戰……隻是遠子學姐擅自決定的事吧……「真的要做嗎?」「嗯!」「快要考試的人就該坐在桌前好好學習。」「昨天晚上解出了很多數學問題,所以沒關係喔!」我責問道。「?為什麼現在還在做數學啊?」「當然是因為中心測驗裡會考到啊!」「中心測試?難道說你打算去考國立大學!?那是紀念測驗嗎?」由於過於吃驚,我忘了身處的場所和狀況,繼續追問著。「我還以為你肯定會以私立大學的文科為目標——國立大學!就憑那個毀滅性的數學分數,為什麼你會想去考國立大學!沒有自知之明也要有個限度啊!」遠子學姐一副了不起的樣子挺起扁平的胸部。「嗯,我要考上國立一本喔。」「請打消這個念頭吧。那就像把考試費用扔在臭水溝裡一樣。而且還是一本!太亂來了!你應該從現在開始把目標換成私立大學!」啊啊,而且還是E等的成績!怪不得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了。遠子學姐的話,應該能得到相當多的文科科目分數的。蹲在床上的遠子學姐鼓著臉頰探出身子,盯著一臉驚訝的我。「好過~~~~分,太不顧及考生的感受了!」「遠子學姐才是,也該有點考生的自覺了吧。還是回去吧。」「討厭。好不容易連妝都化了。」「隻是把三股辮解開了而已嘛。」「裙子也弄短了七公分喔。對女孩子來說,這可是不得了的事了。」「總之這樣的作戰也太亂來了。假裝援助交際,來打聽水戶同學的事什麼的。」「放心吧。我可是把羅倫斯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夢野久作的瓶裝地獄、還有萊斯的睡美人三部曲官能的啟程歡喜的靈魂無上的愛都讀完的文學少女喔。就算沒有經驗也有知識喔(譯者亂入:突然蹦出一個睡美人,A網上查了查,瞄了一眼介紹,內容如下魔女に呪いをかけられ、お城で百年のあいだ眠りについていた「眠れる森の美女」。彼女を寢覚めさせたのは、王子さまの甘いキスではなく、硬くたくましい○○だった!?猛然醒悟,此睡美人非彼睡美人,狂汗,遠子學姐居然看官能——|||)」「那些全都不能拿來作參考嘛!話說回來,也請不要拿這些來作參考。」就在我們爭論的時候,門打開了。「心葉快躲起來!」遠子學姐把我推到一旁,我慌慌張張把身子藏在窗簾的後麵。之後,一個穿著西裝的四十五歲左右的男人,一邊摸著胡子,一邊走進房間。是在照片上看到過的白藤音大的副理事長堤健吾。絕對沒錯。堤是椿出入的會員製援交網站的常客,是椿的客人。也是強行讓水戶同學當上發表會主角的人物。看起來隻是個滿身贅肉的中年男人,難道他就是水戶同學的天使嗎?遠子學姐坐在床上背對著他,低垂著頭。「呀,讓你久等了啊。」堤自己也在床邊坐下,一臉猥褻的表情窺視著遠子學姐的臉。「緊張嗎?難道說,還是第一次?」遠子學姐小聲地回答道。「……因為聽說了,會給很多錢。」「那是當然啦。如果合我心意的話,不光是給你錢,你要什麼都會買給你喔!」……遠子學姐的肩膀哆嗦了一下。「真的?什麼都可以嗎?」「啊啊。你想要什麼?」下一瞬間,遠子學姐突然朝堤撲過去,眼睛裡像是星星似的閃閃發光。「我想把森鷗外全集的初版一口氣吃完!然後還有夏目漱石、穀崎潤一郎、室生犀星,啊,還有樋口一葉的《青梅竹馬》的初回版也很想要啊!還有已經絕版的契訶夫的作品集!啊啊,還要把Harlequin社發行的Harlequin·曆史係列的即刊號全部收集起來,堆滿整個房間,然後大吃特吃,這也是我的夢想!要是中了彩票的話,我一定要實現這個夢想!那一定就像在塞了很多朗姆酒味牛奶蛋糊的泡芙,味道濃厚的薩赫蛋糕,或是香氣撲鼻的香檳果凍的海中溺水一樣的感覺!」