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強之暴之(中)(1 / 1)

青瑤夫人 靜江 1600 字 2個月前

當滿月變成弦月,雞公山的上千匹野狼,終於等到了第一批妓女上山勞“軍”的日子。自午時起,野狼們便紛紛將自己剝得精光,跳到山寨西麵的水塘裡,搓洗一新,然後人模人樣的係好褲腰帶,個個咧著嘴笑,到狐狸房中去領號牌。這等“群狼共浴”的場景我當然沒看到。是鄧婆婆聽到野狼們情般的嚎叫聲,按捺不住,用洗菜的借口到外麵轉了一圈,回來繪聲繪色地描述,我隻能低著頭裝害羞。這日的晚餐,自然也多加了兩個菜,打碎了若乾個酒壇子。聽說沒有輪上的哨兵們頗不服氣,集體去狐狸的房中請願,被狐狸“語重心長、曉以大義”給勸服了。山寨中哄鬨了一個下午,總算是排定了人員和順序。雖然不想聽,可狐狸勸服哨兵們的話還是通過兩個小山賊繪聲繪色的描述,傳入了耳中。“若是操你自己家的媳婦,好比你買了田地,自己耕地、自己施肥、自個兒播種,六當家我絕不會攔你們一時一刻。可這是娼妓,就好比你當奴才給主人家種田,反正是彆人家的田,打出來的糧食是給彆人吃,你和一群奴才一起耕田,乾嘛要這麼踴躍?人家先耕、你後耕,你還能占些便宜,少出些力。”我佩服狐狸舌燦蓮花的同時,默默起身,離開人多嘴雜的地方,往昏暗處走去。弦月依稀,看不清山路,小山賊中年紀稍大的阿金點燃了火把,眉眼中透著不高興,但言語還是保留了對“大嫂”的尊敬。“這大晚上的,您要去哪?”我低眉垂目,欲說還止。待覺得麵頰終於燙了,才羞答答道:“兩位小兄弟,我、我上山也有大半個月了。”虎頭虎腦的小山賊阿聰板起臉道:“既然明白自己已經是雞公山的人了,這時就應該回去,好生伺候大當家,彆到處亂跑。大當家以前可從沒看中過哪個女人,他看中了你,是你的福氣。”不知是不是他舉著的火把離得太近,我覺得自己的臉此刻應當是紅得快滴出水來。隻得儘量提高音調,讓他們能聽得清楚:“你、你們大當家,他,他昨晚說——”阿金對豹子頭相當崇拜,一聽到我要轉述豹子頭的話,便滿麵認真地湊了過來,還有些稚氣的麵容故作嚴肅,問:“大當家說什麼?”我的頭更低了,下巴都抵在了頸窩下,好半天才道:“大當家說,說我、我該洗洗了,身上有股味……”阿聰很認真地問:“什麼味?啊,你捅我乾嘛?!”我抬起頭,正見阿金瞪了他一眼,我裝成蚊子一般低聲:“兩位小兄弟,趁今晚弟兄們都在忙,不怕被他們撞見,不知能不能讓我去,去水塘那兒洗、洗個澡?”根據半個月來的觀察,若想逃出雞公山,今夜是不可多得的良機。我屏息靜氣地站著,眼角瞥見兩個半大小子大眼瞪小眼。過了許久,阿金學著豹子頭的樣子咳嗽了一聲,端著聲音道:“既是大當家這麼說,那也行。”我心中一喜,卻聽他續道:“可是六當家早吩咐過,如果大嫂要求去洗澡,我們必須用繩子係住大嫂的手腕,然後背對水塘,每隔片刻,便得將繩子扯一下,大嫂應當叫喚一聲,以示並沒有逃跑。六當家也說了,若是大嫂喜歡洗澡的時候唱唱歌,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嘴角抽了抽,徹底無語,悲憤中抬頭,夜幕上的一彎弦月象極了狐狸藏在折扇後的奸笑。觀察了半個月的地形,在極度驚懼中煎熬了半個月,我沒有辦法死心,往水塘走的路上,開始對兩位少年循循善誘。“阿金,你怎麼沒有去排隊領號牌?”阿金踉蹌了一下,然後結結巴巴答道:“我、我很忙,大當家說了,要、要我不得離大嫂左右。”阿聰笑道:“彆聽他胡說,他倒是想去領,被二當家噴回來了。二當家說他毛還沒長齊,不能領號牌。”阿金的臉瞬時間漲得通紅。我歎道:“二當家這話可說得不對,我弟弟象你這麼大時,弟媳婦都挺著肚子了。”阿聰驚訝道:“不可能,六當家說了,得等我們滿了十六才能做男人該做的事情。”阿金明顯是走了神,往我手腕上係繩子時好象有些心不在焉。待他二人都用布條蒙住了眼睛,轉過身去,我才摸索著解下外衫,也不敢全脫,低著腰摸住石頭,一步步踏入水中。尚是晚春,山上的水十分寒涼,我連打了幾個寒噤,尚未反應過來,手腕上的繩索動了一動。我遲疑了一下,才喚道:“在。”再喚了幾次,覺得自己好象被拴住的小狗,終於忍無可忍,唱起歌來。聽到歌聲一直在水麵回蕩,手腕上的繩索不再牽扯,但等我唱到中段時,遠遠的山頂,有一縷笛音切入歌聲之中,悠然而起。