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有人在遊惑臉側打了個響指。力道刻意放得很輕, 也許是怕驚動怪物,也許是怕驚到人。遊惑一愣,回過頭來。秦究正收手:“想什麼呢想得一動不動?”“沒有。”遊惑搖了一下頭。打火機苟延殘喘, 呼地又熄了。船艙一片漆黑, 隻有秦究的眼裡隱隱有亮光。遊惑捏著煙的手指動了一下,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一閃而過。他轉過頭去盯著怪物。沒過片刻,又在黑暗中突然出聲:“你抽煙麼?”這話問得沒頭沒尾, 秦究愣了一下:“現在?”遊惑這才反應過來有歧義:“不是……”一瞬間的感覺過去,忽然有點索然無味。他碰到秦究這麼多次,也從沒見他買過煙。更何況隨便揪住一個人問這個也太奇怪了。他現在回想起剛剛問的話, 覺得非常傻x。“算了, 當我沒問。”遊惑又恢複了那股懶懨懨的調子。秦究似乎想說什麼。但他剛開口就倏然收了聲,手指在遊惑肩上敲了兩下,像一種提示。石柱後麵, 怪物終於從咳嗆中緩過來。開始悄悄移動。它身上仿佛自帶一點熒光, 又或許是那種不正常的肉白色在黑暗中比較顯眼。遊惑足夠看清它的動靜。它碩大的眼珠從石柱後麵露出一點, 上下左右轉了一圈。足夠填充半個船艙的身體在呼吸中起伏, 無數條延伸出來的肢乾隨著起伏的節奏,在木質地板上輕輕敲著。咯噠咯噠。這怪物長得就像個變異的大章魚, 肢乾就是觸手, 裡側甚至還布滿了吸盤。但長得比章魚瞎眼多了。遊惑在嫌棄中屏住呼吸。醜章魚的觸手還在延伸, 碩大的腦袋在石柱後麵歪過來,眼珠跟著轉開。突然,它某根觸手瞬間抽長。就像壁虎舌頭彈蚊子一樣, 猛地伸向某處。轟地一聲。那處堆疊的木箱倒塌滿地。被觸手直接擊中的那個已經斷裂成了幾塊木板。不過可惜,那裡沒有人。醜章魚又把碩大的腦袋歪向另一邊,眼珠跟著轉過去。仔細感知。船艙裡一片寂靜,隻有它挪動的時候會發出嘰咕水聲。……遊惑感覺自己肩膀又被人悄悄戳了兩下。他轉過頭,就見秦究衝他攤開手掌,掌心上有一個腐壞的木塞。對方比劃了一個手勢。遊惑瞬間了然。秦究空餘的手伸出食指:三根手指豎起來的瞬間。遊惑把手裡那半截煙頭扔出去,於此同時,秦究把木塞扔到了相反方向。嗖嗖——觸手伸出的速度快得離譜,還帶著風聲。醜章魚身體一點兒沒動,兩根觸手同時彈往兩個方向。不出意外,一隻木櫃遭了秧,直接被擊倒。倒下的過程中,一端斜卡在石柱上,形成一個三角框。而另一端,如山堆積的人骨被它打散了。盆骨、頭骨、腿骨飛了一地。還有一些潑散到了遊惑麵前。遊惑跟那個頭骨麵麵相覷。也許多年前,它還有血有肉,是上一批被困的船長船員。又或者是某個被捉來考試的考生。遊惑伸向骨頭的手指停了一下,改抓了幾個釘子個木片。他二話不說,一一把這些東西扔了出去。每扔一個,醜章魚就應聲飛出一根觸手。再扔一個,又飛一根。一步不落,非常亢奮……怎麼說呢,遊惑突然明白了養狗人扔飛盤的意義。秦究那邊也一樣。一時間,船艙陷入某種詭異的對峙中。他身體不動,秦究也不動,醜章魚更是一動不動。隻有胳膊和觸手在飛。僅僅幾分鐘。船艙被拆成了徹徹底底的廢墟,桌椅櫥櫃四處歪斜交錯,兩位食物依然沒影。醜章魚:“……”兩位大佬探頭看了一眼,對目前的亂象表示基本滿意。他們消停了一會兒。船艙突然安靜,醜章魚的眼珠又轉了起來,身體起伏慢下來。似乎又淡定了。它就像在跟到嘴的食物玩遊戲,不慌不忙。今天這對食物比較皮。但沒關係,它不介意玩一會兒捉迷藏再進食。適當的消耗總會讓它食欲大增,也讓食物看起來更加美味。它大度地想。會反抗的吃的才是好吃的。嚇蒙了肉就鬆了,沒了嚼勁。它甚至覺得一口氣吃完太無趣了,最好能讓它吃兩口墊墊肚子,玩上一天,再吃兩口墊墊肚子。保持一定的饑餓感,每一口都會變得特彆滿足。它也不怕食物跑掉。反正不管怎麼逃跑,到了夜裡0點,食物都會送到它麵前,帶著驚恐、絕望以及一點點無可奈何。味道異常豐富。……遊惑不知道那醜章魚究竟在想什麼。隻看到它使勁抿住腔口軟肉,砸了兩下,然後嘩嘩漏下幾股口水。舷窗外的幽光剛好映過去,亮晶晶的。遊惑:“……”怪物一掉口水,船艙內的味道就更加**。遊惑屏住呼吸比了一下眼……終於受不了了。他頭也不回,連懟秦究好幾下。然後用手指靜靜比著數字:他弓身竄了出去。另一邊,秦究沒有辜負他,也同時有了動作。醜章魚陡然興奮起來,十多條觸手接連發起攻擊。動靜響到哪裡,觸手就打到哪裡。一根不行,兩根。兩根沒抓到就三根。