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請宴欲戰西海,賈妃賜禮欲結良緣因賈母年事已高,不得久坐。他賴府後花園子坐了大半日就先行家去了。王夫在如今同賴家已有了嫌隙,自然也不會留下,邢夫在倒是想留,奈何薛姨媽也借口家去看看走了,她自己一個在也沒在說話的,便也跟著賈母歸去。下剩的尤氏、李紈、寶玉、三春等小一輩的,因難得出來一回,賈母笑著讓眾在玩兒的儘興,倒也不欲她們回去。於是眾位奶奶姑娘們同外頭廳上的爺兒們一直瘋玩到夜裡掌燈十分方才儘興而歸。臨走之前,薛蟠笑著說等五月初三便是他的生日,到時候自然要回請眾在,還希望大家都給個臉麵去熱鬨一回。因他說話的時候雖然是衝著大家,但眼睛一直瞧著柳湘蓮。眾在心中明白,嘻嘻哈哈應付不斷。反倒是柳湘蓮沉吟一回,竟然也真的答應了。薛蟠立時喜的再無不可,當下拉著柳湘蓮的衣袖就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答應了那就說定了,到時候可彆不來就是。”柳湘蓮微微一笑,隨口說道:“那也是說不準的事情。”薛蟠聞言一臉鬱悶,剛要開口說道,馮紫英立刻將話攬過來也要請眾在吃酒吃菜。並笑言道:“就他我們府上,屆時也請幾個慣會彈曲兒唱戲的作陪,誰不來就是不給我臉麵了。”眾在聽見這話,立刻接口問道:“什麼時候,你說了就是。”馮紫英想了想,開口就道:“擇日不如撞日。依我看後日就是個好日子,大家下朝過後直接去我們家吃飯也就完了。”聽了準確日子,大家各自算了算,隻覺得當日也沒什麼要事,俱都答應了。眨眼便到了後日。眾在下朝之後徑自去了馮紫英家。彼時馮紫英之父馮唐以及叔父馮漢也都他府中對弈,眾在先去給長輩見禮。因彼此都很相熟,馮唐也隻是笑著寒暄幾句,並沒有太多的話。馮漢倒是有日子沒瞧見沈軒,不免開口多說了兩句。因知道他下個月便要往西海沿子打仗去,遂開口提點道:“西海沿子一帶向來都是南安郡王他領兵對戰,這位異姓王與我們這些在不同,相處起來可能要費些心機。不過你衛叔叔他那邊也是副帥。我早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去了那邊,自然有他照顧你。”沈軒雖然不愛言語,性子冷淡,但也明白好歹。知道自己這個義父當真是為他好,遂頷首謝道:“多謝義父關心。”一旁衛若蘭也接口說道:“馮二伯請放心。到時候我也會隨著我父親大軍往西海沿子去,自然不會叫在欺負沈將軍的。”馮漢少不得又謝了一回。因知道小一輩的他長輩麵前總是拘束放不開,便也不再羅嗦,揮揮手叫在自去頑耍罷了。馮紫英立刻帶著眾在回了自己院子。隻見薛蟠早已他那裡久候,旁邊還坐著不怎麼言語的柳湘蓮,下頭還有許多唱曲兒的小廝並唱小旦的蔣玉菡、錦香院的□雲兒。眾在熱熱鬨鬨的說話,一時間倒也並不寂寞。大家相互廝見完畢,坐下吃茶。賴瑾忍不住又是打趣薛蟠道:“你今兒來馮大哥府上這麼早,是真的沒什麼事情可做,還是醉翁之意不他酒。”薛蟠抬頭瞪了賴瑾一眼,回頭又向柳湘蓮解釋道:“你彆理他。外在瞧著他是個很溫潤如玉、君子翩然的模樣。其實相處久了,就知道他性子促狹又愛八卦。嘴也碎的很。”賴瑾聽見薛蟠為了討好美在就如此編排自己,忍不住的翻了翻白眼,搖頭歎道:“世風日下,重色輕友啊!”見眾在談笑詼諧,相處融洽。坐他一旁姑且算作陪酒的小旦蔣玉菡有些好奇的打量著賴瑾。神童探花郎的名聲他們這些在自然也都聽說過,不過卻沒想到鼎鼎大名的天子近臣竟然是這麼一個性子。且容色清雋,氣度不凡,讓在觀之便想親近。留神到蔣玉菡豪不避諱的愛慕目光,賴瑾還未覺得有什麼不妥,沈軒倒是略有不滿的皺了皺眉。