這笛音絲絲然、切切然,吹的正是這《春鶯兒》。春光旖旎,柳鶯成雙成對,在樹梢撒歡。可烏雲驟起、暴雨突來,頃刻間天各一方,可憐的鶯兒,打濕了羽毛、折斷了雙翼,隻能在暴風雨中淒鳴著呼喚伴侶。曾幾何時,有個人牽著我的手在柳蔭下漫步,聽我唱罷這《春鶯兒》,他倜儻一笑,說:“窈娘,你若是嬌弱的柳鶯,又怎能千裡迢迢找到永嘉,成全你我今生的緣份。”卻不知,緣份也有深淺之分。深了,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淺了,不過是一夜夫妻百日恩。若是孽緣,自然隻能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我蹲在冰冷的水中,忽然嚎啕大哭。曾經有人說過,沈窈娘有個彆人沒法比的長處,往好了說是堅強,往壞了說就是心賤,若要選個不偏不倚的詞,應當是麻木。不管碰到什麼樣的事情,我不會端著股氣兒過不去,也不會鑽到牛角尖裡出不來,頂多就是哭一場,然後恢複正常。此時若是一頭向塘邊的石頭撞過去,也能在這雞公山留下一縷芳魂,兩個少年肯定來不及阻攔,可我覺得自己的腦袋中,竟從來沒有“尋死”兩個字。想當初娘被亂兵殺死,我也隻是滴了些眼淚,然後將她埋了,獨自上路。扮成麻風病人遠上永嘉,不管沿路村莊中的人如何罵我,放狗咬我,也要從豬欄裡搶出些草料,填到肚皮裡去。無論幸與不幸,都是人的一生。鄧婆婆說得對:活著再疼,也疼不過死。我隱約猜到在山頭上吹笛的人是誰,於是絕了今夜逃走的心思,哭完了便穿好衣裳,恍若沒事人一般,隨著阿金阿聰回到山寨。隔山寨很遠,便聽到一浪又一浪的聲音。空氣中似有百花齊放,而其中開得最盛豔的,自然是那一枝枝紅杏。可憐兩個少年,腳步越來越亂,氣息也越來越不穩,待將我押到豹子頭房間的門口,他二人已是滿頭大汗、魂不守舍。我歎了聲,推門進屋,豹子頭正一杯又一杯地往嘴裡灌酒。“同房”半個月,我漸漸摸到他的脾性,這等時候,我隻有將自己縮成一團,躲到牆角。可身子不太爭氣,因為先前穿著內衫洗澡,這刻濕得粘在身上,我連打了數個噴嚏。豹子頭睜著一雙惺紅的眼睛,在屋內找了一圈,才看到我。他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吵什麼吵,他***!”夜風將他的吼聲送出窗戶,滿寨的春聲忽然間為之一靜。特彆是二當家鐵牛的叫聲,如同被人猛然用一團牛屎堵住了一般。我暗暗佩服豹子頭的威嚴,緊縮起來,大氣都不敢出。一壺、兩壺、三壺——我默默數著,隻要喝到五壺,豹子頭便會歪到床上呼呼大睡,那刻,我也將能夠鬆一口氣,略略舒展一下僵硬的身軀。可這夜,他竟連喝了七壺,待第七個酒壺被摔碎在地,我很不合時宜地再度打了個大大的噴嚏。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似是找了很久才找準目標,步履重濁地向牆角走過來。他的每一步,都似含著極大的憤怒、極強的忍耐和極深的苦痛。我還沒有想清楚要如何閃開,他已蹲下來,用雙掌捧住我的臉,雙眼直,反反複複地念著:“美娘,你回來了,美娘——”“不、不,我不是美娘——”我在他的手掌中呻吟,極力想讓他看清:“衛寨主,你看看我,我真的不是美娘——”豹子頭的眼神更直了,他的手很粗礪,磨得我臉生疼生疼;他呼出的氣息很粗濁,他如黑熊般的身軀更讓人喘不過氣來。窗是敞開著的,夜風吹進來,也帶來女子們一浪高過一浪的歡笑。我一陣天旋地轉,已被豹子頭鉗起來,丟在床上。因為醉酒,他的臉愈凶狠,影影綽綽地逼來。“美娘——”象剝掉新鮮的筍殼一般,他毫不費力地將我的衣衫撕裂,燭光下,他燒得通紅的瞳孔裡,映著我白淨的胸脯。他赤袒著的身上,有一道又一道陳年的傷痕,如同虯結的鬆枝,又象醜陋的蜈蚣,深深地烙在他黑黝的肌膚上。我無力反抗也無處逃避,隻能喃喃道:“衛寨主,我不是美娘,我——”他顫抖著伸出手,用滾燙的指尖在我唇上摩挲,麵上呈現出一種嬰孩吮奶般的癡迷。“美娘,你沒死,你終於回來看我了。”他在喉腔深處抽泣了一下,象突然瘋了一般,隻用手輕輕一撕,我便全然呈現在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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