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背負汙名的天使 第三章 天使從黑暗中注視著(1 / 1)

文學少女 野村美月 4711 字 2個月前

第二天早上,我在教室見到了琴吹同學,她生硬地和我打了招呼。「早上好。」琴吹同學的雙眼還有點紅,態度也很生硬。不過或許我在琴吹同學的眼裡也是同樣的不自然。「早上好……琴吹同學。」水戶夕歌在進行援助交際。這件事,該不該告訴琴吹同學呢?喉嚨裡有苦澀的東西湧了上來,還沒等我說出第二句話,琴吹同學就有些猶豫地把一疊複印紙遞了過來。「……這個是,夕歌發來郵件的複印件。昨天,你不是說想看嗎?」「謝,謝謝。」「隻有最近的了,其中太私人的事……我把它刪除了……」琴吹同學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支支吾吾地說道。「先給你再說,就算你不想看也沒關係。」「不,我會看的。」在收下複印紙的時候,手指稍微有點觸碰到琴吹同學,她猛地哆嗦了一下。看著她那個樣子,我的心裡又難受了起來。就這樣在琴吹同學的身邊好嗎?明明這個問題的答案都還不知道。新出現在麵前的事實毫不留情地把我逼向絕路,緊緊地勒著我的脖子。我在拚命地調整著被打亂的呼吸同時向她問道。「那個,水戶同學打工的事,有問過她是在乾什麼嗎?」「是家庭餐廳喔。因為是晚上的工作,她抱怨過偶爾會有討厭的客人來。」「……是嗎。知道是哪裡的店嗎?」「不知道,夕歌說怕難為情,所以讓我不要去。早知會變成這樣,那時仔細地問一下就好了。」琴吹同學咬著嘴唇。「那麼——」喉嚨口好像被痰黏住,說話變得很困難。我現在的言行很鎮靜吧?表情沒有僵硬吧?「那水戶同學,平時都讀些什麼書啊?」「哎?」琴吹同學有些驚訝地抬起了頭。「並沒有特彆的意思,我是說除了歌劇魅影以外,她有沒有彆的喜歡看的書了……?」一定覺得這是個很怪的問題吧,琴吹同學顯得有些猶豫。「外國的兒童文學什麼的……倒是經常在讀……草原小屋(注:美國女作家勞拉·英格爾斯·懷爾德“小屋”叢書中的一本,故事描寫19世紀70年代英格爾斯一家在俄克拉何馬州草原上純樸而快樂的生活。)和小婦人(注:美國人路易莎·奧爾科特的代表作,以家庭生活為描寫對象,以家庭成員的感情糾葛為線索,描寫了馬奇一家的天倫之愛。)什麼的……啊,又醜又高的莎拉(注:美國兒童文學作家佩特莉霞·麥拉克倫女士所寫)也很喜歡。」井上美羽呢?這句話剛到喉嚨口,又咽了下去。昨天晚上,在電腦上看到的名字叫椿的女孩,喜歡的作者那一欄寫著井上美羽。這幾個字就像詛咒一樣,深深地銘刻在我大腦的最深處。美羽的書,讀者主要集中在十歲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不僅成了破紀錄的最高銷量書,連電影和連續劇也大受歡迎。所以就算水戶同學讀了美羽的書也並不奇怪。肯定隻是偶然而已。儘管如此,我對於這個奪走我的一切的不詳名字,卻無法做到沒有任何反應。我拚命故作鎮靜地說道。「和歌劇魅影中的氣氛不大一樣呢。話說,由於沒有時間,我還沒能把它全部讀完呢。現在正看到拉烏爾為了救出克裡斯蒂娜而潛入歌劇院的地下這裡。」「……是嘛。」琴吹同學無精打采地回答道。然後,一臉迷茫地低下頭去,咬了咬嘴唇,小聲說道。「我……覺得,也許根本就沒有拉烏爾的存在。男朋友的事也許隻是夕歌的想像。」我吃驚地問道。「為什麼你會這麼想?」焦急地在膝蓋上撥弄了一會兒手指後,琴吹同學用陰沉的聲音說道。「因為我覺得有些不自然……當然,不肯告訴彆人男朋友的名字也是其中一點。另外,有幾次她正津津樂道地談論著戀愛故事時突然變得很難過,然後就不想再說什麼了。