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步子緩慢而優雅,顯然曾經受過良好的教養。秋日的晴朗碧空明淨而高遠,她在陽光下一步一步走著,神情中有種和絢爛秋景極不合諧的蒼涼之感。沈茉正在看著桌上那卷經書生悶氣,見她進來,皺眉道:“明月,你怎的才來?不是叫你常過來陪我說說話麼,這祖居裡頭,也隻有你學識教養尚可,可以一談。”唉,在這鄉下地方,彆說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的夫人太太們了,連個能識字的仆婦都難尋。像明月這樣,不隻讀過書,還談吐舉止都頗為嫻雅的,真是太難得了,鳳毛麟角啊。這已經風華不再的管事婆子,就是鄧麒當年倚重的大丫頭,通詩文擅書法的明月姑娘。她曾被鄧麒委以重任,在這祖居之中陪伴即將臨產的祁玉,並負責和京城、宣府之間的書信往來。可惜,祁玉生下孩子的那天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之事,導致祁玉和孩子全部離開了鄧家祖居。為著這件事,祖居留守的一眾人等各有輕重不同的處罰,明月貼身服侍的小丫頭珠兒死了,明月也被關了許久。多年之後被放出來,明月青春已逝,心也灰了,被夏姨娘好言好語勸慰一番後,嫁給鄧家仆役趙祿為妻,守在祖居做了管事婆子。這些年來,明月每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起往事,滿懷惆悵。若是當年沒有京城送來的書信、婚書,自己隻能耐著性子守在祁玉身邊,不敢輕舉妄動吧?若能熬過那兩三年,或許也會跟明珠、明芳一樣被大爺收了房,生下一男半女的,便能做姨娘,過著豐衣足食的好日子。可是,京城偏偏有心懷叵測的人送來書信,誘惑自己犯下大錯。罷了,這都是命。明月思來想去,最後是一聲長長的歎息。就在明月認了命,要默默無聞過完這慘淡下半輩子的時候,沈茉來了。曾經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世孫夫人,大少爺大小姐的親娘,竟被發配回了祖居,被關到家廟吃齋念佛。深埋在明月心底的仇恨、怨忿,在見到沈茉的那一刻重新滋生。就是她,就是眼前這個陰險的女人,是她從京城送過來書信、婚書,逼走了祁玉,毀了自己一輩子。最開始,明月雖是滿腔忿恨,卻沒敢流露出來。這女人可是府裡正經的大太太,有親生兒子呢!誰知道她會不會過幾天便被接回去,重新過上錦衣玉食、頤指氣使的好日子。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的生殺大權可是掌握在她的手心。明月忍了許久,忍的牙都疼了。等她從從明珠、明芳那兒得到信兒,知道了京城寧國公府的不少事情,明月真想仰天大笑,沈茉啊沈茉,你害苦了我一輩子,原來你也有今天!你有兒有女有身份有地位的,竟然也淪落到了這個境地!明月嘴角泛起絲譏諷的微笑,慢條斯理答道:“我雖沒用,現如今也管著廚房上的采買呢。您在家廟的一應吃食之物,都是我去備辦。”沈茉沉下臉,“提起這個,我可要跟你不依。便是要吃素,也該是精致潔淨的素食,不是清湯寡水!”想起自己的飲食,沈茉真是殺人的心都有。普通的白米飯,大白菜熬米條,炒時蔬、涼扮時蔬,真是連一點葷腥也見不著啊。曾幾何時,沈家大小姐、鄧家大太太會淪落到這一步,吃這般粗糙的食物!