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魔,吃果子了!”子君大步走來,前衣兜著洗好的野果,聲音比往日多了幾分歡快。琉璃怔怔地道。“我不是月魔……”子君一愣,嬉笑著坐到她麵前,歪著頭瞧她。“你不是月魔,那是什麼?哼,又不是我說你是。吃吧!”說著把一個果子塞到她嘴裡。果子有些澀,不是很好吃,琉璃滿懷心事,隻嚼了嚼便吞下去了,想到了空翼,嗚嗚地哭了。“我不是月魔……我不要做月魔……”子君心情本來挺好,被她一哭,又煩又亂,厲聲道。“你就是月魔!就是!就是!就是!”琉璃仰麵嚎了一聲,大叫道。“紅狐狸——”……隱身的空翼痛苦地抱住了狐狸頭,那一聲“紅狐狸”叫得心像是狠狠地揉了一把!真想衝出去抱住琉璃,像過去一樣,可是,還有過去嗎?他的衝動被子君一聲聲的嘶吼壓住了。“月魔!月魔!……”曾經琉璃吸食母親的情景又一次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底,空翼木住,那個玉衣翩翩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了……次日清晨,尋蹤追跡的人類將琉璃和子君團團圍住!子君望著百十來個的人類,心底虛了,若是往日,半點也瞧不在眼裡,可如今功力損耗過多,何況還有一個又笨又蠢的月魔靠著他的保護。看了看琉璃,在這個時候,他是不能把她丟在這裡的,想到這裡,脫去外衣把自己和她縛在一起,大聲道。“小月魔,你好好聽著,他們要殺我們,想活命就老實點!”說著單臂緊緊摟住琉璃,揮手祭出骨簫。骨簫隨著他的長嘯直貫入人類,“哈哈——想殺月魔,做夢吧!”人們蜂擁而上,寒芒利刃,風聲呼嘯,血肉飛揚……不多時,子君抱著琉璃拔上虛空,哈哈大笑。琉璃看著他滿頭都是鮮紅,不由地道。“他們要殺的是我,你自己走吧!”“放屁!”子君說完詫異了一刻,目光在她臉上匆匆轉了一轉,“我不會讓你死的,有我子君在誰也殺不了你!”說話間,人們已追到空中,又是一頓劈斬。子君將骨簫馭到身前,靠著骨簫發出的微弱光芒來護著他們,低下頭,把臉埋在琉璃的頭發裡,喃喃地說著什麼,就這麼死了?原來死也是很容易的,一瞬間,回憶起了許多事,心裡說不出的酸楚。人們的寒光利刃毫不留情地向他們擊出,琉璃的心恐懼到了極點,驚恐的大眼看著無形的殺氣向自己壓來,昏了過去。驀地,一個黑衣人閃現,雙手側劈出一柄利劍!利劍的光芒嘩然展開,人們眼睛一痛,黑衣人已棲身到子君身邊抱住了他,反手想把琉璃從他懷裡拉出,可子君抬頭茫然望著他時,雙手死死地摟住琉璃,怎麼也不放手,形勢急迫,黑衣人隻好連子君帶琉璃抱住疾馳而去。人們被那利劍的燦光雖不致死,卻也傷得不輕,等回過神來都是一臉的困惑,對先前的一劍心有餘悸。黑衣人抱著他們飛快地飛逝著,來到一個平坦的山穀裡停下,四下看看沒人才放下他們。子君抱著琉璃連退了幾步,愣愣地瞧著黑衣人。“放下她吧。”子君聽了這話很是驚惱。黑衣人將麵巾摘下,子君驚呼道。“二叔叔!”原來黑衣人竟是歐陽餘炎。“我聽,聽你父親召集天下人來追殺月魔,我一直在找你。”“二叔叔……”子君低下了頭。歐陽餘炎想上前,可猶豫了一下還是站在原地沒動,隻是溫和責怪地道。“當年你就不該逃出劍陵宮的。”子君咬了咬唇沒吭聲,淚水直在眼裡打轉,歐陽餘炎繼續說道。“子君,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用二叔叔給你明說,你父親不容易,他心裡也很苦,當年我把你偷接到劍陵宮,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不好說什麼……”想當年,歐陽餘子與月魔狼麗的事可謂人妖儘知,後來狼麗生下“小月魔”又弄得沸沸揚揚,子君是聽著各種各樣的傳聞長大的。