特彆是最近變得更明顯了……就好像不想被問到男朋友的事一樣。還有,就在最近這兩個月,當我和夕歌通電話時,經常會有插入電話進來……」「那是她男朋友打來的嗎?」「嗯。」琴吹同學皺起來眉頭。「然後,夕歌就會說是他打來的,抱歉。待會兒發郵件給你,說完就掛了。以前明明不大有這種插入電話進來的。對於夕歌在夜間的家庭餐廳打工的事,他好像說太危險了,很反對夕歌去。所以才會非常擔心,經常打電話過來,夕歌是這麼跟我說的。但感覺這就像跟蹤狂一樣……」仿佛有某種烏黑的東西,在胸口慢慢地堆積了起來。也許,他已經感覺到水戶同學的秘密了。所以,好幾次打電話過去,因為必須確認水戶同學在做什麼……又或是,就像琴吹同學所說的,如果他隻是水戶同學空想出來的話,那個插入電話就是打工的地方的呼叫吧………「……可是,最後一次你和水戶同學通電話的時候,她說了和他在一起,看聖誕樹,對吧?」琴吹同學的瞳孔中多了一層陰影,口氣也變得嚴厲起來。「是的……那時候也是這樣,喧鬨過頭了,讓我覺得她就像是在舞台上演戲一樣。」在萬籟俱寂的半夜裡,電話另一頭的水戶同學是一個人在和琴吹同學聊天嗎?現在,和他在一起——想像一下那個場景,就會有種仿佛脖子被刷子刷過一樣、那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覺。「他或許真的存在也說不定。可是,會不會因為交往不順利就分手了呢……她會不會是不好意思告訴我,所以才瞞著我說還在交往呢……回想到目前為止和夕歌的交談,我覺得有這種可能……」雖然隻是我個人的想像……琴吹同學麵露難色地呢喃著。是啊,全部隻是假設罷了。水戶同學有男朋友嗎?還是沒有?天使的事也好,秘密授課的事也好。她用椿這個名字從事援助交際的事也好,都還沒有得到確認。儘管我知道那是逃避,但是仍然對自己說,暫時不要告訴琴吹同學。——你隻不過是不想知道。拚命地反駁著腦海中回蕩著的聲音。不對!隻是不想傷害琴吹同學而已。而且,就非得讓琴吹同學知道事情的真相嗎?說不定那樣反而會帶來不好的結果。如果能在沒有任何人受到傷害的情況下解決問題的話,那不是更好嗎?預備鈴響了,我們都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芥川緊皺著眉頭,有些擔心似地望著我。◇◇◇電話留言我聽過了,七瀨抱歉。那一天,打工完了還要去上課。下個星期六可以嗎?嗚哇~七瀨!一不小心重了兩千克喔~雖然天使說為了提高音量,再胖一點比較好,可是對我來說果然是個打擊~從今天開始,中午就吃蘋果和豆腐渣餅乾了!今天,在大家麵前演唱了「魔笛」(注:莫紮特創作的一部多元化歌劇)中夜之女王詠歎調中的一段。聲音竟然到達了連自己都吃驚的高度,老師們也嚇了一跳。到底是接受了哪個大歌手的指導,被班裡的同學這樣追問道。我回答說,是「音樂的天使」,結果他們都張大嘴呆住了,樣子很搞笑。明明就是真的嘛!打工時被人說了難聽的話。啊啊~那個客人真是差勁!不過,為了賺學費必須要忍耐。啊啊~學音樂,為什麼會這麼費錢呢?入場券定額什麼的,真是頭痛啊!聽我說,七瀨!這次的發表會,我被選為主角了!好高興啊!七瀨一定要來看喔!因為發表會的練習,很難擠出時間來約會,他好像有些不高興。不過,他可是個溫柔的人,還說讓我加油。要是能早點把他介紹給七瀨認識就好了。七瀨也要快點!(※以下刪除)知道了,聖誕節,為了我的好朋友七瀨,我會抽出空來的。平安夜,當然是和他在一起。嘿嘿,七瀨也趁這次,下定決心采取行動怎麼樣?沒問題的!七瀨這麼可愛肯定(※以下刪除)手機鈴聲,我用了聖誕歌。「聖誕老人來城裡」太心急了嗎?他的名字,在七瀨戀愛成功之前都會保密喔。戀愛故事的話,要多少都可以寫給你。