明月抿嘴笑,“我隻管采買,若說做,另有廚房的林大娘管著。林大娘那人您也知道,世子夫人極是信重於她,她做事,向來是勤謹的。”這是拿世子夫人來壓我麼?沈茉沉下臉,眉眼間滿是氣憤之色。虎落平陽任犬欺,到了這裡,連廚房上的人都使喚不動了,連吃的都這般馬馬虎虎。沈茉雖極為氣憤,卻儘力隱忍,並沒發作。她自從被鄧之翰毅然決然的送出京,送回祖居,便十分警醒,不敢鬨事。“我不吵不鬨的,過兩年翰哥兒心軟了,定會接我回去。”沈茉盤算的很好,“若是吵鬨了,他這死心眼兒定是覺著我還不認錯,還該懺悔。不如裝出副順從樣子,博取可憐同情。”沈茉穩了穩心神,含笑衝明月招手,“坐下吧,講些外邊的新鮮事給我聽聽。”明月微微躬身道謝,果真在她下首揀了個凳了,坐下了。“你還真不見外。”沈茉心中不快。“說起來,你男人前頭那媳婦兒,如今可是威風了呢。”沈茉笑道:“就是那位叫英娘的婢女,還記得麼?她走了運,如今是位伯夫人了,一品誥命呢。”“聽說過。”明月客氣的欠欠身,“不瞞您說,我當家的還想過要去京城訛她,騙幾個銀錢花花。是我死命把他攔住了,我說他,你也不想想,一個婢女能到今時今日的地位,背後會沒人捧著?她夫婿是位伯爺,沙場征戰幾十年,不知會狠到什麼地步呢!若是人家發了狠,你的小命能保住?還是老實呆著吧,甭去送死了。”沈茉大為不悅,“怎麼說話來著?打狗還得看主人呢,趙祿怎麼著也是寧國公府的下人,那家能不看寧國公府的麵子麼。”明月哧的一笑,“可是跑到伯府訛人,可不是寧國公府的意思啊。您忘了麼,大爺嚴令禁止,從前那位大奶奶,連同大奶奶身邊的婢女,大奶奶生下的小女嬰,永不許在人前提起。”“從前那位大奶奶”,沈茉被明月這句話刺的差點跳起來。沈茉真想大聲怒吼,我才是明媒正娶的,我才是原配,玉兒她是無媒苟合,哪裡配稱“從前那位大奶奶”?她也就是想想罷了。自從十二年前,鄧、沈兩家被逼無奈,承認了鄧麒和祁玉的婚書,沈茉就說不起這個話,吹不起這個牛。沈茉眉間臉上都是氣憤和不耐煩,顯見得心浮氣燥,沒有定力。明月冷眼看著她,神色雖是淡淡的,心中卻覺快意:看見她這樣,我便好受多了。沈茉提起筆想要抄經,一邊蘸著墨,一邊慢慢問道:“明月,你可聽到京裡有什麼新鮮事麼?長日漫漫,說來也可略作消遣。”明月就等著她這句話呢,聞言,臉上有了為難的神色,“彆家倒不知道,寧國公府好似有幾件喜事。”沈茉大為關切,手中的毛筆落在桌子上,染出一大片墨跡。她也顧不上這個,神色急切的問著明月,“什麼喜事?是不是大小姐嫁到了英國公府,是不是?”上頭明明答應過,不管事情成或不成,隻要出了力,這事便是準準的。算來已有大半年的功夫了,無論如何都該成事了吧?明月愕然。大小姐和英國公府?這是從何說起。“有好幾件呢。”明月微笑道:“有大小姐的,大少爺的,還有二少爺的,好幾件喜事。不過,究竟許了哪家,娶了哪位,我卻是不知的,隻有問我當家的。”沈茉心中好似有一團火在燃燒,忍不住推了推明月,“你快問去。”屏姐兒到底嫁沒嫁到張家,快給我問清楚了。翰哥兒是個兒子,家世人才在這兒擺著,不愁娶不著好姑娘。屏姐兒是姑娘家,身份被沈家給連累了,想嫁入英國公府,可是頗不容易。若是尋常勳戚人家,皇後開了口,誰敢不點頭?偏偏英國公府與眾不同,格外難纏,這可愁死人了。明月有些抱歉的看著她,“我當家的,就好喝個酒,時常缺酒錢。不瞞您說,他待我淡淡的,並不親熱,便是我去問他些什麼,若沒銀錢,他也是不說的。”