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變臉的手藝人是天橋賣藝的, 靜貴人手倒是快, 次日一早就將那人帶了過來。那人手藝確實不不錯,隻不過也是個見錢眼開的玩意, 幾錠金子送上去,立馬就在各位人麵前露了一手,一番手藝下去雖說不是十足十的像, 但也足夠以假亂真了。“還真真是神奇——”宮女們長大了嘴,靜貴人隨後拿出一張畫像出來,宮女打開之後湊上前去問:“這人,你可能易的出來?”手藝人拿起畫像仔細的瞧了一眼, 一邊點頭一邊將眼睛放在屋內的眾人身上,轉了一圈之後眼睛又落在靜貴人身後:“這畫像上的姑娘,身姿高大, 五官寡淡。”“五官奴才能夠易容瞞的住旁人,可這身姿就隻有娘娘身後的那位姑娘像一些了。”靜貴人扭頭,看著自己身後同樣一臉擔心的宮女。再抬頭往德妃那瞧了瞧,嘴角勾起一股牽強的笑:“我這宮女……怕是……”她還沒說完,就被德妃開口阻止了:“靜妹妹可是不信本宮?”靜貴人輕咬著牙:“我信——”“那就好。”德妃扶著宮女的手站起來:“那今晚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主仆二人吧。”***如今溫嬪住在龍帳,她的貼身宮女棉霧更是時時刻刻都在身邊伺候著。靜貴人派人盯著棉霧, 直到晚上的時候,親眼瞧見棉霧進了自己的帳子,等帳子裡麵熄了燈,小太監才敢回去稟告。隻不過他沒瞧見, 他前腳剛走,後腳棉霧就瞧瞧的出來了。帳子裡,溫知許倚靠在軟榻上,睜著一雙眼睛看著麵前的燭火。棉霧特意換了一聲衣裳出來,小聲道:“主子……”“奴婢已經仔細瞧過了,無人跟著。”“那就好。”溫知許手撐著下巴,閉著眼睛有些搖搖欲墜,“來人——”帳子外麵守門的小太監聽見聲音連忙走進去,小太監跪在地上:“娘娘可是有什麼吩咐?”溫知許微眯著眼睛,撐著下巴:“去跟萬歲爺說……本宮心情不好,睡不著。”嬌俏的聲音理直氣壯的:“讓萬歲爺立刻馬上就過來,但要悄悄的不準聲張。”“娘娘……”小太監一臉為難,這樣的話他哪敢說的出口?“快去。”溫知許不耐煩的揮揮手,“就說萬歲爺若是不立刻馬上就過來,本宮今晚就不睡了。”小太監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屁滾尿流的滾了出去,索性萬歲爺就住在龍帳的偏帳,沒兩步路就到了。他著急蠻荒的衝過去,就見李德全守在門口,後者見狀一巴掌甩在他的頭上:“你這個混小子,動作弄的這樣大,要是吵醒了萬歲爺可如何是好?”“李爺爺,李爺爺。”小太監一把抓住他的手:“是奴才啊,奴才是伺候溫嬪娘娘的,萬歲爺此時睡了嗎?”想到那還大著肚子的溫嬪娘娘,李德全的臉色瞬間就變了:“莫不是……莫不是娘娘要生了?”想到這,李德全的嘴唇都白了。小太監喘著粗氣搖著頭:“不是……”他抬起頭:“溫嬪娘娘說,她心情不好睡不著,要萬歲爺立刻馬上就過去。”麵對李德全驚訝的張開的嘴,小太監又補了一句:“娘娘說了,要萬歲爺悄悄的來,莫要驚動了旁人。”“我……”李德全抬起手,又硬生生的放下,艱難的說出幾個字:“萬歲爺都睡著了。”他往小太監那看去,小太監無聲的道:“溫嬪娘娘——”李德全無奈的又往帳子裡去,床榻上萬歲爺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他悄咪咪的走上前喚:“萬歲爺——萬歲爺?”