去年的平安夜,我們交換了同一款式的戒指。雖然約好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戴在身上,可是他說在學校戴著的話會被人取笑的,就把戒指摘掉,藏了起來。到了約會之前,他就會急急忙忙地拿出來,戴到手指上。我很喜歡在遠處偷偷地看他這麼做。還有啊,當他遇到不開心的事情時,在他緊緊握著手忍耐著的時候,我就會撫摸他的手,然後輕輕地把他的手打開……這種時候就會有一種非常溫柔,崇高的感覺,啊啊,我想我一定是深愛著他吧。當我的戒指和他的戒指接觸到一起時,就會發出輕微的聲音,那比任何精彩的音樂都要美麗動聽,久久縈繞在耳邊。怎麼樣,七瀨,很羨慕吧~七瀨也快找個男朋友吧。有男朋友,可是很好的喔~七瀨要是交到了男朋友的話,我們就來個四人約會吧!呐,七瀨,我現在太幸福了,能歌唱讓我很高興。隻要天使在我身邊,我就會越唱越好,而且越來越喜歡唱歌喔!七瀨好像有點討厭天使呢。我一說到天使,你的聲音就變得有些不高興。雖然知道你是在為我擔心,什麼形跡可疑啊,我是不是被人騙了啊,要是你這樣說的話,我也會不高興的。因為天使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恩人呢!突然有工作來了。抱歉了,等會兒電話再聊。彆太鑽牛角尖了。森同學她們也會(※以下刪除)那麼,我走了,七瀨。因為第四節課是古文,我把課題的資料早早地收拾好之後便開始讀水戶同學的郵件。可是就算讀完最後一行,也仍然不知道水戶同學失蹤的理由。男友和天使的事也沒有被過多地提到。隻要是讀了這些郵件的人,都會覺得她隻是一個極其普通、開朗的女孩子……鈴聲響了,到了午休時間。「我去下小賣部,買個麵包就回來,你先吃吧。」「真少見呢,井上平時都是吃便當的。」「媽媽忘了按下電飯煲的開關了。」我和芥川這樣說完,剛來到走廊裡——口袋中的手機便震動了起來。收到一封郵件,對方是陌生的號碼。我確認了內容的同時,感覺大吃一驚。那家夥是Lucifer這是,什麼?騷擾郵件?我用手機接通了互聯網,調查了一下這個單詞,結果令我感到十分愕然。Lucifer——因背叛了神而被墜入地域的天使,所謂的——地獄君主。突然,呼吸變得困難。音樂的天使和墮天使Lucifer——這……是偶然嗎?還是說有什麼意圖,才發給我的呢?到底是誰?那家夥到底指的是誰?誰又是Lucifer?腦海中,浮現出戴著眼鏡目光冰冷的少年。難道說,是他想騷擾我?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我的郵件地址的,但一時之間也隻能做出這樣的聯想。而且昨天的事也是一樣,關於他,令人難以理解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怎麼辦?去問臣嗎?可是,要是再被說什麼的話,要是再被他那毫不掩飾敵意的目光盯著的話——我一邊猶豫著一邊向著圖書館走去。在前台工作著的是其他學生。看到這幕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正想回教室的時候,卻看見了坐在閱覽角的桌邊正聚精會神地看著書的臣。心臟劇烈地跳動著。怎麼辦,怎麼辦?仿佛會將胃都撕裂般的回憶,讓我隻能壓抑著呼吸,向他身邊靠近。從他身後窺視到那本打開著的書的瞬間,一陣寒意爬上脊梁。就像冰冷徹骨的水從頭上淋下來一樣,全身一下子被凍住了。那是——精裝本的井上美羽的書!椿的個人介紹鮮明地浮現在眼前。難道說,關於水戶同學的事臣知道些什麼嗎?不,不對,應該是我想太多了。我咽下了一口唾液問道。「那是,井上美羽吧?」