早在狼麗生下子君後,歐陽餘炎就千方百計想保住這個孩子,終於在子君七歲的時候被他遇見並抱回了劍陵宮。那時子君的年紀還小,對母親的所為不是很懂,不安定的日子與人類的追殺也讓他感到害怕,在歐陽餘炎的關懷下使他很歡喜地進了劍陵宮,直到有一次無意中見到父親歐陽餘子時,看到父親那冷漠的目光中夾雜著厭惡,使子君一下子明白了,悄悄地回到了母親身邊。歐陽餘炎的話讓子君回憶起回到母親身邊,母親欣喜若狂的樣子,他才知道自己犯了個大錯……他抬起頭,淚光中的他看起來很委屈。“二叔叔,她在你們心中是月魔,可在子君的心裡,她是娘。在這世上,我隻有這一個娘親,你們都不要她,都要殺她,可我子君要,我隻知道她是我娘!她已沒了月魔珠,可他還要殺,還要殺……我隻有一個娘啊……”語無倫次。歐陽餘炎眸光一痛,這孩子從小在狼麗身邊長大,母子情深非比尋常。“子君,都過去了……你還是個孩子,跟二叔叔回去,好吧?”說著就要上前。“不!”子君又退了退,“我永遠都不回劍陵宮!他要殺就讓他來殺吧,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什麼宮主,什麼劍神,都是騙人的!”“住口!”歐陽餘炎厲聲道,“不管怎樣,他都是你的父親!”“我沒有父親!”子君抹了把淚水。歐陽餘炎緩了緩口氣,平靜地道。“過去,你跟著你娘那不是你的錯,可現在她算你什麼?”指指昏過去的琉璃,“聽二叔叔的話,彆和月魔絞在一起,你要走的路還很長,她會毀了你的。”子君轉頭看看琉璃蒼白的臉,對歐陽餘炎搖搖頭。“她不是你娘!”歐陽餘炎看著子君異樣的神情,忍不住想,難道這些年狼麗的瘋癲影響了子君的心性?可仔細看又不像,子君確實與彆的孩子不同,脾氣暴躁,性情乖戾,可本質並不壞,弄成今日這個樣子,並非是子君的錯,“她不是你娘,子君,你娘不在了,你解脫了,跟二叔叔回去吧。”歐陽餘炎一邊溫言道,一邊向他走去。子君就是搖頭,後退著。歐陽餘炎無意中掃了一眼琉璃,琉璃雖然臟兮兮的,可仍不能掩飾她那驚世的美麗,他的心咯噔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再看到子君的雙手把她緊緊摟在懷裡,目光關切至極溢於言表,隨即聯想月魔珠即使到了體內,以琉璃的功力,若沒有子君可能早被人類給除了……莫非,莫非……他是過來人,對少年的心性並不陌生,如果子君對她……如果是那樣的話,還真不如子君神誌失常呢……一時心裡轉了七八個念頭,不知如何是好了。子君見二叔叔陰晴不定,抱著琉璃飛上虛空急急地往北逝去。歐陽餘炎痛苦地微合雙目,子君這孩子,唉!什麼事都好挽回,就是這種事……想到這,感到了眼前的樹木一動,大驚,身子飄了過去,一個白衣人影迅速地閃著,看樣子,這個人在這呆了好一會了。歐陽餘炎出了一身冷汗,暗暗責怪自己太過大意。他來救子君,就連歐陽餘子也是不知道的,對於子君的事,他知道哥哥很是為難,但無論怎樣,子君都是歐陽氏的一脈,他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可又不便明著出手。試想,劍陵宮的二公子幫助月魔,人們將如何看他?如何看劍陵宮?如今救子君的事若被人說了出去……人言可畏呀!越想越怕,緊追不舍,前麵的白影身飄如風,與他始終保持十幾步的距離,心中微訝,看著那閃閃爍爍的身影怎麼那麼熟悉,突然想到了什麼,低低地喝道。“你是炎炎吧!”