明月咬咬唇,聲音低了下去,“不隻不會說,他還會老大耳刮子打我,還會破口大罵……”趙祿,原本在鄧麒麵前也有些體麵。後來,漸漸的他顯著不大能乾,做事不合主子的心意,便被遠遠的打發了。趙祿心裡不痛快,時常發脾氣,酗酒,打人,很難伺候。明月在他身邊,日子很艱難。沈茉聽她這麼說,倒也有些同情,“打老婆算什麼本事?這沒出息的。”想了想,從手上取下個金鐲子遞給明月,“這個拿給他,問清楚了。”趙祿死要錢,那就給他唄。若是真能聽到佳音,一個鐲子可算什麼呢。明月不敢接,“我若拿給他,他定是懷疑我私吞了大利,隻給他小頭。要不,哪天晚上我悄悄引了他來,您當麵問他,當麵賞他,可好?他……他凶的很,我很怕……”沈茉但求能聽到好消息,一一點頭應允。明月告辭出來之後,嘴角浮上絲古怪的笑容。你會暗地裡坑人,難道我不會?我要讓趙祿那酒鬼親口告訴你,我可是什麼乾係也不肯擔。我雖活的不好,可還不想死呢。倒是趙祿那酒鬼,可以去死一死了。明月想起趙祿的狠辣無情,眼中有了凶光。怪不得英娘要離開他呢,趙祿他不是人!這種臭男人,早死了早乾淨!明月回到家,見著趙祿,說的卻是,“沈氏想知道京裡的信兒,肯花大價錢。我卻不知道該要她多少,推說不知道,要問著你。你說說看,咱們要她多少合適?”趙祿才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可是背也駝了,人也不精神了,看著倒像五十歲。明月瞅著他這幅不堪的形容,心裡一陣惡心。趙祿一聽有銀錢可賺,混濁的眼睛中有了亮光,“她能出得起多少?依我看,她到了這一步,手頭未必有活泛錢。”她原來確實是威風的,可現如今麼,嗬嗬,恐怕也不比我寬裕多少吧。明月不貪心,好意勸他,“蚊子腿也是肉,不賺白不賺。”趙祿便笑了,“成,不拘她出得起多少,隻要有誠意,我便告訴她又何妨。”寧國公府的消息能賣錢,何樂而不為。再說了,賣給的還是寧國公府自己人,不算背主。明月兩下裡說合好了,趁著自己值夜的一個晚上,人不知鬼不覺的把趙祿引了過去,讓他和沈茉當麵交易。一見了麵,沈茉痛快的很,直接從手腕上退下一個金鐲子遞過去,“賞你了。”趙祿欣喜的接過來拈了拈,實心的,不輕啊,心中大喜。趙祿一臉諂媚的笑,“府裡頭辦了一件喜事,定下一件喜事。這已經辦過的喜事,是大少爺娶了陽武侯府大小姐薛氏為妻……”沈茉好像被人迎頭打了一棒,頓時呆住了。翰哥兒娶了薛家的姑娘?翰哥兒,她娘是我的死敵,你怎能答應這樣的親事呢。你曾祖父瘋了,你爹瘋了,難不成你也跟著瘋了?沈茉又是頭痛,又覺憤怒。“……二少爺定了親,新娘是裴老爺子唯一的曾孫女。世子夫人親自操持的定親禮,聽說極之隆重……”趙祿拿了好處,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沈茉已是充耳不聞。鄧子益和哪家閨秀定了親,關我什麼事?我隻在意屏姐兒嫁誰,翰哥兒娶誰。屏姐兒的喜訊竟還沒傳來,翰哥兒卻娶了薛家丫頭,這……這算怎麼一檔子事。趙祿陪笑看著她,“您久未回去,京城的新鮮事您可想多聽聽?”沈茉心緒煩亂的點點頭,“你說。”可是趙祿一臉諂媚的笑,卻並不開口。沈茉過了一會兒才想到他的用意,忍著一口氣,又從腕上取下一隻古銀鐲子遞了過去。明月說的沒錯,這趙祿真是個死要錢的!沈茉暗罵。趙祿看看是銀的,就有點不大高興。可是,有銀的總比沒有強,還是說說吧,“……從宮裡到銀錠橋的路上,常常有內侍、宮人來往,回回都帶著大批賞賜,引人注目的很。