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傷情往事大同府煙雨湖，坐落在大同城的西郊。湖麵占地百餘畝，上下連接江河湖海，每到陰雲密布之日，湖麵上更是煙波浩淼，天水一色。是這北方重鎮內除去，險峻山嶺外的又一處風景佳處！臨風飛馬狂奔到大同煙雨湖的時候，原本晴空萬裡的碧雲天，天邊不知道為何籠罩上了層層烏雲。煙雨湖上水氣迷蒙，兩岸山石陡峻的輪廓都在無邊煙波中，柔和溫婉了許多。這樣的景色，讓一路狂奔而來的人，有了瞬間的失神！極目望去，水天一色間，一艘畫舫泊在岸邊。煙雨中，船頭處還掛了盞，琉璃明燈，充作引路之用。就在臨風愣神的時候，一抹倩影出現在船舷之上，白衣的麗人，眉目染了煙雨霧氣，顯得如水般的沉靜。手中一柄紙傘，高高擎著：“來的是木將軍嗎？請進船一敘！”出迎的人的一句話。臨風拋去韁繩，登船。一邊伺候的船工，起錨，撐船，畫舫完全沒入煙霧的時候，船艙內，兩個人的談話也已經開始了。船艙內，兩人對坐的矮幾上，一字排開的茶具，在柳如煙靈巧的雙手中，翻飛跳躍。上好的景德鎮的青瓷，瑩潤的光澤，好比雨洗過的天空。一整套的程序操作下來，取茶，溫壺，燙杯，衝泡，拂沫，濾水，聞香。嫋嫋的茶香中，空氣靜得溫和。茶道講究心態的平靜無波，隻有美好的心境才能衝出絕佳的好茶。柳如煙看著自己異常穩定的雙手，心裡忍不住的苦笑：原來自己是真的決定認命了，內心中到了現在這樣的時候，竟然連絲毫的掙紮也沒有！送上一杯香茗放到臨風麵前。借著熏香煙霧的掩護，如煙癡癡的凝視自己心愛的男人，似乎，想把這個男人每一個細節動作都眷刻進內心深處。就像是風乾後的茶餅茶塊，縱然時日再久遠，沸水一衝，也依舊絲絲清香沁人心脾，無窮回味。“認識將軍這麼久了，我們好象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坐下來，喝一喝茶，聊一聊天！”如煙笑著打破僵局，隨及莞爾一笑：“說是要請將軍來喝酒的，隻不過，如煙一時興起，覺得，還是喝茶好些。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可見酒實在比不過茶，能讓人心境平和。”“無論如何，我想事情應該是有挽回的餘地的？照臨風看來，沒有什麼非走不可的理由。我這就修書哥翰族長，如果，柳閣主，不願意回漠北，一切就交由臨風來處理。”完全猜到，柳如煙今日此舉，意在告彆的臨風。終於忍受不住此刻壓抑的氣氛。剛才，從在大同府一直積聚到現在的怒火煩躁，也都借由這句話，統統宣泄而出。挽回？如果能夠，又何必等到今時今日，柳如煙靜靜凝視著對麵的男人。如水的眼眸裡一絲無奈，一絲釋然。終於，為臨風添了另一杯香茗，柳如煙如珠玉的語聲裡頭，淡淡笑意：“將軍，我們總算也是相交一場。如煙今日，隻想找個人說說話，聊聊天。我們就隻談風月閒話，莫問政事如何？”說著，如煙的神色和緩下來，似乎哀求的目光，終於也讓臨風無奈的點頭。談閒話，談閒話！可是這閒話又要從何談起。柳如煙忽然想到小時候的事情，明明是久遠的仿佛整個世紀一樣的往事，現在回憶起來竟然清晰的如同昨日。“讓如煙講個故事給將軍聽吧。”柳如煙微微一笑，就此打開話題。“從前有個小女孩生活在一個衣食無憂的大家庭，可是她並不快樂，生活唯一的溫暖就是還有一個相依為命的母親。她的母親是一個溫婉如垂柳的，柔弱的小女人。當年，因為對父親的一腔愛意，決然背井離鄉離開了，江南繁華地跟隨她的父親紮根在那片荒蕪寒冷的土地上。那時候，小女孩還小，完全不動什麼叫做所謂的愛情。隻知道，母親那雙被風沙被苦寒日益磨損光彩的眼睛，隻有在瞧向父親的時候，才會重新溫潤鮮活起來。永遠都清楚的記得，母親抱著她，靜靜偎依在父親懷裡時，臉上甜美寧靜的笑容。那時候的母親如此的美麗溫柔，仿佛最最依人的小鳥，一投進父親的懷抱就仿佛擁有了整個的天空。”“那時候的日子還算快樂。雖然在這個以她的父親為中心的古怪的大家庭中，她們母女相來被列為不受歡迎的那一類。但是，既然母親這麼的開心，滿足，那麼她又有什麼好抱怨的呢。這樣的日子一天天，一年年的過去，直到小女孩十歲那一年。那時的她太小，太不懂事了。