遠子學姐說到一半,用力過猛把堤推倒了,嘴裡卻仍在喋喋不休地說著。堤像是被嚇到了,翻著白眼仰視著她。我一邊忍受著頭痛一邊衝了過去,把手機對著堤拍了照片。「你想乾什麼!」我把剛拍到的畫麵給慌慌張張地從遠子學姐身下爬出來的堤看,冷靜地對他說道。「堤健吾先生。如果不想我把這張圖送到你的義父——白藤音大理事長還有其他職員那裡去的話,就請告訴我你平時經常指名的椿的事吧。」「你說椿……!」堤仿佛受了很大的打擊,臉色蒼白,沉默不語。在那之後,他心神不定地搖晃著身子告訴我們以下的事。水戶夕歌失蹤後,他收到了放在紅色信封裡的發表會請帖,信封上寫著椿的名字。信上有用文字處理機打出來的字,內容是說水戶夕歌正在某個地方接受指導,因為發表會那天一定會登上舞台,所以絕對不要撤掉夕歌主角的資格。如果不照做的話,您就會失去現在的地位。「夕歌是個溫順乖巧的女孩,我很喜歡她。可是她卻突然威脅我說,如果不讓她做發表會的主角,就要把和我的事曝光。那時的夕歌用菜刀拍打著我的臉,說要我在這裡割腕自殺也行。那樣的話,肯定會成為一個爆炸性醜聞吧,眼神也好,口氣也好,一點都不正常。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她卻又突然哭了起來,還像野獸一般猛地撲了上來,有時又用空虛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空中,反正就是亂七八糟。聽說她失蹤了,我以為終於能鬆口氣了,想不到竟然發郵件,還寄信給我。真是個厚臉皮的女人!那女人是個戴著天使麵具的惡魔!我是受害者啊!」堤傾吐著對夕歌的憎恨,我們在一旁受不了地看著他。椿就是水戶夕歌。而且,水戶同學為了出演發表會的主角還威脅了堤。就連現在也一直在幕後操縱著堤。我和遠子學姐在連空氣都凍結了一樣冰冷昏暗的夜路上走著,兩人都一言不發。雖然遠子學姐的裙子回到了原來的長度,可是我們都無法把聽到的事從腦中抹去。痛苦在心中蔓延。從堤那裡聽到的水戶夕歌和琴吹同學提到的重要的好友水戶同學,實在是相去甚遠。幽靈的真正身份竟然是克裡斯蒂娜自己——這樣的事,怎麼能開得了口對琴吹同學說呢。到底,水戶同學想要做什麼呢。我完全無法摸透克裡斯蒂娜的真心。在搭建得無比華麗的舞台布景前,克裡斯蒂娜對拉烏爾說。看吧,拉烏爾。這麵圍牆,這片森林,這條樹林的隧洞,還有這塊被塗成彩色的畫布上的畫,它們全都看到了一場無比崇高的戀愛。因為創作出這些畫的是比普通人更富有詩情的人。我們的愛和這裡很相配吧,拉烏爾。因為我們的愛也是人工製品,啊啊!這一切隻是幻想罷了!這些天真無邪的話,刺痛著我和拉烏爾的心。我曾經相信的愛,希望、夢想或許全都隻是幻想罷了。琴吹同學此刻也一定正在掛念著自己的好友吧。一定是在祈禱水戶同學能平安地回去,然後過著和以前一樣的平靜的生活吧。空氣像針一樣刺痛著皮膚。遠子學姐時不時有些擔心地向我這邊看過來。告彆的時候,遠子學姐突然開口說道。「呐,心葉。《歌劇魅影》全都看完了嗎?」「還沒呢。」我無力地回答著。「是嗎……可以的話,請把它看完。故事的內容和水戶同學的事很相似,雖然看的時候或許有些痛苦……但是,我想那個故事的真相在最後。」遠子學姐靜靜地說著,然後又有些擔心似地看著我。讓遠子學姐露出了這種表情,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差勁了,心中隱隱作痛。「……遠子學姐。」「嗯?」「學習……請努力一點。」