臣轉過身來看著我的臉,就像在說討厭的家夥來了一樣,鏡框後的眼睛一下子眯成了一道細縫。雖然表麵上隻是個普通的少年,但他的視線卻充滿了迫力,我的胃部緊緊地收縮著,手心裡的汗水不斷往外冒。要冷靜啊。要說體格的話,他和我相差無幾,隻是個年紀比我小的普通男孩而已嘛。「你喜歡這種書嗎?」臣用冰冷的聲音回答道。「不,我很討厭。這本書也好,井上美羽也好。」他的話像一把利刃刺穿我的心臟。他用惡毒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盯著無法動彈的我,充滿厭惡地繼續說道。「就像小學生的作文一樣低能的文章,隻不過是部流暢地寫著些令人作嘔的甜蜜詞語的,毫無價值的作品。主人公簡單的頭腦和他的偽善,真是和某人一模一樣,真是惡心。」像野狗般閃閃發光的眼睛,以及充滿汙蔑的話語——就如同以前我在班上的女生麵前傾吐的話一樣。這樣的書,到底哪裡有意思了?文章寫得又差,結構又雜亂,就像在看頭腦很差的中學生寫的詩一樣可笑。大家不就是因為得獎的是個十四歲的女孩子,覺得很稀奇,所以才大力吹捧的嘛?我最討厭井上美羽了!是啊,我也確實和你有著同樣的想法。這樣的書,太差勁了,完全沒有任何價值。我這樣的人被大家追捧,一定是哪裡搞錯了。這個世上最討厭的人就是井上美羽了。「連每個角落都如此的透明,如此充滿著善意的美麗世界,真虧作者能毫無羞恥地寫出來呢。寫在這本書裡的東西全都是騙人的。像這樣隻看到人的心靈和事物的表麵、同時沐浴在陽光下單純地相信自己是堂堂正正地走在道路中央的家夥,隻會天真地傷害彆人,把彆人逼上絕路而已。你和毬穀,都和井上美羽很像呢!」聽彆人當麵批評井上美羽,這還是第一次呢。我從沒想過這竟會如此地刺痛心坎,會如此地讓人動搖——腿晃晃悠悠地,仿佛快要摔倒一樣,我好不容易才說出了一句「抱歉,打擾了」,隨後,就像逃一樣地跑出了圖書室。丟臉也好,悲慘也好,我已經無法再忍受繼續被他那充滿惡意的視線瞪視著,被他那漆黑語言的刀刃宰割著。美羽的書,全部都是在胡說八道,這點我是最清楚不過的了。現實中並沒有如此的溫柔、美麗,也沒有祈願和約定,都隻是轉瞬即逝的虛幻的夢罷了。平穩的普通生活簡簡單單地就崩壞了,勾著手指互相微笑的兩人從此天各一方,而回憶則變成了惑亂人心的毒物。貫穿全身的疼痛和灼熱,令我不知如何是好。討厭井上美羽!那本書也好,井上美羽也好,其實全都肮臟無比,又充滿了謊言!這種事,我知道!明明知道的!在空空蕩蕩的走廊上,我用手扶著牆壁,一遍又一遍地急促地喘著氣。冰冷的汗水從身體裡湧出,就和患了重感冒一樣,時不時地有寒氣竄上來。就這樣快要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的時候,突然有人扶住了我的肩膀。「怎麼了?井上同學?」抬頭一看是毬穀老師,從背後支撐著我。「……老師。」「臉色很難看啊。要去保健室嗎?」老師眉頭緊鎖,擔心地問道。我一臉虛弱地搖了搖頭。「沒事。馬上,就好了……」老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看起來可不像是沒事的表情呢。如果不想去保健室的話,就去準備室吧。這是老師的命令,請跟我來。」「請吧。」「謝謝。」桂皮的香味,伴隨著白色的熱氣向四周飄散著。老師安詳地微笑著的同時把熱乎乎的茶遞給我,我用雙手接了過來,在把茶吹涼了以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在安靜、溫暖的準備室裡顯得格外耀眼和明亮。呼吸漸漸恢複了正常,汗也收回去了。可是,心裡的痛覺還殘留著。毬穀老師,一邊自己喝著印度奶茶,一邊用溫和的眼光注視著我。