您猜怎麼著?原來是晉王妃即將生產,宮裡老娘娘要抱曾孫子了,高興啊,賞賜一撥接一撥的……”沈茉聽了,不隻是頭痛,心肝兒肺都是痛的。玉兒生的那小丫頭也忒好命了!硬是能從石屋裡逃了生,還能順順當當嫁給晉王。這會兒,她孩子都快生下來了!我屏姐兒都還沒出閣呢,她怎能這樣?怎能這樣?“……還有啊,英國公府世子張祜,您知道吧?成親了!終於成親了!聽說娶的是周家姑娘,他的表妹,比他小十歲呢。您知道張世子為什麼二十多了一直不娶妻?因為要等表妹長大啊,哈哈……”趙祿越說越上癮,唾沫橫飛,眉飛色舞。沈茉一下子懵了,傻了,被打垮了。張祜娶了周家表妹?張祜一直到二十多歲不娶妻便是等著表妹長大?那我屏姐兒呢,屏姐兒打小便癡心愛慕他,屏姐兒該怎麼辦?沈茉傷心、憤怒,真想衝到京城,衝到英國公府,對著張祜大聲質問。“張祜娶了表妹,翰哥兒娶了……”沈茉經受不起這雙重打擊,眼前一黑,昏了過去。趙祿嚇了一跳。好好的,這都是多好的事啊,她怎麼會昏了?趙祿心裡害怕,忙把明月往前一推,“快,好生服侍著。”自己麻溜的跑了。明月鄙夷看了一眼他倉惶的背影,啐了一口,“殺千刀的!”也就是在我麵前逞逞威風罷了,真遇著事,你跑的比兔子都快!轉過頭看看昏倒在地的沈茉,明月眼眸中有了笑意。你也有今天啊,真是老天有眼。她蹲□子欣賞了好半天,過足了癮,才伸手狠狠掐沈茉的人中。沈茉痛的大叫一聲,明月聽了,更覺暢快。這之後的幾天沈茉一直眼神呆滯,時常怔怔的流下淚來。明月見她如此,心中忿恨非但沒有減少,反倒增加了:你的苦,能抵過我吃的苦麼?明月的心,更硬了。趙祿把金銀鐲子賣了,換了不少好酒,連著半個月都是大醉酩酊。他人品不行,酒品更差,喝醉酒之後便又哭又罵,常拿明月出氣,明月對他已是忍無可忍。明月很痛苦。當值的時候對著沈茉,不斷的想起過往,想起自己嬌豔輕盈的好時光。不當值的時候對著趙祿那老酒鬼,死的心都有。沈茉頹廢過一段時日之後,漸漸又好了。她推心置腹的拉著明月說心裡話,“我兒子會是撫寧侯,鄧家往後全是我兒子的!我兒子很孝順,等風頭過了,他一準兒會來接我。你好生服侍陪伴我,到那時,我虧待不了你。”明月輕柔的笑著,“好啊。”你兒子來接你?做夢去吧。你這樣的人若有好收梢,真是老天爺不長眼。沈茉整天被關在家廟裡,她是一定要拉著個人說說話的,否則憋也會給憋死。明月談吐舉止合的意,對她也有用,沈茉便常對明月吐露心跡。“你道薛家那丫頭是誰?祁玉的閨女!我都不明白祁玉是怎麼想的,被鄧家棄婚侮辱之後,竟還能把親閨女許過來!”沈茉眼中閃著惡毒的光茫,“明月你說,府裡什麼時候回鄉祭祖?到時候,我要看著薛家那丫頭跪在我腳下,戰戰兢兢的叫我婆婆!”想到能折磨祁玉的親生女兒,祁青雀的異母妹妹,沈茉興奮的兩眼放光,兩頰有著不正常的嫣紅。明月是常和明珠、明芳等人通信,寧國公府的事她知道的一清二楚。聽沈茉這麼說,明月心裡大大的把她嘲笑了一通:你還想逞婆婆威風呢?你已經被休棄了,薛家姑娘根本不會來見你,用不著見你。你當陽武侯府全是傻子啊?陽武侯夫人當年在這祖居中生下孩兒,第二天硬是帶著婢女、抱著孩子飄然而去。她有這股子狠勁兒,時運也強,後來另外嫁人生子,做了陽武侯府的當家夫人。就她這樣的,你說她傻麼?她能不防著你?我看呀,你是被關的太久,腦子不大好使了。明月一邊鄙夷著沈茉,一邊琢磨著整倒她的計策。整倒她不難,可是不能把自己賠進去,一定不能把自己賠進去。府裡不許聲張,若是知道自己泄露了消息,自己是活不成的。