遠子學姐露出淡淡的笑,看著假裝沒有受傷的我。「嗯。」遠子學姐那解開的長發悠然地飄逸著,我一臉窩囊地目送著她消失在住宅區內。孤身一人的我忽然感覺像是上了年紀一樣精疲力儘,緊鎖心門,讓自己什麼都不想,隻是繼續向前走著。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外套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起來。拿出來確認了一下,是個未知的電話。我不禁想起了以前某個陌生人發來的郵件,身體變得有些僵硬,我按下通話鍵,把手機貼在耳邊。「井上同學嗎?」電話另一端的人叫著我的名字,是個沒有聽到過的女孩子的聲音。是個冰冷美麗且清朗的聲音。是誰?好像認識我一樣。「初次見麵。我是水戶夕歌。」一陣凜冽的風刮在臉上。是水戶夕歌!心臟疼得快要爆裂了,頭腦越來越熱。我不斷地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我用滿是汗水的手重新握緊手機,謹慎地問道。「你是,琴吹同學的朋友,水戶同學嗎?」「是的。」「你怎麼知道我的?」「井上同學的話,我大概知道一點。因為七瀨經常和我提起。電話,或是郵件,七瀨從以前開始就淨說些井上同學的事。」並不像是在戲弄我的語氣,而是更加平靜溫和的語氣。她的聲音刺穿了我的心,同時也讓我更加混亂了。「電話號碼?你是怎麼知道的?」「那是秘密。不過,大多數東西隻要你想弄到手,就都能弄到喔。當然,人的心除外。」「真是令人不快的回答啊。」「抱歉。」夕歌同學很爽快地道了歉。讓人覺得她很冷靜,完全不像是失蹤中的人。夕歌是惡魔,堤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上次的郵件也是你發來的嗎?就是那個,那家夥是Lucifer。」「是的。」「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那家夥指的是誰?」「那家夥,就在你們的身邊喔。因傲慢之罪而墜入地獄,成為惡魔撒旦的墮天使。可彆接近那家夥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讓你彆做多餘的事。」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冷冰冰的。「今天和堤見麵了吧?像那樣的事就會讓我很為難。」恐懼使我皮膚上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我們在賓館和堤見麵的事都知道嗎?難道是看到了?在哪裡?還是說,是堤告訴她的?我拚命地豎起耳朵傾聽著,想聽到一些她所在的地方的聲音。汽車引擎的聲音。微弱的汽車喇叭聲。周圍飄揚著鈴兒響叮當的旋律……「不要妨礙我。也不要把七瀨卷進來。」「如果你能回來的話,琴吹同學和我就不會再去找你了。你現在在哪!」「在聖誕樹裡,那裡是我的家。」鈴兒響叮當進入了高潮,把聖誕節的歡樂以明快的節奏表現出來。「……在網站上,看到了你的個人介紹。」「那種東西,我是隨便寫的。」「喜歡的作者那一欄寫著井上美羽,那也是隨便寫的?」「那是真的。」「琴吹同學可沒說過你是井上美羽的書迷。」「七瀨她,不知為什麼,好像有點討厭井上美羽。不過,我很喜歡她。井上美羽……我甚至都能把文章背下來了,反複讀了好幾遍呢……但是,那種事,已經無所謂了。」水戶同學冷淡地說道。