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屋子裡隻有康熙與李德全兩人, 萬歲爺坐在龍椅上, 垂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李德全歎了一口氣,眼神往外看去隻見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 從殿內看過去,炫麗的彩霞與那高處的紅牆綠瓦連成了一片。不知過了多久,龍椅上的人慢慢開始有了動靜, 李德全連忙收斂起情緒,扭頭往龍椅那走去:“萬歲爺——”康熙略有些渾濁的雙眼輕輕一轉,半撩下的眼皮遮住眼中一半的神色,隻瞧的見露出的另外一半眼神微微帶著掙紮。李德全看上一眼不敢再繼續瞧, 立馬低下頭。整個殿內一盞油燈都沒點,漆黑成一片,李德全站在萬歲爺身邊, 清晰的聽見呼吸聲,隨著隔著不遠處的古老的洋鐘,一點一點打在人心上。就這般安靜了不知多長時間,屋子裡忽然傳出萬歲爺的一道歎息:“罷了——擺駕吧。”萬歲爺說完,雙手往膝蓋上一拍,自顧自的站了起來。李德全跟在他身後,至於萬歲爺去哪裡, 又是去見什麼人,一句多話都沒問。他是個做奴才的,眼睛隻用跟著萬歲爺就是了,萬歲爺的心思想的什麼, 想做什麼,那都是他這個做奴才的不能乾預的。他彎腰打著燈,看著萬歲爺停在了延禧宮門口。垂著的臉笑了笑,帝王乃是萬人之主,其實這天底下又有誰不是眼前這人的奴才呢?***延禧宮康熙跨著大步子走進去,屋子裡安安靜靜的,門口都沒個伺候的奴才。他眉心皺了片刻,撩開門簾走了進去。屋子裡窗戶是開著的,油燈裡昏黃的燈火被風吹的燭心搖曳,康熙一眼看過去,就見溫知許撐著下巴,在看麵前的棋局。康熙放慢了腳步,走過去才發現那盤棋正是白天被毀了的那局,隻是不知何,溫嬪又重新擺了回去,而且一子不差。他伸出手,從溫知許手邊摸了一粒白色的棋子放下去:“又重新擺回來做甚?”康熙低頭往溫知許臉上看去:“怕朕不高興?”“萬歲爺想多了。”溫知許認真的搖了搖頭。她沒解釋,康熙也沒多問,隨著她身邊坐了下來,想到剛剛進來的時候延禧宮一片安靜,便隨口道:“你宮裡的奴才呢?怎麼一個都未見到?”溫知許不回,辛好棉霧及時捧了茶盞過來,一邊送到萬歲爺手邊,一邊小聲解釋:“萬歲爺不知,下午有個奴才惹了主子的傷心事,主子罰了她幾板子,到現在心情都不好。”她說罷,看了一眼主子,立馬垂下眼睛退下去了。“定是那奴才有問題,惹了你生氣。”康熙笑著上前捏了捏溫知許的肩膀,“怎麼還為一個奴才生氣了?”“萬歲爺不怪我驕縱任性?”溫知許抬起下巴,昏黃的燈光打在她眼睛裡,璀璨的像是天上的繁星。“朕說不任性。”康熙上前輕輕的在溫知許的眼睛上吻了一下,一瞬間又抬了起來:“溫溫就是不任性。”萬歲爺金口玉言,再驕縱,再任性,隻要在康熙眼裡是好的,那便沒人說不好。溫知許想到這埋進在康熙的懷中,嫣紅的嘴角慢慢勾起。***永和宮德妃位於四妃之一,又掌管後宮大小事,地位超然。“昨個萬歲爺告訴本宮,今年山東那邊開始出了蝗災,百姓受苦朝廷自然是要救濟。”德妃高高的坐在軟榻上,看著滿滿一屋子的妃嬪,“宮中用度消耗巨大,作為後妃表率本宮要在這兒提前給各位姐妹打個招呼。”“本宮帶頭,從今天開始後妃的用度要開始削弱,吃穿用度不可奢侈。”德妃身穿一件素色繡花的旗裝,眼睛從上往下一一掃下去。榮妃生病沒來,德妃之下便是宜妃,再後麵便是如今盛寵當到的溫嬪娘娘。她越過宜妃,眼睛往溫知許那看去:“如今天氣漸漸的炎熱起來,至於每日冰的用度,溫嬪妹妹還是要減少一點的好。”德妃眼角帶笑,好聲好氣的商量。溫知許坐在宜妃對麵,感受到德妃看過來的目光,捧起手中的茶盞喝了一口,她將手放下去淡淡道:“既然德妃娘娘說了,嬪妾自然是要遵守的。”德妃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將目光轉向彆處。還沒等她說什麼,外麵的小太監忽然高唱:“萬歲爺駕到——”一屋子的嬪妾們瞬間興奮起來,德妃眉眼帶笑的從軟榻上下去,親自下去迎接。康熙一進屋子,便直接越過旁人先將溫知許扶了起來,捏了捏她的手心見她麵色無礙,便道:“都起來吧。”德妃臉上表情不變,由著宮女摻和著重新坐下。萬歲爺一進來眼睛就落在溫嬪身上,下麵人人都瞧的清楚。“果真是個狐媚的,勾的萬歲爺的眼珠子都要黏在她身上了。”