被吵醒的康熙皺著眉心一臉的不耐煩,伸手搭在額頭上,手掌下的一雙眼睛滿是晦澀:“滾——”李德全硬生生接著了,小聲道:“萬歲爺,溫嬪娘娘那邊來了人,說要萬歲爺親自過去,娘娘還吩咐了要萬歲爺悄咪咪的,不要驚動了旁人。”“溫嬪?”康熙一邊說一邊立刻下了榻:“可是出事了?”李德全瞧著萬歲爺親自彎腰穿靴,趕緊拿了衣裳上前伺候著穿上:“不像是出事了,來稟告的小太監隻說娘娘心情不好,睡不著。”康熙咋然清醒,紅著一雙眼圈眼底都是血絲。沙啞著聲音低聲道:“溫嬪自從懷了身子,就越發的嬌氣。”康熙三兩下的就穿好衣裳,剛要撩開帳子走出去李德全伸出手在他肩上披了個鬥篷,小聲解釋:“萬歲爺,娘娘說了,要您輕悄悄的莫要驚動了旁人。”“胡鬨。”康熙冷著一張臉撩開帳子,但還是披著鬥篷默不作聲的走去了龍帳。“啪——”剛撩開門簾走進去,帳子裡就扔出一個茶盞,差點兒砸在他身上。茶盞在他腳下碎成兩半,康熙一臉不可置信的抬起頭。李德全含在嘴裡的一句:“放肆——”還沒說出口,就見康熙跨著步子走進去,略微小聲問:“可是肚子裡的孩子鬨騰你了?”溫知許不回,側著身子扭過頭,緊繃著下巴明顯是在生氣。帳子裡,李德全趕緊示意溫嬪身後的棉霧出來:“你們主子這是怎麼了?膽子也忒大了。”敢拿杯盞砸萬歲爺,在後宮那麼多年李德全都沒瞧見過這樣的。棉霧縮著頭,輕聲道:“李公公不知,肚子裡的小主子鬨騰了一天,主子現在窩著火呢,見萬歲爺遲遲不來這才發了脾氣。”她聲音小小的,又繼續道:“不過這茶盞可不是故意砸萬歲爺的,李公公可彆誤會。”李德全乾笑了兩聲,不回。一雙眼睛卻瞧瞧的往屋子裡看,賬內燭火微微搖晃,軟榻上萬歲爺正臉帶著笑意,小心翼翼的哄著溫嬪娘娘。後者板著臉,垂下腦袋。小手卻是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康熙的目光卻跟著看過去,眼底一片溫柔。“得——”李德全歎了口氣,這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萬歲爺都受的,我一個奴才有什麼受不得的。”***康熙小心翼翼的哄了一晚上,溫嬪都沒給他一個笑臉。剛閉上眼睛歇了一會,外頭卻有奴才闖進來稟告:“萬歲爺,不好了。”李德全走上前,湊在軟榻輕聲道:“惠貴人薨了。”康熙的眼睛驟然睜開,黑白分明的雙眼之間滿是紅色血絲,他連忙問:“薨了?”李德全看了看萬歲爺身側的溫嬪娘娘,默默點了點頭。康熙扭頭往旁邊看了看,輕手輕腳的下了榻。他剛起來,床榻上的人手指動了動,正對著軟榻的屏風後,萬歲爺低聲對著身下的李德全:“怎麼死的?朕的旨意還未下去。”“本……本是今日宣旨賜死的。”李德全小聲道:“但早上去送膳的小太監去了才發現,惠貴人服了毒,人已經涼的透透的了。”康熙閉著嘴,一句不言。李德全又小聲道:“還……還有人說,瞧見……瞧見晚上有人看見溫嬪娘娘身邊的宮女去過惠貴人那。”帳子裡安靜了下來,李德全抬起頭,康熙卻直接一口咬定:“不可能。”萬歲爺說的這般確定,李德全自然是不敢再繼續說,伺候著萬歲爺還沒將衣服穿好,外麵就換慌張張的鬨了起來。大阿哥衣衫不整,頭發淩亂跪在龍帳門口,大喊:“求皇阿瑪給兒臣一個說法。”