「發生什麼事了嗎?」「……」「如果不想說的話,就算了。」「……老師,曾經討厭過自己嗎?」「……和七瀨君吵架了嗎?」手指用力地握著紙杯,毬穀老師低下頭靜靜地說道。「有過喔,討厭自己。」他抬起頭,神情有些憂傷地向窗外望去。「……因為我的父母都是音樂家,所以從我出生的時候開始,就被期待著能成為職業歌唱家。對於這件事,我也從沒有感到有任何疑問。可是,當周圍的聲音漸漸和自己的音樂變得不合拍……無法互相達成妥協時,我就開始討厭一切。我的存在也好,名字也好,全都想讓它們消失掉。那個時候,每天都這麼想著。」我注視著老師的側臉,傾聽著他那有些寂寞的聲音。老師輕輕地把手放到了手腕上戴著的那隻看似價格不菲的手表上,喃喃地說道。臉上浮現出溫和的——似乎還帶有些傷感的笑容。「所以我才會當了老師,現在坐在這裡。為了讓自己不再討厭自己……」被稱為天才,受到特彆的對待,老師應該很痛苦吧……就像每次井上美羽在電視和書評上被人稱讚的時候,我都會感到很不舒服是一樣的。「話說回來,找到水戶同學了嗎?」老師抬起頭問道。「不……隻知道了音樂的天使的事。」「是嗎……」老師露出悲傷的眼神,用摻雜著憂鬱的聲音,喃喃地說道。「或許……不要再繼續尋找水戶同學會比較好。」我吃驚地問道。「為什麼?」「如果……水戶同學是以自己的意誌藏了起來,那她可能並不希望有人去找她。」學生時代,毬穀老師曾突然有一天從大家的麵前消失,粧子小姐這麼說過。或許是回憶起了那時的事吧,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嘶啞。「……真相未必一定會帶來救贖。也有不知道才幸福的情況。特彆是對於立誌成為藝術家的人來說……大家都很怯懦,缺乏自信,容易動搖。一邊被人稱讚很有才華,一邊不停地碰壁,難過著,痛苦著,變得不知所措……就算是這樣,因無法放棄而讓心靈開始變得扭曲的人我見到過很多了。究竟因為什麼才會必須被逼到這種地步啊……要明確地測量出才能這種模糊概念的方法,明明是不論過去還是將來都不會有的……才能這種幻想,有時會是一種害人的凶器。動聽的音樂對聽眾來說是平等的,但是對創作出它們的人來說,卻不是這樣的。那份才能,也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即使曾經被稱作天使,飽受了讚賞的當紅歌手,現在也都已經被遺忘了……已經,不會再唱歌了。」說到天使這個詞的時候,毬穀老師眼神中流露出了強烈的痛苦。「天使為什麼,不再唱歌了?」老師略帶傷感地低聲說道。「因為有人……死了。有個高齡的音樂家,在聽天使的讚美歌時,割腕自殺了。」對於如此衝擊性的內容,我不禁屏住了呼吸,老師更難過地說道。「天使使人變得不幸,給人帶來滅亡……天使的歌聲把很多人逼向了死亡,充滿著汙穢。所以,天使不會再歌唱了。不能再歌唱了。」老師緊握住手腕這樣說著的時候,看上去就像在責備自己一樣。老師所說的天使,是不是和水戶同學有什麼關係呢……?而且和老師也……不,說不定毬穀老師自己就是——小毬是我們的希望之星喔!還被人說成是可以成為代表日本的歌劇歌手呢!雖然老師樣子看似非常疲勞,但他像是掙脫了什麼似地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放在桌上的紙杯舉了起來。然後,向我這邊看過來,淡淡地,有些難過地,微笑著。「呐,井上同學。作為藝術家的成功隻是個虛幻的夢而已。比起那種東西,我寧可選擇這杯印度奶茶。」◇◇◇井上美羽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孩子啊……一邊翻閱著書,一邊在腦海裡不時地想像著。