脆弱的孩子受不了一點點的委屈，在又一次被那些不知所謂的兄弟姐妹欺負辱罵的時候，女孩子哭著跑去向母親哭訴。這原本隻是一件，極其平常的，生活在複雜家庭中的孩子們永遠無法避免的事情。隻不過，誰都萬萬也想不到。就是因為這樣一件小事，會連累她的母親，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這件事情，被她父親的正妻，用來大做文章，矛頭轉了幾轉，終於如願的落到，小女孩母親的身上。這個溫柔而深情的女子，麵對眾人的指責冤枉，竟然柔順的沒有為自己多說一句話開脫。反而將所有信任的目光投向，女孩子的父親，這個女子一直深愛的丈夫身上。”“不得不說的是，這位父親，他是天生的梟雄，荒漠上的雄鷹。有著蒼鷹一樣高遠目光與誌向的男人，無情地也仿佛是盤旋在空中的鷲鷹。麵對自己所愛著的女人，和整個家族的抗力，這份抗力包含了，這個男人能否一嘗所願，大展鴻圖的必然條件與威脅。說穿了，這樣的事情，隻是一個選擇，選擇自己的女人，還是選擇自己的鴻圖霸業！”“也許，這個男人掙紮過，也許這個男人痛苦過。但是真正的結果卻是，小女孩親眼看見，父親決然的背轉過身，不聞不問下。母親被熊熊烈火焚燒吞噬。這一場火，燒毀了一切，也燒乾了這個女孩的眼淚。回首處處無不狼籍片片，血跡斑斑！什麼是情，什麼是愛，原來一切的一切都隻是美麗的泡影，可以在權利的重壓下，片瓦不存的廢墟。女孩子不再哭泣，隻是在對自己說‘莫信人間有白頭’。”空氣，凝固下來，幾上的香茗也早已涼透。柳如煙的聲線說不出的平靜無波，仿佛一切都如同她所言，隻是在講一個故事。“三年後，女孩憑借自己的本事，終於離開了那個吃人的地方。遠遠的離開了那群凶手。雖然一生的命運，都與那個被她稱作父親的人，永遠割斷不開。但是女孩子還是選擇了，擁有哪怕是片刻的安寧。為了她父親的霸業，她作起了情報收集的工作。雖然危險，雖然辛苦，可是她覺得，無論如何，都不留在那個奪去母親生命的地方，要好上千百倍。”“日子，原本就應該這樣平靜的過下去。直到有一天，這個女孩在一次意外的大火中，被一個人意外的救下了。”柳如煙突然笑了笑，喃喃自語道：“看，又是火，這兩母女的命運是如此的相似。”“漸漸的，這個女孩子原本獨自一人的世界中，有了一個陌生的闖入者。他們在一起，經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有許多更是生死一發的凶險之事。起初女孩子隻是出於某種原因在幫這個人，協助這個人。可是漸漸的，事情起了變化。女孩子意外的發現，自己早就已經如死灰的心，在這個人的影響下重新有了活著的溫度，感覺！這樣的感覺如此奇妙，女孩子幾乎每天都沉浸這樣奇怪的感覺中不能自拔，無論是心痛也好，是心喜也好！總是活著的明證，總是有這個人在身邊的明證。”“就當這個女孩子，下定決心，要一輩子這麼過下去的時候。上天又和她開了一個玩笑。可笑的是一切就又這麼噶然而止。這也就是故事的結局了。”柳如煙優雅的語音，似乎還在水氣迷蒙的空氣中回蕩。隻不過，故事終於說完了。對麵的臨風早就聽呆了。年輕英俊的麵容上，錯愕、恍惚、不知所措種種情緒交疊，竟然成了一付異常古怪的表情。沒有人可以判斷這個表情下，真實的心是在怎麼樣跳動著。張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可到了真的想說的時候，卻發現，根本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柳如煙不想去猜測，也許是實在太累了。故事完結的時候，杯中的殘茶也將飲儘。靜、靜、靜！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一萬年。空氣就這樣凝結住了。直到，女子驀然站起身來，杯中的殘茶一抖潑入，煙雨迷茫的大同湖，“船家，天色不早了。回去吧！”撐船的船工，在外麵低低答應一聲，船身一動，水波蕩漾間，瞧來渺茫的湖岸，隻在頃刻即至。正如故事已經結尾一樣，今天的一切也已經可以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