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見(三)(1 / 1)

青雀歌 春溫一笑 2223 字 2個月前

“哎,到底成不成啊,給個準話。”小女孩兒推推他的胳膊,催促道。張祜抬起頭,寒星般的眼眸沉靜深隧,“首先,我有名有姓的,不叫‘哎’。其次,我和你實力相差懸殊,打著沒勁。”小女孩兒本是趴在他身邊的,一臉殷勤笑意。聞言板起小臉,盤腿坐在桌案上,一幅要認認真真講理的架勢。張祜嘴角翹了翹,這小丫頭還沒有桌子高,卻總愛裝大人,十分趣致。張祜手中拿著信函,嘴角噙著微笑,等著聆聽小女孩兒的高談闊論。誰知,她做出那幅形狀,竟不是要講理,而是要威脅,隻見她不懷好意的盯著張祜,慢條斯理說道:“實力相差懸殊,未必就沒的打,四兩撥千斤,你聽說過麼?”張祜嘴角的笑意更濃,小丫頭真逗,連四兩撥千斤都會說。她今年有多大?六歲多吧,跟自己妹妹阿佑差不多大,可比阿佑好玩多了。小女孩兒冷笑一聲,目光看向乾淨清爽的架子床,“我會的,你未必會。比如,我知道從哪兒弄來一車大糞……”還挺會嚇唬人!張祜幽深俊目中滿是笑意,柔聲提醒,“我是楊閣老的客人,客人若在楊宅被潑了黃白之物,楊閣老顏麵何存?小青雀,這是行不通的。”青雀哼了一聲,仰頭看向屋頂,大喇喇的不理人。“向人問路,要下了馬,謙虛求教。”張祜笑意更濃,“想和人打仗,也是要軟語相求的,一味耍橫,要不得。”青雀眼睛一亮,也不看屋頂了,興滴滴看向他,“方才不是好言好語跟你商量麼?你又不睬人!”“因為,我不叫‘哎’。”張祜客氣的欠欠身,再次聲明。青雀頑皮的笑笑,衝他拱拱手,笑嘻嘻稱呼,“張世子!”太爺爺不是說了,這人是什麼國公府的世子,叫他張世子,那是沒錯的。張祜搖頭,“叫我世子的人何其多,毫不希罕。”說是跟你打仗,其實是陪你玩,叫世子可不成。青雀湊到他麵前,討好的笑著,“你叫什麼來著?我沒記住。再說一遍吧,要不你寫給我看看。”張祜被她糾纏不過,提起筆,寫下一個濃墨重彩的“祜”字,筆意縱橫,飛揚多姿。“小青雀,這個字讀河無,是福的意思。”“阿祜!”青雀嘻嘻笑著,很不見外的叫道。祜就是福的意思,你又何必叫阿祜呢,直接叫阿福吧,多麼通俗易懂!張祜涼涼看著她。青雀立即改口叫“祜哥哥”,張祜見她笑靨如花,甜美乖巧,誇獎道:“小青雀真乖!”當下兩人商議定了,明日張祜扮偷襲的敵軍,青雀扮天朝官兵,好好打上一仗。“絆馬索,暗器,能用不?”青雀殷勤相問。“除了大糞,什麼都能用。”張祜很乾脆。青雀瞪了他一眼,下了桌案,咚咚咚跑了。第二天早上,青雀早早的起了床,飽餐戰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那廂張祜早跟楊閣老稟告過了,“陪青雀玩玩。”楊閣老很是過意不去,“委屈世子了。”護送家眷,陪小女孩兒玩耍,對張祜這樣的少年英雄來說,實在是大材小用。張祜微笑,“這有什麼。舍妹跟青雀差不多大,也是這般頑皮,愛纏人。”等到二少奶奶帶著瑜哥兒、琪姐兒過來的時候,目瞪口呆:青雀帶著一幫半大孩子,手拿刀槍,目露凶光,喊殺震天的衝出府去了!“這算是什麼事?”二少奶奶驚疑過後,蹙眉質問林嬤嬤,“雖說不是楊家的姑娘,也是借住在楊家的!這般行止,豈不有損楊家的聲譽?”你是野丫頭,什麼也不在乎,我家琪姐兒金貴著呢,可不能被你連累!林嬤嬤矜持的微笑著,“青雀是老爺的小學生,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老爺悉心教導,不是我等能過問的。”二少奶奶固然是正經主子,可若想對林嬤嬤這樣的老資格抖威風,林嬤嬤還真是不甩她。林嬤嬤一幅“你若不服,親自尋老爺去”的模樣,二少奶奶氣了又氣,急了又急,也沒敢當麵詢問楊閣老去。楊閣老不錯是很平易近人,可是二少奶奶這做孫媳婦的,一向怕他。彆說二少奶奶了,就是她丈夫楊大成,中了進士,做了官,見了楊閣老也是規規矩矩的,大氣不敢出。在兒孫們麵前,楊閣老是一家之主,不容違背。