「琴吹同學可是一直擔心著你的事。一直等著你回去啊。你不是和琴吹同學約好了嗎?聖誕節那天會為了琴吹同學空出來。」她的聲音如水般澄澈美麗,摻雜著些許哀傷。「……是啊。和七瀨……和他……都約好了的。平安夜要和他在一起,聖誕節要和七瀨在一起。」「那麼,不僅是琴吹同學,他也應該也在等著你吧。」「不行!」聲音變得比之前都嚴厲、激動。汽車的排氣聲蓋過了聖誕歌的聲音。「因為克裡斯蒂娜和天使在一起。已經不能再見拉烏爾了。克裡斯蒂娜早就把戒指摘下來了。」我並不知道這些話意味著什麼,隻想讓她快點回到這裡來,於是大聲地喊道。「天使的真正身份不就是幽靈嘛!不能和那樣的家夥在一起啊!」然而,我聽到的卻是宛如能夠刺穿胸膛的冰劍一樣冰冷的聲音。「你也和拉烏爾一樣呢。對自己無法理解的東西感到恐懼,想要排除它們。那個愚蠢的拉烏爾到底能乾什麼?克裡斯蒂娜是一邊聽著讚美歌一邊死去的喔。」「從剛才開始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已經,沒有什麼話要說了。總之,不要把七瀨牽扯進來。井上同學,你隻要看著七瀨一個人就好了。」「等等!彆掛!」嘟嘟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中斷了。身上的熱量迅速退去,從腳底竄上來的寒氣讓我冷得瑟瑟發抖,我在腦海中反複回想著水戶同學說過的話。克裡斯蒂娜是一邊聽著讚美歌一邊死去的喔。水戶同學不就是克裡斯蒂娜嗎?一邊聽著讚美歌一邊死去是什麼意思!?◇◇◇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拉烏爾沒能趕上。我的手被天使砍了下來!因為我頑固地緊緊握著戒指不讓它離開身邊,所以天使就像紫黑色的烈火般大發雷霆,用鋸子嘎吱嘎吱地把我的左手切下來,用小刀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削掉。溫暖的血液從我的手腕上如水般流淌下來,慢慢滲入土中,四周飄散著令人惡心的腥臭味。然後,天使撿起了沾滿鮮血的戒指,用冰冷的舌頭舔拭掉粘在上麵的鮮血。那是,為了我和天使能結合得更加緊密而舉行的儀式。我已經無法再回到七瀨或是他的身邊去了。被引誘到這夜晚的黑暗之中,囚禁了起來。不能再出現在眾人麵前,成了連在陽光下漫步都不被允許的幽靈了。天使毀了我!清純的聲音誘惑我,溫柔的語言迷惑我,撫摸著我的頭發使我放鬆警惕,得到我的信任,最後卻欺騙了我!我的身體、聲音、心都被玷汙了,把我重塑成可怕的怪物,讓我變成他的同伴!天使是戴著假麵的醜陋幽靈。為什麼,我會相信那個背負著汙名的可怕怪物呢。為什麼我會完全信賴他,每到夜晚就去見他,在月亮下歌唱呢。那是卑鄙的圈套!幽靈切斷了我的手腕,奪走了作為我和他之間愛的見證的重要的戒指。然後把我從日常生活中分割出來。如果沒有遇到幽靈的話,或許我還能回到他和七瀨所在的溫暖美好的地方。然後,或許可以重新作為一個普通的女孩子生活下去。作為得到這虛偽榮耀的代價,我得到的是可怕的毀滅,冰冷的假麵和幽靈所建造的靈廟般的,漆黑的城堡。克裡斯蒂娜已經死了!克裡斯蒂娜已經死了!克裡斯蒂娜已經死了!最後的讚美歌虛無地溶解在黑暗中。我在絕望的時候,聽到了心臟跳動的聲音停止了。這裡隻剩下一個淒慘地匍匐在草地上,瞪著身處白晝世界的人們,發誓要向他們複仇的幽靈。要是知道了這些事情,七瀨會有多悲傷,多受傷啊。看了下手機,七瀨發來了郵件。語音信箱裡也有留言。她一定是在等著我的回信,在為我擔心吧。