如何是好?明月轉著腦筋。而沈茉,則是滿心滿腦的如何整治薛揚,如何激怒祁玉。玉兒,你的女兒竟嫁給了我的兒子!其實你又何必瞞著我呢,你若直接來跟我說,我是一定會答應的呀。能折磨你女兒,我求之不得,朝思暮想。---晉王府裡,青雀捧著大肚子慢悠悠在屋裡踱著步,師娘和英娘一邊兒一個小心翼翼的跟著她,“妞妞累不累?歇會子吧?”英娘軟語央求。“丫頭,你這都快到日子了,還到處瞎轉悠呢。”師娘訓斥。祁玉坐在不遠處看著,心裡也很是犯愁、擔心,“當年我生你,足足疼了一天一夜。青雀,你這可是頭胎,想想就讓人……唉,還不能開口跟你說,怕嚇著你。”青雀不經意暼過來,見她眼光溫柔,隱隱有著擔憂,調皮的衝她笑了笑。彆這樣啦,個個都跟如臨大敵似的,犯的上麼?不就是生個孩子,瓜熟自然蒂落,有什麼呀。青雀走了會兒,坐下來歇息。她伸手想拿桌案上的秋梨,被師娘伸手打掉了,“不許吃!整天吃啊吃的,到時孩子太大,不好生。”青雀好不委屈,“吃都不讓吃了?肚子餓怎麼辦?”師娘見她可憐,削了一小塊喂到她嘴裡,“隻許吃一塊啊,不許貪多。”青雀慢慢嚼著,誇張的抬手擦了擦眼睛,好像要哭。英娘明知她是撒嬌,還是心疼的不行,“妞妞,快要生的時候,真是不能吃的太多。孩子若是太大,到時你多受罪啊。”青雀看看英娘,看看師娘,仰頭歎道:“想我娘了。”因為防著有人要拿青雀的身世做文章,成親之前晉王已悄悄把莫爹莫娘一家妥善安置在城外的皇莊中。青雀此時想起從小到大給自己燉肉吃的養母,感概良多。祁玉臉一僵。青雀提起莫二郎夫婦便是熟稔親切的叫爹叫娘,提起自己,卻已是“姑母”。姑母,自己最終成了青雀的姑母。師娘嗔怪的輕輕打了青雀一下,“頑皮。”英娘抿嘴笑,“妞妞,你就是再怎麼說,我們也不會給你多吃的。”青雀嘻嘻笑,“那算了,算了。”“師娘,英娘,你們各回各家罷。”青雀體貼的說道:“師娘是長子長婦,英娘是當家主母,府裡哪能離得開你們?回罷,回罷。”師娘白了她一眼,“不是你才見我的時候了吧,敢攆我?丫頭,咱們才見麵的時候,你是怎麼纏著我的?”英娘摸摸她的頭,嗔怪,“小時候我不哄你,你便耍賴不肯睡覺!這會兒嫌棄英娘了?嫌棄我也不走。”青雀見狀,豪邁的揮揮手,“算了,師娘和英娘比吃食重要!”英娘抿嘴笑,師娘恨的捧起她的小臉,捏了好幾下。“從小到大您都是這麼希罕我呀。”青雀無比自戀的咪起眼睛,陶醉了。祁玉忽覺得渾身不舒服,站起身要走。師娘無所謂,“你慢點兒啊。”她對祁玉一直不冷不熱的。英娘忙站起身,“再坐會子,陪妞妞說幾句話,豈不是好?”祁玉堅不肯留,青雀笑嘻嘻,“您先回罷。等下回咱們再見麵,沒準兒我就苗條了。”祁玉忍不住嘴角微翹,“傻話,你當生個孩子是容易的。”送走祁玉,英娘自外回來,訕訕道:“不知道小姐會不會生氣呢,妞妞,你英爹不肯見鄧之翰,也不許鄧之翰到宣城伯府。那是小姐的女婿,唉,可是你英爹執意如此,我也沒法子。”青雀本是笑嘻嘻的,聞言神色鄭重起來,“英娘,英爹這樣很對啊,你不要多想。”英爹敬重外祖父,當然不會喜歡有沈家血脈的鄧之翰,排斥他是很正常的。英娘還是有些歉意,“我什麼也不懂,隻知道老爺少爺都去了,祁家隻剩下小姐一人。隻要小姐過的好,開心高興,不就好了?可你英爹不這麼想。我彆的不擔心,就怕小姐覺得受怠慢。”宣城伯府,是小姐的娘家啊。師娘拍拍她,“彆人家的事,咱們管不著。咱們家的事,咱們自己做主!英爹姓祁,你是祁家主婦,祁家的事你倆說了算。”青雀大力點頭,“就是這個話!”