周刊雜誌上雖然寫著會不會是有錢的大小姐什麼的,然而,我覺得美羽隻是個普通的孩子。是個有家人,有朋友,有喜歡的人,一個幸福且平凡的女孩子吧。一定是個溫柔、單純、總是麵帶著微笑的,絕妙的女孩子吧……美羽的書裡,加入了很多美麗的照片來代替插畫,我很喜歡。蔚藍的天空、草叢、雨、遊泳池、體育館、飲水處、單杠……理所當然地,儘是些令人懷念的東西。從那以後,喜歡的心情,深信的心,重要的約定——心裡充滿了這種清澈美麗的東西。七瀨要是也能看一下美羽的書就好了。我想她一定會喜歡上她的。之前,當我說「井上美羽,和我們還是同年齡的啊。她會是個怎麼樣的孩子呢?」的時候,她還說「連臉也不肯露一下,肯定是個醜女吧。」什麼的,有些生氣呢。七瀨雖然有時說話很難聽,但心眼卻一點也不壞。而且她也不是總將那種話經常掛在嘴邊的人。我又在大廳裡掛了一張七瀨的照片。她那微微地撅著嘴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牆壁的一麵上,掛有天使的照片、七瀨的照片和我的照片。還有,藍色的薔薇。注視著那些照片,已經失去了純潔的我祈禱著。希望七瀨能夠安穩地、幸福地生活下去。我已經不再被允許回到那個能在溫暖的陽光下,被家人和朋友包圍,發自內心地微笑的從前了。但至少,要讓七瀨的戀愛能夠實現。要是七瀨能像井上美羽的裡麵,樹和羽鳥一樣地戀愛就好了。◇◇◇毬穀老師對我們隱瞞了什麼。我一邊帶著這個模糊的想法一邊往班上走,恰好趕在鈴聲響起之前進入了教室。「抱歉。突然身體有些不舒服,在毬穀老師那裡休息了一會兒。」芥川緊繃著臉。「沒事兒吧?」「嗯,好多了。」「是嗎。那就好。我還以為……」芥川同學剛要說什麼,但又憋了回去。猶豫了半天後,剛想開口說什麼的時候。「七瀨!」突然聽到森同學的聲音,我驚訝地轉過身去,看見琴吹同學臉色鐵青地拿著手機,全身顫抖著。「身體不舒服嗎!?七瀨?」我也慌慌張張地跑了過去。腳尖突然碰到了什麼。一隻眼熟的手機掉在地板上。哎?這不是琴吹同學的嗎?我彎下腰把手機撿了起來,正想把打開的蓋子合上的時候,琴吹同學猛地從我手上把手機搶了回去。「!」琴吹同學吊起眉梢劇烈地喘息著,眼裡泛著淚光,一邊顫抖著一邊瞪著我看。她的樣子讓我感到很吃驚,就在這時,老師走進了教室。「對不起了,琴吹同學貌似身體不舒服,我帶她去保健室。」森同學扶著琴吹同學向外走去。琴吹同學用手緊緊握著胸前的手機,就像對什麼感到害怕一樣,表情僵硬地低著頭。琴吹同學到底是怎麼了。偷偷瞄到一眼手機的畫麵,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信息,這令我有些在意。難道說,琴吹同學也收到了奇怪的郵件!?剛到休息時間,我便來到了森同學的位子上,詢問琴吹同學的情況。森同學一副為難的表情回答道。「那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七瀨好像有些混亂,還說幽靈……什麼的。」宛如冰冷的黑暗降臨頭頂般的錯覺讓我手心冒汗。「琴吹同學說了幽靈……嗎?」「雖然可能是我聽錯了……不過,最好還是乖乖在教室等七瀨自己回來比較好。」呼吸變得困難,胸口傳來陣陣不安。那封郵件,果然和我收到的郵件有著某種關聯?能讓手機從七瀨同學的手中掉落到地上,一定是很令人震驚的內容。琴吹同學回來時,已經是清掃時間結束後了。森同學她們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說著「很擔心你呢」之類的話,而我則是懷著焦急的心情在一旁看著。琴吹同學勉強地露出僵硬的笑容,嘰嘰咕咕地回答道。