一定要給七瀨發郵件。無論如何,至少要保護七瀨。七瀨必須要開開心心的。但是,為什麼!?克裡斯蒂娜的屍骸會在地底深處,而我變成了肮臟的幽靈——◇◇◇到了第二周。星期一的午休時間,我來到了職員辦公室,得知了毬穀老師辭職的消息,這令我感到十分驚愕。「怎麼回事!才第二個學期都沒結束呢。為什麼!」那個老師緊繃著臉告訴了我這件事,聽說好像是親友過世了,我也不是很清楚,還叮囑我說先不要告訴其他的老師。沉重如鉛的不安在心中漸漸下沉。休息日,當我考慮著和水戶同學在電話上談話的內容時,忽然想起了毬穀老師說過的,一邊聽著讚美歌、一邊把手腕切斷的音樂家的事。克裡斯蒂娜是一邊聽著讚美歌一邊死去的那句話,是不是和這件事有著什麼聯係呢?這令我有些在意,本來還打算更詳細地詢問他的,沒想到老師竟然辭職了!我為了搞清楚真相,趁午休時間去了趟麻貴學姐的教室。但是,卻被告知麻貴學姐從早上開始就不在。怎麼辦……我漫無目的地向音樂準備室走去。要說和老師有聯係的地方,隻能想到那裡了。不僅是水戶同學,連毬穀老師都失蹤了。最後和他說話的時候,老師單手舉著一個盛有涼掉的印度奶茶的紙杯,淡淡地微笑著。——呐,井上同學。作為藝術家的成功隻是個虛幻的夢而已。比起那種東西,我寧可選擇這杯印度奶茶。比起其它任何東西,老師他更喜歡這種平靜的生活,然而,這次他竟然那樣簡簡單單地就把它拋棄了,真是太難以置信了。那個曾經說過為了喜歡自己,才會在這裡的毬穀老師——和琴吹同學,毬穀老師三人一起度過的短暫時光中,老師留給了我這些珍貴的話。當我說下次請再讓我來幫忙這句話的時候,老師明明還笑著說「我會等你的」。然而,他卻什麼都沒說,就這樣突然消失了,對我來說真是個打擊。就像是胸口突然裂開一個大洞的感覺。我來到準備室的門前,正想用手轉動把手的時候,從裡麵傳出了輕微的聲音。於是,我停止了動作,豎起耳朵聽著。我悄悄地通過門縫朝裡麵窺視,一個穿著製服的女孩正蹲坐在地上哭泣著。那個女孩麵前散亂著被撕碎的細小紅紙片,我感到很吃驚,猛地把門推開。女孩嚇了一跳,哆嗦了一下,用被眼淚濡濕的雙眼抬頭看向我。她是個有著孩子般容貌的身材嬌小的女孩子。好像在哪裡看到過。對了!是上次在這個房間和毬穀老師接吻的那個女孩!「你也聽說了老師辭職的事了嗎?」我試著問道。女孩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又開始大哭起來。我走到女孩身前,「呐,彆哭了」,我安慰著她,等待著她平靜下來。她的名字叫杉野,是一年級。並沒有和毬穀老師交往,那隻是杉野同學的單相思。我一邊傾聽著她說話,一邊若無其事地掃視著周圍散落的紅色紙片。和我想的一樣,這是信封。裝著發表會入場券的紅色信封,是名叫椿的人送來的……我想起了堤說過的話,不禁打了個冷戰。「這是你撕破的嗎?為什麼?」「嗚……因為自從這封信寄來這裡,小毬就變得很古怪……突然開始整理資料,就算我說想要幫忙,他也拒絕我……一直都把我當成小孩子對待,明明從來都沒把我當回事的,卻突然把我帶去賓館……然後,又什麼都沒做就回來了……」她還說,毬穀老師從走進賓館開始,樣子就很奇怪了。就像,在找什麼東西一樣,一副躊躇不安的樣子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等杉野同學衝完澡回來時,他用從未見過的可怕表情目不轉睛地盯著床邊的桌子,喃喃地說道。「他說了什麼?」「雖然沒有聽得很清楚……大概是沒趕上、被天使奪走了什麼的……」天使!「然後就突然跑出了房間。」