話一出口,前麵的人身形一頓,歐陽餘炎已飄身落到了那人的前麵,一望,真的是歐陽炎炎,頓時一呆。歐陽炎炎看了看他,目光的幽怨一閃而過,默然相望,隻是一刻轉身便走。“炎炎……”歐陽餘炎叫住了他,“你,怎麼會在這裡?”半晌,歐陽炎炎冷冷道。“你快走吧,人類就快追來了。”說著疾逝而去。聽了他的話,歐陽餘炎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子君帶著琉璃七轉八轉行了半日,來到片荒草灘上,忽然,將她丟下,雙手抱住了頭倒在了地上,來回翻滾,整個臉痛苦地扭曲著。頭疼病又犯了,上次在白國舉行的儀式不但沒治好他的頭疼,相反還比過去痛得厲害了。琉璃被他一摔清醒過來,看到子君痛苦地竄上跳下,一時嚇住。子君雙手抱緊了頭,淒慘地叫道。“我的頭!我的頭!……好疼!……”感到頭快要爆裂了。琉璃連連後退,退到離他很遠才縮著身體望著他,遲疑地想逃走,可又有些害怕,這時背後有人拍了她一下,回頭見是歐陽炎炎。歐陽炎炎平易而溫和,身上還有種狐狸的氣味,這使琉璃對他極有好感。“歐陽炎炎!”他微笑了一下,斜了一眼痛得死去活來的子君,拉起琉璃的衣袖。“來,我帶你走。”琉璃回頭看看子君。“那他呢……”“不用管他。”歐陽炎炎匆匆說完帶著琉璃飛掠去了。子君雖然頭疼得厲害,但還是看見了歐陽炎炎帶走了琉璃,又痛又恨卻又無可奈何。歐陽炎炎並非特意來尋琉璃的,自從上次他與父親見了一麵後,一直在錕吾山一帶轉悠。在他心裡一直有一個身藏著很久的秘密,那就是雖然恨父親,但另一麵卻又渴望著這個父親,父親對他講像是一種依靠。不知為什麼,一想到歐陽餘炎,他心裡麵就會莫名地塌實,這也是他悄悄跟著歐陽餘炎的原因。然而,少年的孤傲加上過去的心結讓他總是逃避。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人們瘋傳的新月魔竟然是琉璃。對琉璃他一直懷有一份很特彆的東西,說不出那是什麼,隻是沒事的時候想想,心裡便會湧出甜蜜來。這次無意撞見歐陽餘炎救子君和琉璃,使他對父親無形中多了份感激。歐陽炎炎高高興興地把琉璃帶回了杏子箐,正好趕上杏子的花季。“好看嗎?”他指著開得歡歡喜喜的杏花問她。隻見那浩瀚無際的花海到處芳菲,白得像焰火一樣熾烈,天和地都亮得耀眼,琉璃使勁地點頭,激動地說不出話來。望著轟轟烈烈開的杏花,陰晦兩年的心一下子敞亮了,開心地蹦跳起來,兩隻空空的衣袖以念力不停地甩著,淚眼汪汪。這世上無論是妖還是人,凡是女子都愛花吧?歐陽炎炎被琉璃的歡樂感染得心底熱乎乎的。阿氏四兄弟站在他的身邊,都是笑眯眯的樣子。“我們杏子箐的杏花是最好看的,哪裡也比不得!”“是啊,連月魔都愛看呢。”歐陽炎炎心一沉,轉頭低聲道。“四位叔叔,我把她帶回來,你們還是……躲躲吧。”阿大忙道。“小公子你多心了,當年若沒有你夫人,哪還有我們四兄弟的性命,如今夫人去了,我們生死都是要隨著小公子的。”歐陽炎炎聽他提到母親,眼圈一紅,緊緊握著阿大的手。阿二憨憨笑了。“往年這個時候,那個狸妖天天來賞杏花,花一落就偷吃杏子,我還追打過他呢,近兩年怎麼不見了,還挺想他。”他的話一落,一個清雅的聲音接了下去。“誰想我了?我說呢,這幾日耳朵總發熱!”歐陽炎炎一愣,喜道。“夜揚!”眼前的杏花一顫,跳下一人,寬鬆印有狸紋的灰袍使他看起來很慵懶,烏發飄飄極是瀟灑,圓鼓鼓的臉永遠都掛著笑意,像是從不知道憂愁為何物。正是夜揚。夜揚的到來引起了琉璃的注意,遲疑地走近他,驚訝道。“夜揚!”夜揚長高了,眉目多了幾分成熟,但氣味不會變,琉璃一嗅就知道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