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國士無雙當晚回到平盧府的時候,歐陽綽依舊酒醉未醒。臨風吩咐為歐陽綽準備單獨的房間,以及一切沐浴清理事宜。之後,晚飯以後,意料之中的事情,金澤果然敲想了臨風的房門,絲毫不掩飾心中的愉悅,“誠之進來吧!”臨風的滿麵春風,讓金澤愣了愣,隨即,就聽臨風笑著說:“有什麼事情就說吧,誠之!”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金澤現在來的唯一目的就是:歐陽綽!對於自己主子能輕易猜到自己的想法,金澤沒有覺得不安不悅,臨風每成長一點,他都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的。眼前這個年輕人,從開始的初出茅廬,無名豎子,已經真的成長成一個坐擁天下三分兵力的將帥之才了。即使是在不經意間,那種名將之風,帥者霸氣也能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中顯露出來。雖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金澤從開始的可以說是為了一己之私的對世俗的憤恨,而被動的接受臨風的邀請成為臨風的軍師,到現在這樣,真正的發自內心的,對這個年輕人的看重仰慕已經敬佩。也許,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身上所具備的,也正是自己十幾年落魄流離生活中所失去的,對人世的熱情,對眾生的悲憫!短暫的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金澤,終於在心中暗暗歎息一聲,而清醒過來。現在不必想得太多。對於歐陽綽,這也許就是自己最後能為這個年輕人所做的事情了吧。深深吸了一口氣,心境平複了些,金澤這才開了口:“屬下想對大人說的是,歐陽綽其人‘國士無雙’!”國士無雙!語出《史記.淮陰侯列傳》,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雙也。楚漢相爭時,韓信曾投城過項王,然項羽剛愎自用,不識才才。後來,韓信又投靠了劉邦。結果依舊,韓信月下彆去,蕭何月下追韓信。劉邦得知費解問:天下將領何多,公何故隻顧惜韓信一人。這才有了蕭何義正言辭的一番話:諸將易得,然信者,國士無雙也!國士無雙這樣的話,旁人說來有可能是謬讚吹捧。但是,出自金澤之口,在臨風心中,就多了不可比擬的可信性。如果,在金澤這樣出眾人才的眼中,歐陽綽也是無雙國士的話。那麼……臨風的神情從先前的震驚,轉變為後來的若有思,再到現在些須竊喜!難道真是天助我木臨風,對於當初得到金澤,可以說借助柳如煙的引見以及一點點的僥幸。那麼今天的這個歐陽綽呢?本事如何現在還不知道,不過金澤這麼說,就一定有道理:“軍師不用過於謙遜,軍師的才能這麼久以來,我們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要說這天下當真有人能強過軍師,臨風還真是有些不敢相信。”臨風嘴角的笑意,有點賊賊的味道。不是不放心,而是想通過金澤多了解這個家夥一點。而金澤這個人為人處事都是滴水不漏,算無遺算,既然能讓他如此賣力引見的人,相比這個歐陽綽的生平種種,到目前為止,也是沒有人能比金澤知道的更清楚。“金澤剛才的話,絕對沒有半分虛假。”十分合作的,金澤立刻領會臨風的意思,開始敘述起歐陽綽其人的生平來:“歐陽綽,字子穎,因家中行三,又稱歐陽三郎,平盧府人。白衣出生,幼時離家,直到十六那年才返回故裡,之後,從鄉貢,會試,省試無一不是獨占熬頭。其才思敏捷,胸襟謀略,在他未及加冠之時就名動五裡八鄉。”