二少奶奶氣急敗壞的,琪姐兒很淑女的跟在她身邊。瑜哥兒清秀的臉龐上滿是羨慕,像他這麼大的男孩子,不拘再怎麼安靜,再怎麼斯文,心底還是好武、尚武的。二少奶奶忍著氣,帶著瑜哥兒、琪姐兒去給楊閣老請安。林嬤嬤看著她的背影,眉頭微皺。二少奶奶一向是眼高於頂的,這會子巴巴的回到楊集做什麼?皖南匪患早已平靖,她不和二少爺廝守著,倒願意回楊集服侍祖父,真是耐人尋味。二少奶奶見了楊閣老,鼓了半天勇氣,陪笑說道:“祖父,方才孫媳過來的時候,見到青雀帶著一幫孩子衝出去了……”“無妨。”楊閣老捋著胡須微笑,“她和張世子打仗去了。張世子下手有分寸,傷不了她,放心。”把二少奶奶氣的頭昏。誰擔心那小村姑了?我是怕殃及琪姐兒的名聲!從楊宅衝殺出這麼位野丫頭,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楊家的女孩兒不尊重呢!她,她竟是和張世子打仗去了?二少奶奶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個,頓時手腳冰涼。張世子那麼個身份,怎麼能和這小村姑玩在一起?不配,不配。二少奶奶下意識的看向琪姐兒,琪姐兒端莊的站著,安安靜靜。二少奶奶心頭酸了酸,像我琪姐兒這樣的,才是大家閨秀的風範啊。張祜和青雀挑了一處空曠之處,做為交戰地點。青雀很有氣概的指揮著小伴當,把粗壯的絆馬索埋在必經之處,守株待兔,等著張祜自投羅網。趴在路邊的溝溝裡,眼巴巴的張望著,盼著“敵軍”的到來。塵土飛揚,遠處來了一支騎兵。“來了,來了!”青雀和小伴當俱是心中雀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要絆真正的騎兵了,要絆真正的騎兵了!這隊騎兵,衝在最前頭的一名戴著頭盔的將軍,和兩名少年兒郎。將軍在中間,兩名少年一左一右追隨著他,雖然騎術不夠精絕,卻緊咬著不放。將軍轉頭望望兩名少年,目光中滿是欣慰。這隊人馬漸漸靠近,青雀發現不對。這不是張祜!這不是張祜帶的那隊騎兵!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小伴當全神慣注,手下用力,突然拉起繩索,將軍和那兩年少年應聲而倒!偷襲得逞,小伴當們又驚又喜,怔在當場,竟沒來的及發出歡呼。“快跑,快跑!”青雀厲聲吩咐著,拉起身邊的伴當,一個一個推著,要他們趕緊跑,“分散著跑,虎子向東,大牛向西,小栓你們幾個往河邊,快,快!”跟張祜是說好了的,跟這撥人,可沒打過招呼!咱們冷不丁的把人絆倒了,被抓住了不死也得脫層皮!傻愣著乾嘛,快跑呀。孩子們異常敏捷的四散逃開。後麵的騎兵追過來,大多數下馬救將軍和少年,另外有幾匹馬過去追孩子。青雀抓起身邊的灰包,毫不客氣的一一丟過去,那騎兵不小心被灰迷了眼,怒聲咒罵著,卻暫時追不得孩子們了。直到小伴當們已經看不見了,青雀才提著紅纓槍,兔子一般躥出去,想要逃。可是這會兒將軍和少年已經被救起來了,這隊騎兵已經緩過勁兒了,哪能容得一個小女孩兒逃走。幾匹快馬同時逼近她。青雀抖起手中紅纓槍,衝著攔路的馬匹紮了過去,直刺馬眼。“好狠的丫頭!”馬上的騎兵嘖嘖讚歎著,伸出亮晃晃的戰刀,輕而易舉撥掉青雀手中的紅纓槍,彎下腰,將她俘至馬背上。“一場誤會,一場誤會!”青雀笑嘻嘻道:“我們玩打仗來著,絆錯人了,絆錯人了!”這不知死活的小丫頭!騎士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小丫頭,我也不打你,我也不罵你,隻瞪你幾眼,就能嚇的你晚上做惡夢!這名騎士,眼如銅鈴,大蹋鼻子,血盆大口,長相著實醜陋。本來長的就能嚇哭小孩,再凶巴巴的,自然更可怕。青雀衝他伸起大拇指,“這位壯士,不隻武功高強,儀表更是不凡!閣下這幅尊容,為我生平所僅見!”“哈哈哈……”騎士周圍,響起一片狂笑聲。更有人縱聲學著,“胡老大,你這幅尊容,為我生平所僅見!”嘲笑之意,儘顯無餘。胡老大待要笑,又不好笑;待要惱,又沒法惱。