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死了?嗬嗬!小月魔竟然讓我餓死了,嗬嗬!”子君神經兮兮地說,把肉塞到她嘴裡。琉璃吃下東西,緩過勁來,可是還不如不吃了,肚子裡有食物沒吃飽反而覺得更餓,子君像是知道似的,故意為之,耍笑著她,直到自己累了,才倒下睡覺。琉璃頭靠著石壁看著那火,火苗純淨而歡樂,像是從久遠的日子裡細細燃燒出的,像是暖暖的陽光撫著風兒,那多像他的顏色,火紅的狐狸頭,火紅的大尾巴,擺呀擺的,神氣十足……紅狐狸……她想著想著就想到了那日的夜裡,想著想著就想到了她吸了紅狐狸的母親……想著想著——她想哭,想哭呀……夜,她從沒感覺到它是如此的漫長,黑漆漆的泛著冷意,有些害怕,睜大了眼睛害怕地轉著。洞外,一股人類的氣味正在迅速地接近,這讓她閃過許多的念頭,她吸光了人類的血,人類把她剁碎……那火紅的顏色多像紅狐狸,多像鮮血,紅的讓她的心驚顫著。她忽然很怕死,她想活著,活著找到她的紅狐狸,她縮在那裡,那般的無助,那般的柔弱,暗裡怕到了極點,可是她有什麼辦法呢,除了能哭出聲什麼也做不了。洞外人類的氣息近了,近了——突然,子君的身體彈起,一抹幽紅的光暈隨著他逝向洞外,接著便是一聲慘呼,子君已退回洞裡,手裡的骨簫掛著一縷縷血,伸舌頭舔了舔,滿足地笑了,低低地道。“……十個、二十個、三十個,不,三十一,哦,四十,四十八,五十一,哈哈!來的挺多呀!五十一個……”琉璃抬眼看去,洞外飄飄忽忽地立了許多人類,他們的兵器泛著寒森森的光,相比之下,子君手中的骨簫發出的紅暈,帶著絲憂鬱和悲涼。這次人類的圍攻,是遠近的獵戶臨時湊成的,人數雖多,卻也隻有幾個稱得上有修為的高人,他們把子君誘出洞,團團圍住,剩下的人潛入石洞裡。子君大戰幾個高人,說不出的悲壯!琉璃坐在那,看到許多人類向她撲來,他們的神情說不出的恐怖!忽然大哭,喊道。“子君——”那是一聲撕裂的聲音,子君一愣,背上幾把刀逼來,旋身躲開,可刀氣還是傷到了他,帶起一抹血花,顧不得傷勢,以身撞開人類的兵器射進了洞裡,手中的骨簫祭出,紅光一盛,掃出一條通道,人類或死或傷倒下十幾個。“走!”向琉璃吼了一聲,轉身蕩開刺來的長劍。琉璃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原來子君在她睡覺前早解開了她的禁錮,琉璃過於害怕竟然沒有感覺到。起身時,子君為她掃出一條血路,她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可剛到洞外,四麵八方的人類蜂擁而來。他們舉著無數隻火把,各類的兵器,就連農用的鋤頭、鎬把都上來了,可見人類對月魔殺心之決,背後傳來人類悶悶的倒地聲,刀光劍影的撞擊聲,不斷的慘呼聲……琉璃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眼睜睜看著那些人類向自己撲來,他們舉著火把,舉著寒光閃閃的大刀、斧頭撲來,他們的兩眼噴出憤怒和仇恨,他們大聲嚷嚷。“殺掉月魔,為人類除害……”他們是一群勢不可擋的高人……他們是來殺她的……因為她是月魔。琉璃忽然像是瘋了,嘶喊道。“我不是月魔!我不是月魔!我不是……”一遍一遍地喊,像是隻有這樣,她才會回到原來的日子裡,像是隻有這樣,她才會回到原來那個小白狼。“我不是——”琉璃喊得自己好像都相信了她不是月魔。可是再怎麼喊,她的聲音隻能被上百個人類、呐喊聲蓋住,她那滿臉的淚水沒有誰理會,沒有誰而遲疑,幾乎不約而同地舉起手中的家夥什,狠狠地揮下。