薛家、鄧家的事我不管,隻管祁家和晉王府。英娘歉意的笑了笑,還是心裡沒底。師娘皺眉,你怎麼這樣啊?做將軍夫人多少年了,還這麼畏怯?師娘哪裡知道,英娘打小便是祁家婢女,忠心耿耿的,習慣了唯祁玉馬首是瞻。“阿揚好麼?”青雀見英娘不自在,打了個岔。英娘眉目舒展了,“好,極好!妞妞,我原是厭惡鄧家到了極點,可是這會兒瞧見阿揚的小模樣,情願把心中的仇恨都忘記了,隻要他們一直待阿揚這麼好,我……我便心滿意足。”師娘無語。英娘這人吧,對她家小姐真是太忠心了,連帶的對阿揚也好的不行。阿揚比起我家小青雀來差遠了,懂不懂?青雀笑咪咪道:“若是好,自然皆大歡喜。若是敢不好,我便親自上門,打他一個落花流水。”英娘眼中含淚,“好,好!”妞妞對阿揚有這般情意,小姐該多高興啊。青雀話才說完,忽的皺起眉頭,倒吸一口涼氣。師娘、英娘都慌了,“丫頭,怎麼了?”“妞妞,怎麼了?”同時驚呼出聲。“這麼疼。”青雀咧咧小嘴,“我快疼死了,師娘,英娘,我疼的不行了。”難不成是要生?師娘、英娘迅速對視一眼,師娘果斷,“你留下看著丫頭。”自己身形移動,出了門。沒一會兒,鐘嬤嬤帶著兩隊宮女來了,有條不紊的指揮著,“莫慌張,把王妃抬到產房去。”青雀揮揮手,“我走著去,誰都彆煩我。”捧著大肚子,一臉煩悶的往產房走。生下孩子而已,這麼疼,鐵打的祁青雀將軍都覺得疼!青雀走到半路,晉王腳步踉蹌的迎麵跑來,“妞妞,你怎麼樣?”不是師娘、英娘她們陪著你說話的麼,好好的,突然肚子疼?可憐晉王平時是多麼灑脫飄逸的美麗男子,遠望如神仙中人,近看如異花美玉。這會兒卻是神色慌張,風度全無。青雀很不滿的看著他,“四哥,咱們一起做正經事的時候,兩個人都很快活,對不對?可是生孩子這苦差事,卻是我一人獨自撐著,真是太不公平了。”晉王滿是愧疚,“妞妞,都怪四哥,都怪四哥。”他見青雀臉色大異平時,顯是疼的很了,心裡好像有隻貓在到處抓,難受極了。“下回換你生!”青雀氣衝衝扔下一句,抬腿往產房走。晉王想追上去,卻被隨之而來的鐘嬤嬤笑著攔下了,“殿下,王妃生孩子,您可真是幫不上忙。去了也是添亂。”命人把晉王請到一邊歇息,等信兒。產房裡頭,產婆早已就位,哪些宮女管換血水,哪些宮女管遞剪刀,哪些宮女供臨時驅策,分工都很清楚。鐘嬤嬤緊跟在青雀身後跑進來,見青雀正咬著牙躺下,神色猶自忿忿,不禁微微一笑,“王妃,你太孩子氣了。唉,你這孩子,疼死人了。”宮裡的太皇太後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怎麼著,正好這時候派了喬嬤嬤等人過來。鐘嬤嬤忙出去迎接,臨出去交代產婆、宮女等,“王妃才開始疼,估計還早著,可你們也不能大意,一切小心。”產婆、宮女自是點頭。鐘嬤嬤匆匆出門,沒走幾步,喬嬤嬤帶著人迎麵來了,笑著詢問,“如何了?”又指著身邊一名女子介紹,“皇後宮中的桑嬤嬤。”鐘嬤嬤正要跟桑嬤嬤行禮廝見,卻見一名宮女飛步出了產房,流著眼淚叫道:“嬤嬤!王妃她……王妃她……”鐘嬤嬤腦子翁的一聲,厲聲喝道:“王妃怎麼了?”宮女大聲哭了出來,“王妃她……生了!生了位小世子,母子平安!”一時間,鐘嬤嬤真是風中淩亂了。王妃生了,王妃生了?她才進產房才……有一盞茶的功夫麼,她就生了?喬嬤嬤和桑嬤嬤,也是目瞪口呆。作者有話要說:祁青雀將軍,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