靜貴人坐在下麵,不甘願的嘀咕了一聲。剛說完,坐在上方的溫知許忽然間轉過頭,眼睛直直的盯著她,嚇得靜貴人手一抖,差點兒將手裡的茶盞扔下去。德妃在耳邊溫聲細語,康熙時不時的點著頭,眼睛卻看向溫知許。德妃也覺得沒意思,歇了嘴,隻道:“上次萬歲爺來說嬪妾這的白玉糕好吃,今個恰好小廚房做了一點,萬歲爺與各位妹妹賞臉嘗嘗?”德妃宮中的小廚房一向是不錯,康熙點了點頭:“確實有點餓了,剛好用一點。”綠屏立馬得了命令下去辦了。倒是有嘴甜會巴結的上前道:“德妃娘娘宮中的膳食一向是精致,嬪妾們早就聽過,可吃這還是第一次。”靜貴人也站起來道:“今日嬪妾們是托了萬歲爺的福了,娘娘親手做的白玉糕味道一定是極好。”她抬起頭來笑了笑:“上午嬪妾過來就見娘娘再做糕點,沒想到現在就有福氣吃到了。”這時恰好綠屏端了糕點送了上來,康熙轉頭往德妃那看了一眼:“德妃親手做的?倒是辛苦了。”德妃滿臉羞澀,躲閃開目光壓根兒不敢往康熙那看:“隻要萬歲爺用的高興,嬪妾不辛苦。”康熙笑了笑,拿起一塊白玉糕就往嘴裡送。還沒吃呢,一杯茶盞忽然從斜方扔了過來,啪的一聲砸在宮女綠屏的腳下。康熙將原本要入嘴的糕點放了下來,挑了挑眉心往扔出茶盞的地方看去,隻見溫知許安安靜靜的坐在那,模樣乖巧的很,像是剛剛那杯茶盞不是她扔的那般。他也不惱,舉著杯子的手摩擦了兩下,眼神帶笑。“溫嬪妹妹這是為何?”康熙沒說話,倒是德妃先忍不住了,溫嬪膽子實在是太大,在她宮裡當著她的麵砸她的宮女,何況下麵還有不少妃嬪們看著。她僵硬著身子,臉上卻不失風度的扯出一點笑。溫知許站起來,福了福身子直接道:“回德妃姐姐,嬪妾不過是開了玩笑罷了。”她笑著抬起頭:“更何況姐姐也沒生氣,就莫要責怪妹妹了。”“溫嬪娘娘欺人太甚。”靜貴人站出來哭訴:“萬歲爺,溫嬪娘娘當著你的麵就敢給德妃娘娘難看,實在是以下犯上。”“以下犯上?”康熙嘴裡琢磨著這幾個字?哼笑了一聲,不知是在想些什麼。德妃坐在萬歲爺身邊,隻覺得心尖一跳,連忙閃過那抹不安的異樣感,扯著嘴角笑了一聲:“也不是什麼大事,不用計較。”“娘娘……”靜貴人還想再說什麼,卻見德妃一個眼神掃過來,她立馬歇了嘴。“萬歲爺。”德妃站起來,溫和道:“原也不是件大事,大概是嬪妾這宮女哪裡惹到了妹妹。”她低下頭看著綠屏:“還不快求溫嬪娘娘饒了你。”綠屏急忙爬到溫知許身邊,跪下求饒:“都是奴婢的不是,還請溫嬪娘娘饒了奴婢這一次。”“彆——”溫知許扯起嘴角笑了一聲:“你這樣好像是我無理取鬨欺負了你一樣。”跪在地上的綠屏臉色難看了兩分,溫嬪霸道成這樣,還說不是欺負。“回德妃娘娘。”溫知許站起來,眼神都沒落在綠屏身上:“剛剛嬪妾是看這宮女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萬歲爺,心裡不高興這才扔的茶盞。”“娘娘——”綠屏一臉驚恐的抬起頭:“娘娘,奴婢沒有,奴婢冤枉啊。”“德妃娘娘。”溫知許輕輕垂下眼簾:“嬪妾是不想再有宮女爬床這樣的醜事發生,也是一心一意為了娘娘好。”“溫嬪——”德妃原本溫和的眼神已經冷了下來:“你可當真是好樣的。”“多謝德妃娘娘誇獎。”溫知許淡淡道:“至於這個想爬床的宮女,娘娘作為後宮的表率理應給眾人一個答複。”溫嬪一杯茶盞,兩句話。輕飄飄的,就下了她的臉,讓自己貼身的宮女吃了瓜落。直到出去的時候,永和宮的院子裡還傳來啪啪竹板子打臉的聲音,德妃的貼身宮女跪在院子裡正被兩個嬤嬤駕著打臉。靜貴人看見,心裡慌張的緊。剛跨出永和宮的大門,就見溫嬪娘娘坐在轎攆上,一手撐著扶手,見她過來,紅唇輕輕張開:“過來。”靜貴人心一緊,慢慢朝轎攆走去。溫嬪探下身玉白的手伸出來,一手掐住她的下巴,隻聽見那軟糯的聲音輕聲道:“靜貴人這張臉生的確實不錯。”話語間,靜貴人隻覺得一隻溫柔的手從臉頰邊上下劃過。“但這張嘴,卻實在令人討厭。”溫嬪帶著護甲的手指往下陷,靜貴人立馬察覺右臉傳來一陣刺痛。連忙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入手滿手心的滑膩,她攤開手心看了一眼,滿手鮮血。“娘……娘娘……”靜貴人嚇得嘴唇都是哆嗦著。“下次——”轎攆上的人勾起嘴角笑了一聲:“下次本宮若還是見你胡說八道的話,就不會是今日這般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