琉璃忘記了躲閃,緊要之時,血人一般的子君過來抱起她拔上了虛空,疾馳而去,後麵的幾個人類飛逝著緊追……第二日黃昏,落霞在西邊的天空彌漫開,呈現出一種寧靜的美。子君帶著琉璃為了擺脫掉人類的追殺,不得不專挑荒僻的山野叢林,當看不見人類的影子,子君才止住身形,把琉璃往地上一丟,看她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掄胳臂欲要揍她,奇怪的是隻在虛空狠狠地揮了揮。“笨蛋!蠢狼!”不出聲了。傍晚的山風有些涼,琉璃縮緊了身體,不安地四下去望。樹林深處響著沙沙的響聲,儘管很輕微,但還是聽到了,目光向子君望去。子君看起來懶洋洋的樣子,不停地舔著嘴唇,雙手卻早早扣了兩枚石子,眼珠斜向聲音發出的方向,突然!一個起躍,彈出石子的同時,抱起琉璃倒退著掠去。緊接著,數十條人影從叢林的四麵包抄上來。他們手裡的法寶寒光霍霍,亮彩紛呈,不到片刻的功夫便把子君和琉璃圍住了。子君退到一株古木下停住,來的人類除了昨天追他們的,還有十幾個從沒見過,看樣子修為極高,他不想交戰,眼睛向上轉去,隻聽一人道。“逃是逃不了了,天上地下都結了法陣。子君,我們不難為你,隻要把月魔放下,你儘管走你的。”子君聽到對方道出自己的名字,心中大震。“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抬頭向那人看去。他身著綠衣,衣上繡劍,年近五十,身材魁梧,滿麵紅光。“我叫南宮卓,受你父親,哦,是宮主之托來帶月魔回去的。”本來子君打算逃的,可當他聽到對方這句話時,平靜了,放下琉璃,冷冷一笑。“南宮卓,劍陵宮終於派出條大魚!”南宮卓臉色一沉,他身邊比他小一輩的上官秋眠低聲道。“叔,這小子好歹不分,什麼東西!”使了一個眼色,手指暗暗一劃。南宮卓眸光寒意一閃而過,不悅道。“子君,你也知道月魔對人類的危害,若不早除,必定後患無窮,這不但是劍陵宮的心願,也是天下人類的心願,不管怎麼,你也算是人類,遲早要回到人類中來,再說,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你父親歐陽……”故意放慢了語速。子君大聲道。“住口!我沒有父親!”南宮卓唇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但還是讓子君看到了,子君哈哈大笑,罵了一句臟話。上官秋眠再也忍不住叫道。“叔,跟一個瘋子廢什麼話,宮主有命,殺了就是了!”南宮卓雙手一擺,眾人一起擁上。“大家聽著,月魔死活都要抓回去的,你們千萬不要傷了小公子!”南宮卓朗聲說完,向上官秋眠擺了下頭,上官秋眠會意,縱身飛上。子君隻覺眼前一花,人們法寶的冷芒向他身邊的琉璃刺來!子君目光露出凶狠,祭出骨簫,攔住了道道冷芒,單臂托起琉璃,大喝。“走!”飛身躥上,硬是用身體在虛空的法陣中撐出一個缺口。這一戰極是艱難。在子君衝出法陣的缺口後,一口血噴濺了出來。琉璃雖被他托出,可還沒等逃就又被人類逼回了法陣裡。天上地下,無形得法陣就像看不見的牢籠,牢牢地囚住了他們。“你得活著!”子君劈開一個人類大聲對琉璃喊。琉璃既不言語也不點頭,全身顫抖著。子君恨不得咬她幾口,可此時不容他這樣,人類的每一次狠擊都衝著琉璃,他左右前後攔下一波又一波,血與汗讓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滋味了,隻剩了一個念頭,殺!殺!骨簫的紅芒時長時短,乍明乍暗,被人類的法寶逼迫得像個受氣的孩子。