一時沒轍,咬牙切齒看著眼前的小丫頭,“打仗是玩的,啊?知不知道你絆的是什麼人?是我家世子爺!”世子很便宜麼,到處都是?張祜是世子,絆錯的這也是位世子?青雀撇撇小嘴,“絆也絆了,你說怎麼著?劃下道來吧,我接著。”胡老大氣樂了,“你倒什麼都懂,什麼都會!”小小年紀,還是個丫頭,讓老子劃下道來!胡老大抓住青雀的衣襟,“小丫頭,你爹是誰?”老子跟你這小孩兒說不通,找你爹算賬去!誰家養出這沒王法的孩子,清平世界,敢在路邊設絆馬索?!青雀小嘴一扁,哭了,“我沒爹,我沒爹!”她三四歲的時候,楊尚書不忍告訴她實情,任由她喚莫二郎夫婦為爹娘。後來,等她大了一點,英娘慢慢告訴她,“那是你養父養母,你親生父母,另有其人。”青雀早知道情形不對,英娘說了之後,並沒有大吵大鬨,隻是板著小臉不理人。這會兒她哭“我沒爹”,可是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原來是沒爹的孩子。”胡老大口氣軟和不少。怪不得呢,沒爹,沒人教,可不就是個野孩子麼。這個時候,後麵跟來了一大群人。有騎馬的,有坐馬車的,浩浩蕩蕩,聲勢很大。將軍坐在路邊歇息,好像受了點輕傷。後麵那群人裡,一堆裹著綾羅綢緞的美人兒,眾星捧月般奉著位白發蒼蒼的老夫人過來了。那老夫人很是焦急,“暉兒怎麼了?要不要緊?”胡老大遠遠的望著,歎了口氣,“小丫頭,你這禍,闖大了。”你絆倒了世子爺,國公夫人不得心疼死?哪會輕輕放過你。青雀甜甜一笑,乖巧的叫著“大叔”。“大叔,我一看就知道您心腸好,不舍得我挨打。你想法子給我太爺爺送個信,好不好?他老人家在楊集,您問楊老爺府上,就是了。”“你倒精乖。”胡老大低頭看看她,又好氣又好笑,“這會子哪還來的及?小丫頭,我做做好事,把你帶到國公爺麵前吧。”國公夫人會一味溺愛世子,知道世子被絆倒受傷,定然不會輕饒這小丫頭。國公爺不會,他老人家處事公道的很,不會難為一個孩子。胡老大眼看著人群讓開一條道,一位騎著高頭大馬的老者緩緩來到,忙一催坐騎,帶了青雀下去,“國公爺,便是這小丫頭絆倒了世子!”把青雀交了出去。這位老者年約六十餘,身穿玄色壽字紋倭緞長袍,高大魁梧,相貌堂堂,他雖上了年紀,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顧盼之間,頗有威勢。青雀被帶到他麵前,好奇的打量著他。方才那人說“國公爺”,這人是位國公了。原來國公就是這樣啊,嗯,是有點威風。國公爺還沒說話,國公夫人怒氣衝衝道:“快把這丫頭綁了,好生審問!細細拷打著,問是誰指使的?”胡老大怕青雀吃虧,忙回道:“國公爺,夫人,這丫頭方才求屬下去楊集報個信,說楊老爺是她太爺爺。屬下想著,見著楊老爺,許能找到指使人。”胡老大喜歡青雀聰明機靈膽子大,這是回護青雀的意思。看看,孩子的太爺爺也算是位老爺,不好隨便拷打吧?不管有什麼,好歹見著大人再說。楊集?楊老爺?馬上的老者渾身一震,定定看了青雀許久。國公夫人也明白了什麼,死死看著青雀,眼神很複雜。老者慢慢下了馬,一步一步走到青雀麵前,蹲下身子,柔聲問道:“你叫楊閣老做太爺爺?”青雀點點頭。老者看著青雀的目光,溫柔又慈愛。國公夫人按下心中的不滿,麵色也緩和下來。她學著丈夫的樣子,蹲在青雀身前,柔聲說著話,“孩子,你是子媛啊,快過來,曾祖母疼你。”青雀毫不猶豫的搖頭,清清脆脆道:“不叫子媛!”國公夫人臉上閃過絲尷尬。寧國公微笑道:“當然不是子媛,孩子,你是之媛。”祁保山的外孫女,怎麼能叫子媛,太委屈孩子了。青雀依舊搖頭,“不叫之媛。”小女孩兒眉目如畫,聲音嬌嫩,偏偏眼神很清澈,口吻很堅定。寧國公遷就的笑笑,“那,你叫什麼?”“青雀!”小女孩兒滿臉驕傲。“為什麼呀。”寧國公輕輕笑起來。“青雀會飛!”小女孩兒眼睛亮晶晶的,喜悅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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