康熙剛要出去,身後的軟榻上忽然傳出了一道聲兒:“可是出了什麼事?”溫知許撐著手從軟榻上坐了起來,伸手揉著眼睛一臉迷茫。“無事。”康熙牽起嘴笑了笑:“你再睡一會。”“萬歲爺騙我。”溫知許伸出手指著外麵,大阿哥痛不欲生的開始哭喊:“求皇阿瑪給兒臣一個公道。”“惠貴人薨了,”康熙看著溫知許:“有人瞧見當晚你宮裡的宮女去過惠貴人那。”“那萬歲爺可信?”溫知許抬起頭,眼睛對上康熙。“不信。”康熙搖搖頭,眼裡帶著笑。若是惠貴人想殺溫嬪,她會選著借刀殺人,而不是派身邊的貼身宮女棉霧過去。就像是那日大火,她卻偏偏要他去拿琴一樣,而不是現在所有目標都是對著她,太過刻意了些。溫知許彎起嘴角,眼底滿是笑意:“既然不信,那就請萬歲爺讓外麵的人進來,與我當麵對質,我倒是要看看是誰在背後冤了我。”大阿哥剛進帳子,隨後外麵就傳靜貴人來了。“嬪妾身邊這宮女親眼瞧見了些東西,所以嬪妾就帶人過來了,還望萬歲爺莫要怪罪。”康熙點了點頭,靜貴便帶著宮女坐下了。大阿哥紅腫著眼睛聲音哽咽的厲害,但總算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靜貴人的宮女也跪在地上作證:“奴才親眼瞧見,昨晚棉霧姑娘鬼鬼祟祟的往惠貴人那邊去了。”靜貴人全程低著頭,不敢說話。軟榻上,溫知許撐著腦袋一臉不耐,盯著自己的手指小聲道:“就是因為本宮與惠貴人有嫌棄,當晚棉霧又經過那就說明惠貴人是本宮殺的?”“不是你還有誰?”大阿哥咬著牙狠狠道:“你個心狠手辣的毒婦,心中一直記恨著我額娘。”“大阿哥。”康熙出聲,目光冰冷的警告了他一眼:“說話要甚言。”大阿哥紅著眼圈,不甘不願的歇了嘴:“額娘慘死,且還是在有侍衛看守的行宮被下毒而亡,求皇阿瑪看在這個份上查出真凶給兒臣一個說法。”“是啊。”靜貴人也及時跪下:“惠貴人就算是有千萬錯,也該是由萬歲爺動手。”“這般死的不明不白的且不說大阿哥傷心,就連嬪妾們也心生悲痛。”她跪在地上抬起頭往溫嬪那看了一眼:“眾人都瞧見昨晚出現在收押惠貴人的地方溫嬪娘娘身後的棉霧去過。”“若是當真要查,抓了棉霧去慎刑司,那些婆子們一上手棉霧姑娘是不是真心冤枉,立馬就會知曉了。”“你放肆!”軟榻上,溫知許一巴掌怕在手邊的矮幾上。啪的一聲巴掌聲,嚇得靜貴人抬起頭,就見溫知許正扶著棉霧的手一步一步走了下來,還沒等她反應,居然見她已經走到自己麵前。一手掐住她的下巴,一手啪的一聲揮在她的臉上:“昨晚棉霧一直跟本宮在一起,如何去殺人?”靜貴人被扇的捂著臉頰半響才回過神,她附身看著麵前的人,輕咬著牙:“你瘋了?”居然膽敢在萬歲爺麵前打人。“本宮沒瘋。”溫知許揚起下巴眼神都不打在她身上,諷刺的笑道:“敢在本宮這裡要帶走本宮的人,我看你是癡人說夢。”她說完不顧萬歲爺的臉色,扶著棉霧就往上麵走。才兩步,溫知許的臉色就白了下來,隨後立馬捂著肚子彎下腰,剛剛還勾著嘴角的康熙趕緊下了軟榻上前將人扶住,連忙問:“怎……怎麼了?”溫知許疼的臉都白了,搖搖頭。棉霧上前看了看,張嘴道:“主……主子……主子這是要生了。”“叫太醫——”康熙一把將人抱進懷中,往床榻上跑去:“叫太醫……快叫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