眼看人類攻進護住的三尺之內,子君看了一眼琉璃,忽然湧出了淚水。“小月魔,你得活著,活著吸光他們人類的血……”恍惚中似乎看到了母親在腥風血雨中如入無人之境……最高的拚殺境界是什麼呢?母親告訴過他,不怕死!不怕死……子君決絕地身隨簫走,拚出了所有靈力。骨簫幽光流轉,暴怒地長嘯,默然擴張開去,強行衝進了人類中。光芒如刀如劍,化作千萬,旋斬而去。南宮卓急急抽身退去,前麵二十多個同伴的血淋了他全身,目光露出驚駭,盯著骨簫,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好厲害!“叔,救我!”上官秋眠抓住了南宮卓,他身體橫飄了起來,像是被什麼吸住似的,往骨簫那邊扯。南宮卓剛想將他拉住,可那股力量實在是驚人,自己險險被帶進,嚇得他揮臂斷了上官秋眠的胳膊,眼睜睜看著他與其他人溶進了紅光中。這傾命的一擊,幾乎耗儘了子君的功力。他收回骨簫,冷眼瞧著唯一一個活人——南宮卓。南宮卓也隻是在他稍停時,身子飄然而起,祭出一支短箭,短箭閃了一下,直奔琉璃。子君想用簫去蕩開,可情急之下,身體側飛過去接下了這支短箭。“噗!”短箭正中左肩!琉璃驚愕住,睜大了眼睛望著子君,她不明白經常打罵她的子君為何要舍命救她。這時,南宮卓手一揚,又是一支短箭,子君以骨簫接下,並狠狠地甩向南宮卓。南宮卓見短箭來,驚得竄上虛空疾逝去了。子君忍住疼痛,扛起琉璃飛快地掠進叢林深處。經過一條溪流前,再也撐不住了,仰麵倒下,看了一下肩上的傷口,傷口處湧著濃濃的黑血,狠狠地罵了一句,知道是南宮卓對他下了狠手,對琉璃道。“我中毒了,快死了,你走吧,千萬彆落到人類的手裡。”艱難地說完,周身又痛又麻,眼皮沉沉地合上,神誌不清了。琉璃躺在他不遠處,愣愣地瞧著他。天上掛著一彎月亮,淡淡地亮著,安靜的月華灑在他們的身上。琉璃對子君中的毒並不陌生,空翼是個煉丹用毒的行家,那些年的相處,經常與她尋找各式各樣的毒藥來煉這個那個的。子君的肩黑糊糊的一片,流出的濃血散著股腥氣,他的臉透著青紫色。琉璃舔舔發乾的嘴唇,那上麵還殘留著子君的血,慢慢挪到他的身前,低下頭去伏在他的傷口上吸吮起來。子君從一陣酸麻中醒來,先是怔了怔,當看見琉璃在吸他肩上的血,大驚失色,一把推開她,呼地坐起。“你瘋了,蠢狼!”琉璃嚇得一哆嗦,聽到子君吼道。“那是人類專用來對付妖精的毒藥,吸食後毒侵入血脈,用不了兩個時辰就會斃命!”琉璃又嚇得晃了晃腦袋,愣愣地道。“我,我不怕毒……”子君還想要罵什麼,張了張嘴卻沒出口,轉頭看了看肩上的傷口已沒了黑血,所中的毒都讓琉璃給吸淨了,除了疼痛外再沒有彆的不適,最終地無力地躺下,麵向夜空,夜空朦朦朧朧地,小小的月亮顯得挺孤單,這使子君想到了自己……視線不由透向琉璃,琉璃像是一直都在看他,當他們的視線碰到一起,琉璃把目光轉開了,而子君眼裡也有點特彆。子君的毒雖然清淨,但最後拚出的致命一擊還是傷到了身體,怕再遇上人類,帶著琉璃又換了個方向行去。次日傍晚時分,後麵追殺月魔的人類尋到了他們的蹤跡,同時,一個裹著麵巾的人尾隨著他們。山野的深處,一幅鳥語花明的太平景象。子君找了塊平整的石板,放下琉璃。“今晚我們在這過夜。”說著轉身找吃的去了。琉璃坐在石板上,太陽的餘輝透過樹葉們篩到她的臉上、身上,山風吹過,樹葉們一陣搖晃,光點葉影紛紛地錯動,心境也隨著光點葉影錯動起來,時真時幻。這些日子,對她來說都是時真時幻的,她固執地想,我不是月魔,我不是月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