對於有關唐廷的法典製度,現在的臨風早不同於剛開始的那個“野蠻人”。彩婷一有閒暇就會對臨風講一些這方麵的知識。所以說,現在的臨風雖算不是熟諳四書五經,經注典籍的鴻儒飽學之士。但肚子裡的貨色總還是有的。金澤的話,雖然簡單,但聽在臨風耳中仍舊吃了一驚。這時候的唐朝,科舉製度非常苛刻嚴格。生員分為生徒與鄉貢。像歐陽綽這樣的白衣出生,自然入不了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和現在一樣,相對高官子弟,官路早達的仕子們,歐陽綽在當時隻不過是一個隻能靠地方長官,保舉推薦才有資格參加科考的“自學者”。“古之取士,皆本學校,道德一於上,習俗成於下,其人材皆,足以有為於世。今欲追複古製,則患於無漸。”而要被保薦,也非常的不容易,必須是品德好、有才能的平民被推舉、考核。憑歐陽綽這樣的身份,能參加入考本就很難,又何況他非但考上,並且,連後麵更為嚴苛的省試都能獨占熬頭。“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這就是當時的唐朝對於省試難,難於上青天的一句俗語。“此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金澤略微歎息是一聲,這才才繼續說道,隻不過語氣裡已經摻雜了少許惋惜:“隻可惜此人,形骸放浪,不拘小節,且喜好杯中物。沾酒必飲,每喝必醉。更有甚者,竟然在一次酒後失言,得罪了地方郡守。以至失去後來的殿試機會。直到十年後,當地換了郡守。而這為新郡守竟從一首隨意流傳街巷的詩歌中得知歐陽綽其人之才華。這也是後來,歐陽綽輾轉成為上河郡,郡守的契機所在。”“在歐陽綽不得誌的十年間。其人私混於大小酒肆茶館,結交三教九流,特彆是在青樓煙花之地博得了個‘倚紅偎翠風流三郎’的名堂。於平盧境內都頗具豔名,據說,其人酒後所作之詞曲曾引得無數歌寮舞坊爭相求購,場麵異常轟動,說是一字千金也不為過。”金澤說到這裡,又停頓了一下。臨風看他臉色頗為尷尬為難,隻是臨風現在的興趣已經完全被調動起來了,欲罷不能,忍不住催促道:“誠之有話但說無妨!”“歐陽綽其人,是平盧境內,唯一一個銷金窿內,分文不花。反而能得酒肆老板贈金相謝的人。”看到臨風此刻滿臉驚詫,一付不可置信的古怪神情。金澤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這個,對金澤來說異常尷尬難堪的話題:“因為歐陽綽其人,在青樓楚館豔名遠播。各家都以三郎光顧為榮,更有甚者,若是今日幸得歐陽三郎酒後詞曲一闋,那麼近半月來,該家必定賓客迎門,名頭越盛!”“就是因為此人名聲狼籍,所以,縱然是一些明知他有驚天緯地之才的人,也不敢重用於歐陽綽。甚至於,流傳於街井巷聞的一些流言,也說曾經有某太守府慕其才能,請其過府飲宴的時候,歐陽綽當席作應時詞曲一闋,當場風靡該府上下女眷。嚇得某太守,宴席未撤,就慌忙送客。如此一來,就當真是決斷了歐陽綽的仕途。”終於,終於聽完了。臨風從剛才金澤說那段話開始,臉上的表情就十分僵化。目光定定的,腦子裡努力回想中午初見歐陽綽時的場麵。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當時酒醉的歐陽綽,曾正對著臨風站立的方向喊過一句:嫣紅,好久不見,越來越漂亮了啊。讓本大人……臨風僵直的嘴角,不由自主抽搐兩下。漸漸轉動目光,金澤的臉上一臉的緊張。雖然對自己主子的性格很了解,知道臨風不會隻從片麵就輕易下斷言。與其等到後來,臨風自他人口中聽到有關歐陽綽的種種劣跡。不如,現在,就先入為主的對臨風言明。金澤就是因為對歐陽綽其人的才能與劣根性心中有數,這才敢這樣毫不隱瞞的對臨風和盤托出。但是,真正的決定權依然把握在臨風的手上。