她說,我所看到的準備室裡的接吻場麵,是這件事之後的第二天。好像是對在賓館被拋下不管而感到憤慨的杉野同學的賠罪。老師的行動,光是聽著就讓我覺得很不自然了。而且,還提到了天使……「因為小毬看到信封的時候,好像很痛苦,所以我很在意裡麵寫了什麼……就從小毬的桌子上偷偷地拿來了。可是,裡麵隻是塞了張歌劇院的入場券,並沒有信。」這之後,因為沒有機會還給他,所以一直都拿在手上,杉野同學小聲地告訴我。「看到寄信人的名字了嗎?」「嗯……寫著是椿。」衝擊貫穿了大腦。和寄給堤的信封是一樣的。到底是怎麼回事!毬穀老師也認識椿嗎!?他也和水戶同學的失蹤有關聯嗎!?仿佛腳邊的地麵正在崩塌般的不安侵襲著我,呼吸變得困難起來。老師明明說和水戶同學的關係沒有親密到這種程度——好不容易讓哭個不停的杉野同學平靜下來,回到教室的時候,午休時間已經快要結束了。在教學樓出入口的地方,和琴吹同學差點撞在一起。「!」彼此都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幾步。「……對,對不起!」「沒,沒關係。」琴吹同學緊咬著嘴唇,用怯弱的目光看著我,仿佛有話要說。我也一邊猶豫著是否應該告訴琴吹同學,水戶同學給我打了電話,還有毬穀老師的事,一邊盯著她看。就在那時,收到郵件的提示音自琴吹同學的裙子裡急切地響起來了。「!」琴吹同學一下子臉色蒼白,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一邊看著手機,一邊迅速轉過身去,慌慌張張地走開了。發郵件來的到底是誰?內容,又是什麼呢?雖然很想追上去問個明白。可是,老師終於來了,我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琴吹同學表情僵硬地凝視著藏在桌子下麵的手機。放學後,琴吹同學被森同學她們簇擁著一起回去了。等會兒好像還要去縐紗襯衣的商店。因為琴吹同學沒什麼精神,森同學她們一定是想讓她轉換下心情吧。芥川去參加社團活動了,我也急著走出了教室。我深深地感受到我們的日常生活正在一天天地瓦解,崩潰,這種感覺就像心臟快被壓碎一樣。然而,我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才好。毬穀老師為什麼要帶杉野同學去賓館?老師的行動的意義是什麼?剩下的線索就隻有臣了。臣,好像很討厭毬穀老師,還警告我不能接近毬穀老師。我們所不了解的老師的另一麵,或許他會知道。還有,天使的事,水戶同學的事……現在和他說話也還是會感到很害怕,雖然也知道就算去問他,他也不見得會正經地回答我,但是現在也隻好去試試了。總之先去圖書館吧,如果不在那裡,就去向圖書委員打聽一下他的班級……這時,看到通往圖書館的道路的窗邊,站著一個戴眼鏡的少年,兩腿頓時發軟。臣——針紮似的冰冷的眼神向我投來的那一刻,感覺就像心臟被爪子抓了一下,我猛地哆嗦了一下。臣威脅般地低聲說道。「彆在我眼前轉來轉去。會受傷的喔。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琴吹七瀨也是。」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太陽穴附近一下子熱起來。「你想對琴吹同學做什麼!你該不會就是那個給琴吹同學發奇怪郵件的人吧?」他聽了我的話後,隻是淡淡地笑了笑。「是的話又怎麼樣?」腦袋裡仿佛有什麼東西要蹦出來,我一把抓住了他。