雜亂無章的船艙本就是他倆刻意搞出來的,對他們百利而無一害。一個穿過石柱的時候,另一個剛撐手躍過樓梯。一個側身靠上鐵櫃的時候,另一個則從傾斜的木櫥底下矮身而過。……沒過兩分鐘。遊惑在石柱後站定。醜章魚的觸手末梢又尖又細,他手裡抓了一把……秦究半蹲在樓梯上,身側是另一根石柱,腳下踩著剩餘所有。至於醜章魚……它的觸手分成兩撥,在雜物中繞了九曲十八彎的路,被兩位大佬抻著。碩大的腦袋矮了一截,以劈叉劈癱了的姿態扒在原地。遊惑問秦究:“你那繩子帶了沒?”“監考官的東西一概不讓帶,這點我一直很遺憾……”秦究嘴上說著遺憾,目光卻在四下掃著。他伸手一撈,從樓梯拐角處撈出一截繩索,翻看了一眼:“剛看到有這個,應該是用來綁船帆的,給。”秦究伸手一拋,把繩索扔過來。遊惑接住,當即給手裡的一把觸手末梢捆在一起,紮了個馬尾。“你真是……”秦究說。看著又冷又傲,怎麼什麼東西都能玩。遊惑丟開紮好的馬尾,撩起眼皮看他,麵無表情等著他把屁話說完。秦究“唔”了一聲,改口道:“風趣幽默,很有意思。”他說著,也從樓梯口那摸索了一番,又找了一截繩索,把腳下踩著的那把觸手末梢也捆在了一起。這就是雙馬尾。醜章魚:“……”秦究單手撐著,從樓梯上跳下來。被他紮起來的觸手從樓梯一側耷拉下來,裝死似的垂著。秦究翻看了一下,說:“這東西都能吃麼?”醜章魚:“……”遊惑:“……不能。”秦究還挺意外:“不可以?看著跟魷魚須也沒什麼區彆。”遊惑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秦究以為他會說“你是變態麼”這類的話,結果這位大佬蹦出一句:“頭太醜了。”醜章魚:“……”說話間,就見醜章魚腦袋迅速變大。它憋足了一股勁……就聽啪啪啪幾聲,被捆住的觸手末端突然齊齊斷裂。醜章魚一旦脫離禁錮,立刻縮回所有觸手。就見那肉白色的龐大身軀陡然一矮,伸縮自如地鑽進牆邊縫隙。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它就滑走消失,隻留下兩捆主動放棄的馬尾。斷發保命?……行吧。遊惑重新撥亮打火機,走到醜章魚消失的地方。就見那裡的木質船板斷了幾塊,留下一個直徑不足一米的洞,透過洞口可以看到凹凸不平的礁石,還有幾條深邃的縫隙。海水的鹹腥味從縫隙裡傳來,隱約能聽見一點海浪聲。沒過片刻,秦究在舷窗旁輕輕吹了個口哨。遊惑注意力被引過去。“跑了。”秦究敲了敲窗玻璃。舷窗之外是幽深的海水。一邊是礁石,一邊是冰層下的海水。看來這艘廢棄船隻還在島上,隻不過卡在了某個刁鑽的邊緣位置,以至於之前他們沒能發現這裡。遊惑心想著,走到舷窗旁往外看。就見不遠處的海水中,一抹肉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頭也不回地遊走了。轉瞬,海水又變回了靜謐幽深的模樣。“我不抽煙。”秦究突然說。遊惑一愣,直起身。就見秦究正靠在舷窗邊看著他:“你之前問的是這個意思麼?”遊惑沒想到他還記著這茬。秦究又說:“為什麼想問這個?”“沒什麼。”遊惑頓了片刻,“撿了個煙頭問問失主。”秦究想起那發了黴的東西,高高挑起了眉毛。遊惑已經走了。船艙裡一塌糊塗。遊惑和秦究掃蕩“戰場”,從碎裂的箱子和倒塌的櫥櫃下找到了不少能用的東西。包括蠟燭,風燈,指南針。甚至還有中世紀風格的徽章、懷表和一個生鏽的匣子。遊惑點了風燈,終於給打火機一個喘息的機會。兩人撥了撥指南針,順著船艙漏進來的風找尋出口。不久後。石洞裡,一眾考生舉著火把陸續進洞,交換著消息。“找到沒?”“我們去那邊轉了一圈,沿著海岸走了半個小時,沒找到那個怪物的痕跡。”“那……有什麼骨頭麼?”“沒有沒有。”“哦哦哦那就好,沒看到骨頭至少還有活下來的希望。”遊惑和秦究消失之後,他們本來挺怕的。但舒雪一個孕婦主動抓了火把要去找,其他人又怎麼可能坐得住,當即組隊出去了。但找了將近一小時,也沒找到什麼痕跡。說是沒有屍體就還有希望。但希望究竟有多小,他們心裡清清楚楚……眾人突然陷入一陣沉默,又一臉愁容地歎著氣。這口氣還沒歎到底,洞口出現了兩個身影。眾人一回頭,就見他們心裡快變成骨頭的兩個人,拎著兩捆魷魚須,帶著一個鐵匣拎著一盞風燈……大包小包地回來了。眾人:“………………………”而此時,兩位大佬中的其中一個還看了一眼分數牆,當著死兔子的麵低聲咕噥了一句:“這次怎麼沒違規……”死兔子:“……………………”這特麼違規上癮是吧???作者有話要說:抱歉,前兩天實在沒怎麼睡覺,昨晚加班回來倒頭就睡死了……