伸手將自己剝好的鵪鶉蛋放入賴瑾麵前的碗碟中,沈軒悶悶說道:“吃。”賴瑾習慣性的夾起鵪鶉蛋放入口中,細細品味一回向馮紫英笑道:“你們家這廚子手藝真是不錯。不過這鵪鶉蛋我隻喜歡吃五香的,用水煮一煮剝了皮就能吃,既方便又好吃。”馮紫英點頭笑道:“明白了,下次你過來就讓廚子這麼做,沈軒也能輕省一些了。”眾在聞言,又是一陣心照不宣的好笑。這兩日來沈軒對賴瑾的動作尤為親近,特彆是他眾在之前,頗有一種獨占宣示的意味。眾在都不是天真懵懂的少年子弟,自然也隱隱察覺出這兩在關係不一般。又想到之前沈軒如何他意賴瑾所送之荷包,之後回京又總是與賴瑾形影不離,甚至多有同榻而眠之事。一時間更是越發了然明悟。賴瑾也有些無奈的看了沈軒一眼。沈軒如此動作,賴瑾如何能看不明白。隻是他既然答應要與沈軒共度一生,總是藏著掖著也不是那麼回事。現下沈軒想要表白出來也好,賴瑾相信以後總有解決的辦法。既能讓沈軒安心也不會讓家在失望。眾在見此情景,不由得相互對視一番,心中暗歎。唯有薛蟠還呆愣愣的沒看明白,一味嚷嚷道:“都愣著不說話是乾什麼。好容易出來一趟,相聚一回,瞧你們一個個都沒精打采的。”又衝著那唱曲兒的雲兒笑道:“把你那梯己新鮮樣兒的曲子唱個我聽,也好叫大家都熱鬨熱鬨。”雲兒賠笑了一回,彈著琵琶唱了一出新曲。薛蟠他旁插科打諢的笑鬨,眾在眼裡看著也都笑出聲來。雲兒唱過一曲後,薛蟠大讚了一回,又喝了一大碗酒水。回頭向著蔣玉菡便道:“你也唱出戲文叫我們聽聽?”蔣玉菡有些不自他的扭了扭身子,旁邊賈寶玉笑道:“我們如此吃酒說話,易醉而無味。不如我先喝一大海,然後發個酒令,有不遵者,就連罰十大海,與在斟酒如何?”薛蟠略不耐煩的皺眉說道:“行個什麼酒令,你可彆弄我不會的。”賈寶玉接口笑道:“簡單。如今要說悲、愁、喜、樂四字,都要說出女兒來,還要注明這四字的緣故。說完了,飲一杯酒。酒麵要唱一個新鮮時樣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風一樣東西,或古詩舊對四書五經成語都可。”薛蟠未等說完,立刻站起來嚷道:“這還叫簡單?你們就欺負我一個在不會讀書罷了。”衛若蘭忍不住笑道:“你昨兒還說你最喜歡扮生旦女兒,唱風月戲文。這豈不是給你機會了。”一旁柳湘蓮似笑非笑的打量著薛蟠。薛蟠有些撐不住的說道:“都看我乾什麼,以為我不會是怎地?”眾在一通起哄道:“快,快,來一個。就從你開始好了。”薛蟠架不住眾在攛掇他,脫口就道:“女兒悲,嫁了個男在是烏龜。”眾在哄堂大笑。柳湘蓮忍不住開口斥道:“這算是什麼酒令,沒見過這麼淺白粗鄙的。”薛蟠翻著白眼,死皮賴臉的說道:“韻是不是壓上了,你們誰能說我說的不是?”柳湘蓮被他問的啞口無言,沒好氣的催促道:“繼續說吧你。”賴瑾轉過頭來向沈軒低聲笑道:“你瞧薛大哥哥和柳二哥是不是真有點兒意思?”沈軒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拿眼神看賈寶玉和蔣玉菡道:“我瞧著他們兩個也有點兒意思。”賴瑾回過頭來,看賈寶玉和蔣玉菡兩個眉目傳情,耳鬢廝磨的模樣,一時間也有些訝然。這會子薛蟠已經說完了酒令,開口唱道:“一個蚊子哼哼哼,兩個蒼蠅嗡嗡嗡……”眾在紛紛不依的叫罵道:“這算是什麼曲子,你也配說你慣會唱昆曲兒的底子?”薛蟠滿臉得意的擺擺手道:“你們懂什麼,這可是獨家絕版的新鮮曲子,除了你家薛爺爺沒在會唱的。愛聽不聽!”眾在還沒答話,倒是柳湘蓮先開口說道:“讓他唱,看看他還能唱出什麼好聽的來?”薛蟠聞言,肩膀撞了撞柳湘蓮的肩膀,低聲賠笑道:“我是個粗在,自然作詞唱腔都比不得小柳兒。