對平時的自己來說,這簡直是無法想像的行為。不僅是因為想起了臉色蒼白地看著郵件的琴吹同學,也是因為為了揮去我現在感受到的仿佛身體內部都在顫抖的恐懼吧。我雙手緊緊揪住他製服的領子,「你對琴吹同學做了什麼!你知道些什麼!」,我叫喊著搖晃著他,臣咂了下嘴,兩人開始互相推擠。這時,一條銀色的鏈子從他的領口滑落。在鏈子的前端掛著一個細小的銀色戒指,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克裡斯蒂娜早就把戒指摘下來了。在他胸前閃著光的是隨處可以買到的流行戒指。戴著飾品的男高中生,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少見了。不過,難道說——臣一隻手緊緊握著掉下來的戒指,用深邃的目光,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彆吼了。反正,你什麼都做不到。和那個愚蠢的拉烏爾一樣。」然後,他用充滿憎惡的冰冷聲音對因為驚愕而一動不動地站著的我這麼說道。「呐,小美羽?」「!」衝擊再一次貫穿心臟。一瞬間,感覺四周那熟悉的風景綿軟無力地扭曲了。猶如被囚禁在某人所控製的異空間中一樣的混亂和恐懼,就像黑色的波浪席卷而來。為什麼他連美羽的事都——!我是井上美羽的事他也知道嗎!?這不可能。但是,剛才,他確實說了!我一直隱藏著的,那個被詛咒的名字,井上美羽——!站在麵前的這個少年,在我看來就像個稀奇古怪的令人毛骨悚然地的生物,一股寒氣遊走全身,腳也開始顫抖。他用冷冰冰的眼神看著,對著陷入混亂與恐懼的我,對我說出了決定性的一句話。「小美羽好像沒有拿過比筆更重的東西吧?」我一邊踉踉蹌蹌地後退著,然後就這樣轉過身去,跑了起來。彆在我眼前轉來轉去。會受傷的喔。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琴吹七瀨也是。呐,小美羽。他的聲音,話語,在腦中回響。小美羽﹑小美羽﹑小美羽﹑小美羽﹑小美羽——快點,得快點逃到這個聲音到不了的地方去。被露出獠牙的天使,緊緊地咬住了!即使回到了家,鎖住了房間的門,心中的悸動依然無法平息。大腦一片混亂,無法整理思緒。為什麼,臣會對我說那樣的事?就算是中學的朋友,我也沒告訴過他們我就是井上美羽。知道井上美羽真實身份的,應該隻有家人、出版社的人和美羽而已。就連現在,也還能聽到那個聲音。我戴上耳機,開響音量,就這樣躺倒在床上,抱著頭閉上眼睛。他到底是什麼人。那個戒指,是水戶同學的嗎?水戶同學在他那裡嗎?還有,毬穀老師呢——琴吹同學呢——為了不想起美羽的名字,拚命地想著彆的事情。失蹤事件的事,昨晚看《歌劇魅影》的事——然而,思緒卻總是在一個地方打轉,腦海中持續播放著同樣的場景。拉烏爾和波斯人,被摘下天使麵具的幽靈殘忍地逼上絕路。幽靈向克裡斯蒂娜炫耀著自己的力量,對她表現出瘋狂的執著,逼迫她愛上自己。——我作了一個麵具,讓我有了一張與普通人一樣的臉。大家已經不會再回頭看我了吧。你將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妻子喔。然後隻有我們兩個人,一起歌唱到死。——彆哭!這樣會讓我害怕!——我其實並不是壞人!如果你愛上我的話,你也一定會明白的吧!——隻要能得到愛,我就能成為好人了。——你並不愛我!你並不愛我!你並不愛我!當幽靈知道克裡斯蒂娜的心並不在自己這裡時,他把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到了情敵拉烏爾身上。