“聽了誠之這一番話,臨風真是長了不少見識。看來這個歐陽綽還當真是個奇人。這國士無雙四字,當之無愧啊!”臨風的語氣很輕鬆,這話可完全沒有說錯,古今中外,能達到如此境界的,去秦樓楚館逍遙還能倒收銀子的,就臨風知道的,除了一個贏得風塵薄幸名的柳三變,就是眼前的這個歐陽三郎!“還有就是,吩咐下去,在平盧府內,歐陽綽以上賓禮待之。除了不得隨意出府,彆的要乾什麼都可以!對了,誠之,一會兒要是誠之有空的話,就去看看歐陽綽酒醒了沒有,若是還要酒,酒窖裡多的是。總之,他要酒的話,要多少給多少!”臨風的語氣非常的愉悅,說到最後酒的時候,金澤甚至覺得臨風就是在笑。終於鬆了口氣,金澤點頭答應,再偷偷抹了抹額頭上出的薄汗,這才退了出去。而就在金澤的身影淡出眼簾的時候,臨風忽然一手按住腹部,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拚命壓抑的笑聲,衝口而出:“哈哈哈……這個歐陽三郎實在是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從那一天開始,歐陽綽對外以降臣郡守、對內以上賓貴客的身份,暫住在了平盧府衙。臨風後來又刻意吩咐全府上下人等:一切都由他高興,隻要不出府門乾什麼都可以!所有的人,除了金澤都對臨風的命令感到驚異,隻除了一個金澤。兩天的時間平靜度過,除了歐陽綽喝完平盧府酒窖內半數的美酒,一切也還算安穩。臨風對於府中忽然多出的這個人,並沒有表示出過多的關心,除了剛開始的那個命令。甚至沒有多提過“歐陽綽”這個名字一次。隻不過,如果沒有三日後,無雙妹妹罕見的一次怒火衝天的話。這次跟隨臨風來到平盧的除去,手下的“平岡精銳們”,就是金澤和韓無雙二人。門外,無雙氣急敗壞的嬌嗔聲由遠及近,驚破春日午後的寧靜,“木大哥,你快來看看,木大哥!”無雙闖進門時,紅通通的小臉上也還是滿滿的惱怒。臨風原本慢慢的睡意,瞬間被屈散,對於無雙,自從上次井口經一戰後,臨風就變得分外的關注與溫柔:“怎麼了,無雙?發生了什麼事情?”幾乎是立刻迎了上去,無雙的小手伸了過來,惱怒的神情也變得委委屈屈的,眼睛裡的淚花都能夠看到了。仔細一問,原來事情是這樣的:就在剛才,無雙穿越平盧府後花園來找臨風的時候。無意中,被花園水榭上的一陣絲竹彈唱之聲所吸引。原來,原本空寂的水榭上頭,現在正圍滿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女孩子們個個嬌豔欲滴,眉目含情。有的抱了瑤琴,有的捧了笙簫,更有幾個在旁邊的石桌上鋪好筆墨紙硯,金粉顏料,潑墨揮毫,描畫山水。這些鶯鶯燕燕當中,赫然正有一個青衫的風流男子,坐擁春色美人,飲酒調笑。這樣還算了,無雙早就知道,那個花從中的男人,正是木大哥特彆交代過要禮遇的什麼“歐陽郡守”。隻不過,就在無雙想要回避的時候,其中一個女孩子飛快跑了過來,上上下下打量過無雙之後,居然說:“這位姐姐長得真是美貌。姐姐是哪個樓裡的,是不是東街的‘牡丹坊’。”不要說,曾經和臨風彩婷、秀青去過大同的隨煙閣,就是光看也看得出來,眼前的這群姑娘都來自哪裡。無雙堂堂郡主身份,長這麼大,都從來沒有聽過如此輕佻無理的話,當時就氣白了臉,憑無雙的本領,若不是記得臨風的吩咐,當時就發作起來。隻可惜,問話的人還不知趣,水榭上的男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遙遙的就在喊:“是不是秀水閣的,瀲灩姑娘?這次來是提扇麵還是品詩詞,快過來啊!”終於忍無可忍的無雙,當即劈了身旁的一塊青石,四散的石屑,驚得到處都是。不管,那一群人驚詫的目光,無雙氣得幾乎抓狂,一路狂奔去找木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