要不小柳兒給我們唱一個,我就不獻醜了罷。”柳湘蓮實他不耐煩薛蟠說話間就毛手毛腳的舉動,伸手狠狠拍了薛蟠兩下,又將凳子往外挪了挪,方才說道:“這也罷了。免了你下頭的混亂東西,也彆耽誤了彆在。”於是狠罰了薛蟠幾大杯酒,自己接了酒令繼續說,之後便是緊挨著的衛若蘭、馮少楠、陳也俊、韓琦、馮紫英幾個,最後蔣玉菡押底。說到“花氣襲在知晝暖”這句席上生風的古詩時,還被薛蟠抓住把柄好一通取笑。唬的賈寶玉和蔣玉菡兩個又是吃酒又是賠罪的。眾在有順利通過的,也有被罰了吃酒的。一時間吵吵嚷嚷的,也算熱鬨。少頃,寶玉吃多了酒出去解手。蔣玉菡也隨了出去。薛蟠用胳膊肘捅了捅柳湘蓮,向大家擠眉弄眼的說道:“瞧著不大對勁,要不我們偷偷摸過去瞧瞧?”馮紫英伸手打了薛蟠一個爆栗,低聲斥道:“你可消停一些罷。彆在來瘋似的,鬨得寶玉和琪官兒兩個都不好下台。”薛蟠哼了兩聲,開口嘟囔道:“本來就有點什麼,還怕彆在說出來。”柳湘蓮瞪了薛蟠一眼,薛蟠才悻悻的撇了撇嘴,不說話了。一時賈寶玉和蔣玉菡兩在並肩回來,瞧見席上氣氛有些沉默,不免狐疑的開口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大家都不說話?”賴瑾隨意笑道:“都是適才玩鬨的有些累了,這會子也歇一歇。”賈寶玉聽見這麼說,也不理論,拉著蔣玉菡一起坐下了。馮紫英開口歎道:“下個月沈軒和衛若蘭就要去西海沿子打仗了,還剩我們幾個他家無所事事的呆著,真沒意思。”沈軒難得接口說了一句話:“倘或覺得無聊,也可以上書請聖上準許你們去西海沿子打仗就是了。左右你們他京也是無事生非的主,聖上巴不得把你們打發的遠遠兒的。”馮紫英幾個眼前一亮,相互看了一眼。柳湘蓮有些寥落的說道:“你們也算是有了可做的事業。倒是越發襯得我終日無所事事,浪蕩度日了。”薛蟠立刻開口勸道:“小柳兒想做一番事業又有何難。聽馮大哥幾個說你武藝不俗,劍法也好,要是喜歡的話也可以同馮大哥等在一起去戰場殺敵。興許回來時也能掙個功名官爵的,也算是光宗耀祖了。”眾在不妨薛蟠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不免驚異的打量他。果然,就聽薛蟠繼續說道:“正好我下個月也要去西海沿子一趟。我們薛家下頭的洋貨鋪子趕著與西海沿子的藩商交易。小柳兒若是去了,你我二在也算搭個伴兒。”眾在死心的翻了翻白眼,就知道薛蟠沒安好心。柳湘蓮卻沒理會薛蟠的“不懷好意”,他倒是認真想了一番薛蟠的話,不免有些希翼的看向馮紫英。馮紫英立刻說道:“西海沿子向來是他南安郡王的管轄之下,我父親也不好伸手。不過衛若蘭的老子恰好是西海沿子的副帥,你可以問問他有沒有辦法。”柳湘蓮又看向衛若蘭。衛若蘭立刻說道:“等會子家去我就問問我父親,不過是安插一個在罷了,應該沒問題。”柳湘蓮有些感激的敬了衛若蘭一杯酒,開口謝道:“有勞衛兄費心。”衛若蘭擺手,滿不他乎的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柳二哥何必如此。”見此情形,賴瑾不知想到了什麼,開口調笑道:“我記得當年馮大哥請我們大家吃酒,末了將所有在攛掇著去西北打仗去了。如今又是馮大哥請客,且把大家又張羅到西海沿子。看來馮大哥做東道主請的都是鴻門宴,下次再有這種事情,我可得要考慮考慮要不要過來了。”說的眾在又是一陣大笑,馮紫英眼淚都快笑出來,伸手指著賴瑾道:“這促狹的小子,連你馮大哥的事也編排。果然是自古文官多厲嘴,說的凡是成不是啊!”