終於,等到琴吹同學拿著包走出教室後,我立刻追了上去,在走廊上叫住了她。「琴吹同學!」她纖細的身子嚇了一跳似地哆嗦著。不過她並未就此停下腳步,反而像逃跑似地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等等,琴吹同學!」手腕被抓住的時候,她哭喪著臉回過頭來。「放手……」「到底發生了什麼?幽靈怎麼了?」「!」從她睜大的眼睛中可以看到明顯的恐懼感。蒼白的臉上,複雜的表情接二連三地浮現出來。恐怖,迷惘,痛苦,渴望,哀傷。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害怕?而且,為什麼這麼哀傷呢……琴吹同學緊皺著眉,用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對陷入混亂的我說道。「沒什麼……彆管我了。夕歌我一個人會找的,井上可以不用再跟來了……」「可是……」透明的眼淚在琴吹同學的眼裡打轉,這讓我越來越不知失措了。琴吹同學聲音顫抖著,拚命地強忍著眼淚說道。「因、因為……昨天,去夕歌家的時候,井上,非常……痛苦的樣子……我討厭看到那樣的井上,我受不了那樣。我又不是井上的女朋友,卻儘給你添麻煩……真對不起。這幾天真的很謝謝你。但是,拜托你,彆再管我了……」仿佛被狠狠地打了一下似地,我的大腦頓時變得一片空白,抓著她的手也逐漸鬆開。在我的身邊看著迷茫的我,琴吹同學也因此受到了傷害——「琴吹學姐。」傳來一陣低沉的聲音,臣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地出現在我們眼前。「圖書管理員的老師找你有事,可以來下圖書館嗎?」「……我知道了。」琴吹同學用嘶啞的聲音嘟噥著,低著頭和臣一起走了。途中,臣轉過身,向我投來極其輕蔑的冰冷的視線。——偽善者。我兩腿發軟,喉嚨僵硬,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我希望能幫助琴吹同學的心情,並不是假的。看到她柔弱地抽抽搭搭的樣子,胸口就會感覺很痛,想要用儘辦法幫助她。可是,就因為我以那種不明朗的態度待在她身邊,才會讓琴吹同學露出如此難過的表情。呼吸困難,喉嚨快要裂開了,好想讓自己消失。真的,真的,完全沒有想讓琴吹同學受傷害的意思。這不就和在圖書館的時候一樣嗎?就像臣所說的,我是最爛的偽善者。我帶著仿佛被世間的人用白眼看著、被責難一般悲慘的心情在走廊上蹣跚地走著。被挖空的心一陣一陣地刺痛著,痛苦和苦悶使我眼眶注滿了淚水。不行,不能哭。我沒有那資格。是我害得琴吹同學說出那種話。琴吹同學都快哭出來了。我眨著眼睛拚命地忍住快要流出來的眼淚。以後該怎麼辦才好呢。琴吹同學說了,以後會一個人尋找水戶同學,希望我不要再插手這件事。可是,那種狀態的琴吹同學,我怎麼能放任不管呢?就算會使她受傷也應該陪在她身邊嗎?還是說,為了琴吹同學我應該離開她?不知什麼時候,我習慣性地向熟悉的三樓西邊儘頭的文學部走去。遠子學姐明明不會在那裡。就算是幻覺也好。好想見到她。好想見到遠子學姐。正當我轉動著冰冷的把手,把社團活動室的門打開的時候——柔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好啊,心葉。」出現在麵前的是一個屈膝坐在窗邊的折椅上,翻閱著文庫,垂著細長及腰的三股辮的,紫羅蘭花一般的文學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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