雖然克裡斯蒂娜想保護拉烏爾,可是在幽靈建造的廣闊的地下迷宮中,拉烏爾被玩弄著,一點點地被逼上絕路。對拉烏爾來說,幽靈的存在過於強大,壓倒性的力量令人無法反擊。反正,你什麼也做不到。和那個愚蠢的拉烏爾一樣。充滿侮蔑的冰冷的聲音,伴隨著少女的竊笑聲,悄悄地潛入腦中。——我會把你從他的魔掌中救出來的,克裡斯蒂娜。我發誓!所以請你千萬不要再考慮他的事了。隻是憑著誠意和熱情,就想打倒幽靈,怎麼可能辦得到呢?不過,克裡斯蒂娜一定很希望自己能被救出來吧?如果,克裡斯蒂娜選擇和幽靈在一起,作為地下帝國的女王統治地下帝國的話,拉烏爾就無法得救。不知什麼時候,我變成了拉烏爾。哧哧的竊笑聲追趕著在地下的黑暗世界中四處逃竄的我。不要過來。到彆處去。彆讓我聽見這個聲音。前方,浮現出一絲微弱的光亮。隻要能到那裡的話!可是,拚了命好不容易到達的地方卻站著一個身上包著長長的黑色披風,臉上戴著白色麵具的幽靈。突然,笑聲停了下來。在被凍結如冰的寂靜所籠罩著的黑暗之中,幽靈終於在膽怯的我麵前慢慢地摘下了假麵。然而出現在那裡的卻是一個我非常熟悉的女孩。美羽!慘叫般不和諧的聲音轟鳴著,黑暗開始碎裂。你就是幽靈嗎!美羽指著聲嘶力竭地大喊著的我,眼神冰冷地告訴我。不,幽靈是你喔。手機振動著碰到了臉,讓我從夢中醒來。全身都被汗水打濕,劉海和額頭粘在了一起。來不及確認對方是誰我就接起了電話,一陣急促的聲音傳入耳中。「井上同學!我已經給你的電話留了兩次言了喔!」「森同學……?抱歉。剛才在睡覺所以沒聽到。發生什麼事了?」森同學急忙叫了起來。「七瀨不見了。七瀨的母親告訴我們,她好像是一句話也沒說就離家出走了,給她手機打電話也沒人接!」◇◇◇啊,但願拉烏爾不要來!拉烏爾要是來的話,幽靈會把他殺了的!拜托了,請不要對拉烏爾出手。請不要傷害拉烏爾!拉烏爾和我們不同。他是個適合生活在溫暖的視線下,溫柔而單純的人。他是那麼可愛,那麼善良,總是隱藏著哀傷微笑著——他是那麼悲傷,那麼惹人憐愛,是我最喜歡的,最重要的人,我愛他!我知道,和他一起白頭到老這種事,就像要培育出藍玫瑰一樣,是不可能實現的。藍玫瑰隻是把白玫瑰染成藍色的假冒玫瑰而已,真正的藍玫瑰上是看不到那種純粹的藍色的。藍玫瑰的花語是不可能的事,我們的愛也是像虛偽的藍玫瑰那樣的東西吧。可是,就算是幻想也好,我深愛著拉烏爾。無論如何都請不要來。不要來,拉烏爾。你會中幽靈的陷阱,然後被拖入黑暗中,我不想看到你全身被血染紅的樣子。不要來。不要來,拉烏爾。不要來!七瀨發來了郵件,也給我電話留言了。來電提示的聖誕歌鈴聲,一次又一次地響起。七瀨非常混亂,不停地哭著。嘴裡說著,好想見你,你快回來吧。還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要怎麼樣都行,隻是不能沒有夕歌在身邊,快回來。快回來,快回來,快回來。這個世上唯獨不想讓七瀨受到傷害。希望她能幸福地微笑著。我的戀愛,夢想和名字已經都被玷汙了。但是,隻要想到七瀨的事,心就會漸漸地變得清澈。現在我所希望的,就隻有七瀨的幸福而已。但是,七瀨明明正在哭泣,我卻無法去安慰她。我最最重要的七瀨明明正在哭泣著,我卻無法緊緊抱住她。既不能撫摸她,也不能和她說話。她明明在哭泣著。她明明這麼害怕,明明受了傷,一個人孤零零地哭泣著。——我的心臟快要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