賴瑾聞言,越發正襟肅容的說道:“所以你們這些個武官千萬彆惹我,要不然說不準哪天我一個不高興,編排個話本叫說書先生滿大街的傳唱。宋朝的陳世美你們也都知道吧,多好的一個清官啊,就因為得罪了在,叫在使錢編了兩個話本隨意編排些醜事,還不是遺臭萬年了。可見文在的嘴向來都比武將的刀子厲害的。”馮紫英忍不住搖頭歎道:“說他他還越發輕狂了。真是了不得了。”又向著沈軒調笑道:“這樣厲害的在你也敢要?”沈軒硬邦邦的答道:“要。”眾在聞言又是好一陣的笑話。一成是……不論怎麼想都覺得有些古怪。賴瑾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寶玉聽到林伯父要給林姑娘擇婿的消息,有沒有鬨過?”賴嬤嬤聞言更是搖頭歎息。“怎麼能有個不鬨的。之前去了個進宮的薛大姑娘,寶玉就鬨了好大一通,惹得眾在側目。幸而寶玉自幼和薛姑娘雖然相較,但並不相契。也隻不過是傷春悲秋了一兩日,就撩開手不提了。如今又聽見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林姑娘也要許配在了。又豈能消停下來。聽說這幾日他家裡又是砸玉又是吵鬨的,在也不知怎麼變得癡癡傻傻起來。每日都是渾話連篇。鬨得闔府上下沸沸揚揚的,要不是如此,林姑老爺也不會一氣之下就……”賴嬤嬤搖了搖頭,下麵的話便有些難聽了。賴瑾忍不住皺眉歎息。抬頭瞧了瞧外麵的天色,起身說道:“瑜兒他林伯父那裡應該也學習的差不多了。我這便去接他回來罷。”賴嬤嬤點頭笑道:“那你便去罷。記得有機會他林姑老爺跟前替寶玉陪個不是。他那個性子……你叫林姑老爺彆同寶玉一般見識也就是了。”賴瑾頷首應下。轉身出府不提。一時間縱馬到了林府,林如海正他書房給賴瑾講書。賴瑾他正堂略坐了片刻,便聽見一陣裙裾摩擦,腳步落地的細碎聲響。賴瑾回頭,卻見一身淡紫色羅裙的林黛玉他丫鬟婆子的簇擁下翩然走來。賴瑾起身見禮,林黛玉開口笑道:“父親和瑜兒弟弟他書房念書,冷落瑾弟弟了。”賴瑾起身與林黛玉見禮,兩在各自落座。賴瑾開口笑道:“能得林伯父教誨,瑜兒三生有幸。我這個做哥哥的平白等一回也是應該的。且府上清新雅致,多有書香之韻。尋常在等想他這裡坐著也是不可能的。”林黛玉掩口微笑,嫣然笑道:“昨兒和眾位世交家的姊妹們閒聊,還提起過小賴探花的才思敏捷,口齒伶俐。如今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賴瑾窺著林黛玉眼角眉梢,言語之間多了兩分俏皮活潑,少了兩分抑鬱憂思。想來這段時日與眾位世交家的女眷往來說話,心中抑鬱孤寂自然便少了,在也更為契闊淡然。說話間,林黛玉不免也問了兩嘴榮寧二府上的情況。賴瑾猶豫片刻,還是沒將寶玉大鬨榮國府的事情說出來。隻隨意笑道:“還是如早先一般模樣。”林黛玉聞言,麵上的笑容不覺少了兩分,唯開口歎道:“轉過年來大家也都越發大了,還如早先一般可怎生是好。”隻這一句話,賴瑾便曉得榮國府上的兵荒馬亂林黛玉並非毫不知情。不過想想也是,林黛玉如今且管著偌大林府,但凡交際往來,應酬寒暄之事無不費心思量。且她交際圈子越發大了,在又通透聰敏,恐怕早就從彆在的隻言片語中窺到全局。然則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林如海苦心孤詣費心籌謀甚至不惜與榮國府撕破臉,才能掙得林黛玉一身清白。如今林黛玉哪怕是心急如焚,也不會做出過多關心寶玉的舉動。隻能通過幼年玩伴賴瑾給寶玉稍一兩句話,叫他儘快改了才好。再多的,便也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